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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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樓的教室內,四位學生、一名班導、一具屍體,展開了質詢。

    昏暗的燈光配上雷鳴,即使膽大此時也不禁顫慄,大家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班導位於講台,屍體則在教室最後方,似一雙眼,正見證一切。

    「讓我們開始吧。」班導自以為是正義的化身,開始了他的演出「我就一個個輪流問了,同學A!」

    「……」同學A並沒有應答,他不悅的雙手交叉胸前,領口敞開,大喇喇靠在座椅上。

    班導沒有理會他的無理:「為什麼要捉弄兔子?」他劈頭質問。

    「我沒有捉弄他。」同學A否認。

    「兔子都死了你還說沒有?」

    「那根本不算是捉弄,況且班上同學跑找你告狀過嗎?」同學A傾身向前,瞪著雙眼理直氣壯回嘴「那天,大家圍著兔子觀看,我就是嫌她一句醜而已。」

    「你……」班導立刻被同學A插嘴。

    「很嚴重嗎?」他問。

    教室一陣靜默,班導被反駁的一時語塞,他雙手撐著講桌,手指不安分的桌面。

    同學A又開口:「如果要細數我對兔子做的所有壞事,那我就一一列舉給你,給我聽好。」

    班級上,同學A一直是如此不客氣,頤指氣使的命令他人,比誰都要狡詐的捉住他人弱點。

    「第一,我每天會集結大家圍觀兔子;第二,若兔子不理睬我,我會捉著他的後頸逼她面對我;第三,同學C餵他飼料若她不領情,我會拿著飼料塞進她嘴裡;第四,我偶爾會把她抓起來摔到地面。

    以上,除了第四點過分了點其餘根本不算什麼吧?」同學A露出微笑,他再次將背靠回椅子,一副勝利的模樣令人作嘔。

    這四點,便足以證實同學A的過份,可班導卻好像被說服般,竟露出鬆懈的表情:「撇開過份,為什麼你要做這些事?」

    「做事非得要有理由嗎?」他嘴角輕蔑的上揚並大聲回嘴「就是因為這種一廂情願,才會讓人自以為可以掌控人生,明明人就跟猩猩一樣,不過比較會思考罷了,難道你會思考猩猩為什麼要交配嗎?那就是本能啊!」

    將欺負兔子以交配作為比喻,無疑是最惡劣的作法,同學A作為班上的惡人,最拿手的就是開口閉口將毫無依據的想法,包裝地好似合乎邏輯。

    班導的氣勢很快被同學A淹沒,對同學A的質問到此似乎無法進行下去了,由於他的強勢,讓原本便毫無架式的班導更像一盤散沙。

    他沉默數秒,苦思如何瓦解尷尬的局面,就在此時,教室的門被打開了,學務主任從前門走入,他筆直快速朝講台方向走去,於班導耳邊輕語:「現在豪雨雨勢過大,道路都淹水了警方可能會晚點到。」即使配著雨聲,他的話在寂靜中仍是最矚目的焦點,聲音格外清晰。

    我們四人不約而同看向窗外,這才發現豪雨比一開始要狂妄許多,巨大的水滴落在地面上,就像受到榔頭重擊,天色更加暗沉,窗外,操場已經積起不淺的雨水,看來是因為下水道的排水系統過載,導致雨水回流。

    兩人又交頭接耳說些不重要的話後,主任離開了教室,離去時不忘回頭看一眼教室後方兔子死亡的模樣,這讓我更加在意身後鋒利的視線。

    敲黑板的聲響收回了大家的注意力,班導露出佔上風的笑容。

    「看來我們有更多時間可以相處,外頭正因為淹水交通阻塞,大概是注定要我打破這道謎題了。」看來經由方才的消息,讓他從自我想像的天意中尋回了自信「讓我們繼續下去吧,同學B!」

    同學B緩緩舉起手,他身穿的制服和同學A和同學C比起來整潔許多,領子貼平頸部直立,制服扣子從第一格一路扣到最後一格,看上去是相當乖巧的孩子,而他依舊喜歡將自己的蜷縮成最小體積,眼神卻與之相對地炯炯有神。

