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屬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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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的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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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研並非討厭陳樂洋，只是看不太慣他。那種感受來自某種關乎自身的反射，大一時他就對陳樂洋很有印象，最初的印象甚至可以追溯到新生訓練那時候。陳樂洋很外向，對每個人都不吝嗇給出大大的笑容，在大家都還很不熟很害羞的時候，他就對每個人打招呼，「嗨，早安。」聲音很大方，毫不彆扭，也跟每個人聊天。開學不到一週，他就跟班上的每一個人都講過話了，徐思研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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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研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說上話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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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十點，他和其他來得早的幾個同學站在教室外等著上完基礎設計課的學長姐從裡頭走出來。陳樂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站在他後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有點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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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陳樂洋高興地開口，徐思研搞不清楚為什麼他這麼樂。「你叫什麼名字？抱歉，班上人有點多，我還沒全部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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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研抬起眼睛看陳樂洋。陳樂洋比他高了半顆頭，看得出來有在運動，身材很漂亮，看起來很靈敏。他慢慢報出名字，聲音不冷不熱，沒有想跟他打交道的意思。可能是因為沒有明確給出拒絕談話的信號吧，陳樂洋還是繼續跟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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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礎設計課‧‧‧‧‧‧不知道會上什麼耶？這堂課的老師好像是系主任，不知道是個怎麼樣的人。你不覺得很期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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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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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是唸廣告設計科的嗎？有上過類似的課嗎？我高中是唸普通科的，不知道能不能聽懂上課的內容，有點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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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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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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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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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巧喔。我等一下可以坐你旁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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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怎麼這麼聒噪？「隨便你。」希望他等下上課不會這麼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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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嗎？太好了。」陳樂洋露出笑容，笑得相當燦爛熱情。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徐思研想。陳樂洋的笑容像太陽，在他心裡投下了淺淡的影子。他意識到陳樂洋是跟他截然相反的那類人，一股疏遠感油然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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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時他們坐在一起，坐在彼此隔壁。近距離並沒有拉近他們的關係，他反而是後來跟坐在長桌對面和尾端的江逸穎、陳軒恆和何濬宇相熟起來。上課時他們很安靜，幾乎不說話，江逸穎在紙上畫圖，陳軒恆很認真地盯著講台上老師的一舉一動，何濬宇一臉無精打采，臉上還有掙扎著從床鋪爬起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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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陳樂洋──注意到他的視線，陳樂洋往他靠近，左手的手肘碰到他的，微笑著小聲問道：「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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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徐思研稍微縮了下手，悄聲無息地甩掉另一份太過靠近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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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研不太喜歡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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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那種「太近了！」的警報又嗡嗡作響。徐思研聽到身後傳來陳樂洋的呼喚聲，富有活力和熱度，一種預感襲捲而來，他照樣用那種警戒的方式轉身，果不其然看見陳樂洋的右手伸在半空中，差一點要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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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把陳樂洋的手撥開，卻沒想到看見他伸手，陳樂洋就把手掌貼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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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地一個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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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研露出錯愕的表情，滿臉問號，而陳樂洋收回手，送上一聲朝氣十足的「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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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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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一下喔。」陳樂洋一邊說一邊用右肩把揹在背後的書包甩到身前，拉開拉鍊探手進去，像哆啦A夢一樣拿出了一個麵包，「給你。我聽說你的麵包被你哥哥吃掉的事。我懂那種感覺，你一定很喜歡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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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想過我已經吃過早餐了呢？本來想拒絕的徐思研，愣了半晌，最後還是溫吞地伸手，動作帶著遲疑，把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卡士達貝果收下。他被吃掉的麵包是巧克力口味的，不過他也不討厭卡士達。應該說他幾乎沒有討厭的麵包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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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會收下這突如其來的好意，是因為陳樂洋說，他懂。陳樂洋沒有把他從家裡搬出來的舉動當作是純粹的無理取鬧。雖說他真正在意的並非那個麵包，不過，這種好意還是讓他感到些許的溫暖，和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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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懂那種感覺，你也遇過一樣的事？」他有點好奇，邊說邊往前走，陳樂洋跟上他的腳步，一起踏上眼前通往系辦的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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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對啊。那是我小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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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牽著爸爸和媽媽的手，三個人一起愉快地踏進美式速食店。一家人點了餐，香噴噴的餐點擺滿桌，其中小陳樂洋最喜歡的就是金黃帶鹹香的薯條，熱呼呼又美味，有誰會討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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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吃一邊玩餐點附贈的玩具，東西沒吃幾口，很快就玩得不亦樂乎，直到媽媽溫柔地提醒：「小洋，再不吃東西就要冷掉嘍。」他抬起頭回應了一聲「好」，聽話地放下手裡的小小玩具車，尋找薯條金燦的影子。薯條被放在漢堡和玉米濃湯後面，他撥開裝著漢堡的盒子，裝薯條的紅色盒子裡──沒有薯條。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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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薯條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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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和媽媽相視了一眼，臉上都帶著抱歉。爸爸說：「我們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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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只吃了一點點‧‧‧‧‧‧」他心愛的薯條竟然一轉眼就消失了，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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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媽媽很餓，快餓死了。」