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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丝娜(三)

    我差点失声叫了出来,这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成群结队的,男孩子们玩着皮球,女孩子们跳着皮筋,还有三两个在树下靠着翻阅童话书,吵吵闹闹,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很是快活,和谐得过于刺眼。

    “大家安静一下,这是阿塔兰忒小姐,她来看望你们。”而他们的动作都随着我和院长的出现而停止。

    我强忍着泪水和把赠予他们的所有玩具、衣物收回的冲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院长像是没有料到我这种反应,她讷讷地:“小姐,您有话对他们说吗?”我极不具生命色彩地摇了摇头,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从脚底上升,我想我可能一回到马车里立刻就会把头埋在窗边抽泣。

    “孩子们,阿塔兰忒小姐给了你们裨多恩惠,你们需要向她道谢。”

        他们好奇又畏惧地齐声道:“谢谢您,阿塔兰忒小姐。”我颔了下首,天知道我有没有能给他们挤出一个微笑。

    “既然如此,你们就继续自己的活动吧,过一会儿老师会来组织你们睡午觉,要听话哦。”几乎院长话音刚落就有了笑声响起,我抬头看向这个年近五十的女人,她经营这个福利院快九年了,还是得有超强的韧性和仁心吧。

    我还是失望又生气,抬脚便想离开这里,可正当转头的时候,却像有一滩浪花直直拍到了我的膝盖上………要么就是美人鱼的头发缠住了我的双腿。

    我想把他的蓝眼睛带走。

    摆在我枕边,或者给我雪白的兔子玩偶装上。

    那孩子没有打皮球,没有帮着女孩子们牵皮筋,也没有在树下看书,他挨着墙壁的角落站立,单薄得像个影子,我脑子里冒出一种比喻,骷髅不是给人一种只有白骨的感觉吗,因为他们的眼睛就像黑窟窿一样,这孩子正好相反,他的身体就像透明似的,但他的眼睛是悬浮的宝石、飘在空中的大海,所有氧气和心跳都寄居在其中。

    他和我遥遥对望,这让我仿若置身于一块礁岩上,鱼和海藻的腥味环绕着我。

    他得到和我单独谈话的机会。

    “你叫什么名字?”

    “俄里翁。”半晌,他又在后面补了个“……小姐。”

    室内的光线让他更像个活人,当然不是说他营养不良,只是他美得像这个世界的私生子。

    “俄里翁,你愿意和我走吗。”我用平叙的语气,可我的目光紧迫到已经在开凿那座宝石。

    良久。

    “我愿意,小姐。”

    这咋舌的对话是多么令人咋舌的简短。

    我放松下来,发现手心的冷汗都已经干了,然后绽放了今天第一个微笑。

    我牵着他走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得知我擅作主张地要领养俄里翁的时候更是,仆人用手臂不停擦着汗,院长惊得来回踱步,在她反复向俄里翁确认了数遍后,终于相信了,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小姐,俄里翁从前没有接受过任何人……可您的父亲?”

    “我会告诉他的。”

    “这需要的手续有点复杂,不过我想最晚后天俄里翁应该就可以同您回去了。”

        “不,就今天!”我急忙反驳,“必须今天!”我没有留任何余地,少见的以命令的口吻催促了仆人去帮忙办理这件事,后来心里还有点愧疚,其实他们眼里只看见了一个在撒娇央求的小孩,更何况还是位养尊处优的公爵女儿。

    我们到家后已是傍晚。

    而且我发现他和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留恋,就像影子从一个墙角移动到另一个墙角一样自然。

    我端详着这具仅达到我胸口的身躯。

    为什么非要带他回来呢?

    当然是因为他长了一张随时可以让人消气的脸,还有那点和我一样可怜的声响,我想我们只要一拉住手,就可以消失在空气里。

    我带他回家,就像从街上捧了一条心爱的项链回来一样简单,不过………目前我还没有给他标好价格。

    刚开始,就像把项链随便扔在哪个梳妆盒里一样,我给足了他空间和忽视,暗地里我也在躲避着什么似的,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个月。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

   

    没有料到次日的清晨,乃至之后的每一天,都将变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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