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輔結束後的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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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悅俊難得跑來新北市一趟,為的還不是別的,就是為了找住在這兒的第二位昔日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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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到熟悉的公車站牌後緩步下車,沒有走幾步路,便來到了一家看起來氣氛挺好的咖啡廳,才剛透過玻璃門看去,與他赴約的女孩早就坐在往常的位子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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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便馬上看見了站在外頭的男孩,她笑著向他揮手,示意要他別在外頭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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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苡琳,因緣際會下認識的知己之一。他是江宇辰的遠房親戚,尹悅俊自己也很意外,居然在個性上會和異性能夠那麼投緣,她大概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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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兩人的相處時間並不算長、但也不算短,至少對於尹悅俊來說,能讓他卸下心防談心的人,是屈指可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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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幫你點抹茶拿鐵啦,不用謝。」徐苡琳的聲音充滿著朝氣,符合一名陽光女孩兒會有的樣子,講起話來很放得開、作人很大方,這也是尹悅俊特別欣賞對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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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手機放在一旁後,徐苡琳便看向自家友人,「什麼風把你吹來?難得會想來直接找我聊天,真不像你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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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果然會這麼說……」尹悅俊很是無奈,但也無法反駁對方什麼,「沒辦法,這個問題我只敢問妳,我不敢問阿辰和阿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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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麼問題讓你這麼難以啟齒啊……」這也是讓徐苡琳感覺特別詭異的地方,明明另外兩個人與尹悅俊相處時間比自己還要多很多,為什麼忽然有事情想跟她談,就這麼沒辦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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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甚麼問題是男生不敢問的啊……?她內心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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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或許是感覺尹悅俊本身就是個態度很認真的人,不太會跟人開玩笑,徐苡琳便點了點頭:「你說吧,我聽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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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對什麼人心動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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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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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的問題,徐苡琳有點愣住了,她眨了眨眼,忍不住又問:「呃……不好意思,你剛剛說甚麼?我聽得不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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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尹悅俊搔了搔頭,「你有沒有對人心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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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徐苡琳這次是真的聽清楚對方的問題,她可能太過於驚訝,下意識就直接問:「你該不會戀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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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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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看你的樣子,就感覺你是談戀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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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女孩子的徐苡琳看到友人的反應,第一直覺就是他為戀愛而煩惱。男孩子嘛,有喜歡的女孩子肯定沒有女生那麼直接,他煩惱也是當然的,因為男生都很喜歡互相調侃,也不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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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這是戀愛?」尹悅俊有點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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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具體告訴我是甚麼樣的心動方式。」徐苡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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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尹悅俊不曉得該怎麼開口,但還是以自己實際發生的狀況告訴友人:「剛開始是……看見他的笑容,心臟有點奇怪;然後是……怎麼說,走在一起聊天吧,平常很噁心的話我肯定會吐槽,但是對他卻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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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碰到他的手,心跳……漏了幾拍。」說著說著,他有點不好意思面對徐苡琳,便撇開自己的頭,悶悶的開口:「我就覺得說……自己大概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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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徐苡琳用這種稱呼的時候,通常都沒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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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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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悅俊聽聞,沒有想要反駁對方的意思。因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自己心知肚明,大概也了解自己對於那個人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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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我還蠻驚訝的,你居然會有喜歡的人,我以為你不會對人有意思的。」徐苡琳聳了聳肩,「那……那個女孩是甚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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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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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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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苡琳再一次困惑,「呃……該不會你……不、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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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為什麼要找妳談啦……」尹悅俊一臉痛苦,就像是說出這些話後,已經耗盡他所有的力氣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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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說到這兒,徐苡琳也了解友人無法說出口的理由與原因,頓時沒有多說什麼話。此刻的兩人,氣氛十分沉默與安靜,不知道該怎麼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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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服務人員送上飲品與甜點後,氣氛才稍微緩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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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致上了解你的狀況了。」徐苡琳邊說邊切了一小口的蛋糕來吃,讓自己補充糖分來思考這件事,「很好呀,你能找到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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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苡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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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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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覺得,我很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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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尹悅俊自己心裡很清楚,他這樣子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現象,他喜歡的不是女孩子,而是和自己相同性別的男孩啊,這怎麼有辦法說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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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苡琳看著他,默默將叉子給放下,嘴角帶了些微笑意,說道:「你一點兒也不奇怪啊,你很坦承面對了自己的感情,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人之常情,怎麼會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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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尹悅俊忍不住低下頭,「我喜歡的是男孩子,妳不會反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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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這樣可真不像你。」徐苡琳嘆了一口氣,默默切了一口對方的蛋糕,遞到了尹悅俊的嘴邊,「你喜歡男孩子又怎麼樣?我憑什麼去取笑你的任何決定與你的任何自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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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吧,我壓根兒也不在乎你喜歡男的女的、還是路邊的小狗小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我更沒有理由覺得你很奇怪。」徐苡琳看著他的眼睛,「我很喜歡你,也認為你做人很真誠、不會撒謊。我怎麼可能為了這種事討厭你啊?我是這麼膚淺又不善解人意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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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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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啦……你今天能跟我分享你的事情,我很高興,這或許是你第一次對我敞開心胸吧?」徐苡琳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似乎也讓尹悅俊的內心泛起溫暖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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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認識徐苡琳的時候,確實是非常不信任她、更不用與她交談。但是,時間久了,漸漸會發現對方的人格特質與獨特個性,慢慢接受她、慢慢對她放鬆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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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你喜歡什麼人,我都會支持你,所以你放心。我相信,宇辰肯定也是這麼想的。」徐苡琳想到自家表哥那份溫柔細膩的個性,他說出口的話絕對比自己還要有說服力吧?前提是,尹悅俊有先告訴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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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能這麼說,我很高興。但……」尹悅俊嘆了一口氣,這個問題也是最難以得到解答的:「如果知道我是怎麼看他的,他會討厭我吧?我不想到最後……連朋友也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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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徐苡琳就無法回答了,因為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戀愛都有可能發生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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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用提,今天的場合換作兩個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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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苡琳並沒有甚麼相關經驗,只能伸手拍了拍友人的肩膀,露出笑容讓他放心:「如果是你,我相信你的任何判斷與決定。所以,你仔細想想吧,我隨時歡迎你找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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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尹悅俊想起了某次和她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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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哪一次,也是像這樣被徐苡琳的話給影響,但是當時的自己卻大吼過對方。她非但沒有討厭自己,還願意像這樣心平靜和與自己談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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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啊……妳也很奇怪。尹悅俊忍不住笑了一下,這或許是他們合得來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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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過了好久,兩人走出咖啡廳後,尹悅俊向對方道謝:「苡琳,今天多謝妳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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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剛好假日你也陪我消磨了很開心的時光。」徐苡琳笑著,「還有事情都歡迎你聯絡哦!我隨時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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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尹悅俊第一次對她露出安心的微笑,然後又默默說了一句:「……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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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苡琳聽聞,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感慨,臉上含帶的笑意彷彿更為欣喜,伸手拍對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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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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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自家友人離開後,徐苡琳終於鬆了一口氣,她其實還有很多話,是沒有告訴尹悅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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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委婉好像不是很好。」她喃喃自語道,鮮少的憂愁面容浮現於臉上,「你之後的壓力,可能比一般人還大啊……悅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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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種事情,是很殘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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