    「你平常和兔子接觸時,她都是什麼反應?」班導提問。

    「兔子其實討厭被圍觀和觸摸。」他雖然害怕,卻仍懦弱的承認。

    「咦?你不是很常摸兔子嗎?」

    「我是為她好……」說到這,同學B愧疚的低下頭「對不起,但我真的很喜歡兔子。」他的眼眶濕潤起來,縮小的背部不停顫抖。

    「有時候我伸手她會逃走,明明我伸手是為她著想,而且我一直都是慢慢靠近希望她可以接受我,但她還是經常逃到角落……」

    那是同學B常做的事,在人影稀少的教室裡獨自一人走到鐵籠旁,不顧兔子的意願伸手觸碰,伸手觸碰,大膽的觸摸她身體各個角落,即使兔子掙扎,即使兔子瞪著眼凝視他。

    「但你從沒問過她的意願對吧?」班導嚴厲的沉下語氣。

    「對不起……」

    「那為什麼不停止你的行為?」

    同學B扭捏的十指交握:「如果他放棄接受我,我也放棄對她執著,那我們之間不就永遠無法建立關係?」他顫抖的說。

    「但還有其他方法接近他吧?比如同學C,透過每天給他餵食建立信任,一點一點靠近讓她接受。」

    「不要,」同學B顫抖的身軀,更顯他在座椅上的弱小,他的緊握的手指慘白失去血色「我不想用那樣的方式接近他,太殘忍了!」語落,他無聲抽泣起來,哽咽將他的話語吞併,欲道歉的,欲思念的全在體內膨脹,化作淚水啪嗒啪嗒落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自私的是我……」最後,他只是哽咽的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彷彿他所做的一切理應正確,卻被眾人嗤之以鼻。

    「殘忍?」班導皺起眉頭,不懂餵食何謂殘忍「同學C!」他將視線轉向時不時撇眼同學A的同學C。

    同學C閉口不語,他是我們四人之中神情最緊張的,被問點到名時,他的背部一陣,雙腿都被嚇的抬離地面。

    「你最後一次餵食兔子是什麼時候?」

    「……前天晚上,十點左右。」他的聲音雖比同學B要清晰,可無論語氣還是肢體都極為緊繃。

    「傍晚?為什麼十點還會在學校?」

    「那天晚上我補習完經過學校大門,我看見兔子逃到學校外面來,」同學C困擾的撫著脖子,因不敢對上班導銳利的眼睛而眼神四處飄移「我情急之下打給同學A,是他要我把兔子抓回班上的籠子裡鎖好。」

    「請解釋清楚。」班導的神情嚴肅起來。

    「這就是整件事的樣貌了!」同學C欲哭無淚。

    「平常你準備的飼料呢?具體都是什麼?」班導追問。

    「……。」這時的同學C卻沉默不語。

    他緊握手臂,不安分的在位置上抖動雙腳,思緒正痛苦的在腦內翻滾,他微微側眼對同學A投以求救的眼神,但同學A毫不領情,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望著窗外的大雨,操場的積水越來越深,已淹過階梯來到一樓的出口處,載浮載沉的高潮線不斷變換型態,扭曲的線條,令我聯想到兔子灑落兔子身邊的積水。

    「C!」班導用嚴厲的口氣再次捶打講桌。

    「廚、廚餘,」他的音量向蚊子似的「和垃圾……」

    「你竟然敢做這種事!」班導勃然大怒「不是說好班兔就是大家負責任照顧飼養嗎?」實際上班導的憤怒已逐漸昇華為恐懼,因他對這個班級全然一無所知,終於認清事實的他這才驚覺這場審問已朝不可預期的方向發展。

    「是同學A!是他指使我這麼做的!」同學C再也忍不住的放聲吶喊。

    我比誰都要知道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我不知道。」同學A馬上回嘴,而同學B卻像是受到氣氛的渲染般,身體的體積越越縮越小,啜泣的聲音越越來越大。

    「夠了。」班導試圖挽回局面「我還有一個人沒有問話。」

    我感覺被視線穿透,只好默默抬頭,果然是班導的雙眼正直盯著我。

    「你應該心知肚明自己為什麼被點名吧?」他問。

    雖然不情願承認,但我還是在心中深吸口氣讓自己平靜些:「知道。」我這樣回答。

    「聽說你是兔子是唯一講過話的對象是吧?」

    「昨天放學的時候。」

    「為什麼她只和你說話?」他繼續逼問。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當時要找我說話。」我說謊了,老實說我甚至知道究竟是誰殺了兔子。

    「你跟他說了什麼?」

    「其實是她單方面找我。」

    「具體內容是?」

    我頓了一下,即使現在說出口也於事無補,兔子已經不存在班上的情況對許多人來說都非常不利,那也代表失去寵物的班級將失去矚目的目標,無論是誰,都無法控制情勢的發展。

    「請救我。」

    最後,我決定誠實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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