他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一邊聊天一邊看小孩玩，不知不覺就把所有的薯條都吃掉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真的好餓，爸爸再下去幫你買一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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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薯條‧‧‧‧‧‧嗚，你們快死掉了嗎？嗚嗚，不要！我不要！我的、我的漢堡也給你們啊嗚嗚嗚‧‧‧‧‧‧」小陳樂洋把桌上的食物都推到爸爸跟媽媽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完全不明白那只是個誇張的說法。畢竟他還只是個大人說什麼就照單全收的小朋友嘛。他的反應引來隔壁兩桌的注目和小聲的笑，但他不在乎，「我、我不要你們死掉，吃、吃，你們趕快吃呼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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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薯條，可是那畢竟沒有我爸我媽重要，雖然很捨不得，但我不希望他們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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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研抽了下嘴角，沒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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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為什麼你到處跟人家分享餅乾嗎？怕大家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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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那可能就是那件事的影響吧。」陳樂洋笑了起來。他推開系辦厚重又難開的門，單手反撐著，讓徐思研先進。徐思研再次認知到他跟陳樂洋是完全相反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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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他的話，他一定會發脾氣。就像這次講都講不聽的徐思深吃掉他的麵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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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呢？你的薯條被吃掉了，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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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又幫我買了一包薯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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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研頓了一下，不由得有些羨慕。陳樂洋的薯條被吃掉，然後得到了嶄新的一包，可以獨享；他的麵包被吃掉，被吃掉了好幾次，得到的是責備，爸爸和媽媽每次都說：「徐思研，你不能這麼自私啊！」而徐思深也每次都笑著說：「好啦，沒有下次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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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在乎他為什麼生氣，因為在他們眼中，這只不過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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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辦只剩下一個小角落有空位，恰好有兩張椅子，他們坐下，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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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樂洋，抱歉，昨天對你的態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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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介意啦。」陳樂洋又露出那種太陽似的笑容。徐思研還是覺得有點刺眼，但他低下頭，撕開貝果的塑膠包裝，把扎實的貝果分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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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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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是要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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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過早餐了，吃不了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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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應該要先問你是不是吃過早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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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研聳聳肩，啃起麵包。他已經有陣子沒吃貝果了，裡面的餡料比他記憶中還要甜。配方有改過嗎？以前好像沒這麼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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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樂洋三兩下就把貝果吃掉了，他舔舔嘴唇，看著徐思研不急不徐地把麵包一口一口吃掉，專注又秀氣。他覺得徐思研的吃相實在好優雅，彷彿正在吃的不是平價麵包，而是高檔的英式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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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話說回來，你從家裡搬出來了嘛。」等到徐思研吃完麵包（他竟然還把空的包裝像摺紙那樣摺起，壓在水壺底下），他問。徐思研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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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你第一次自己一個人住外面吧？還習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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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我現在還沒時間去想習不習慣，房間還沒完全整理好。」等到整理好，他就算是正式迎接新生活了。再說就算不習慣，他也不會輕易回家的。有些事不能隨便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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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你需要幫忙嗎？我可以去幫你整理房間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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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研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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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今天下課我有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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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等等，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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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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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研望著自告奮用的陳樂洋亮晶晶的雙眼，第一次知道要拒絕一個人是如此困難。可是，就算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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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不會讓陳樂洋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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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陳樂洋是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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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們只是同學，而不是什麼非常親近的關係。就連江逸穎他們都沒進過他的宿舍，他怎麼可能讓陳樂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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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的宿舍。他的私人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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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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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啊？自己一個人整理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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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沒道理讓同學幫我整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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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研的「讓」和「同學」之間有個短暫的空白。陳樂洋一怔，不確定那是強調還是只是單純的停頓，他看著徐思研露出一抹尷尬的微笑，眼神開始有點慌張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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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抱歉，我太自來熟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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