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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身世之謎

三日後長安周府,周靖一家眾人從終南山狼狽而歸,周靖這幾日便直接跟秦王李世民請了假,好好在家休養了。這次在南山河谷的經歷,完全顛覆了他先前所認識的世界。

周靖坐在書房案後,來回琢磨手中的《鬼谷子》。《鬼谷子》又名《捭闔策》,傳說是出自縱橫鼻祖鬼谷子之手。

《鬼谷子》一書極力崇尚謀略、權術、言談辯論的技巧,其思想與儒家所崇尚的道德仁義完全不同,因此《鬼谷子》歷來被視為洪水猛獸般的存在,在許多後來的朝代中,也多半被列為禁書、藏書,開玩笑那麼驚天動地的本事,要人人都會,還有什麼安寧日子嗎?三天半月就來給你造個反,龍椅還沒坐熱就得換人。

不過對此刻的周靖來說,不管是他這鬼谷傳人的新身分,還是在河谷底與楊舒雪、小月一起面對瀕臨死亡的深夜,都讓他覺得彷彿在作夢一般,不真實,太不真實了。

這天午飯後,周靖與弟弟崔雁在院子裡閒話家常,周靖看著崔雁日漸成長,轉眼間已經是個精壯的小夥子了,不禁讓他感嘆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自己以經來大唐有兩年半了。

在這段期間內,周靖從芝麻綠豆般的小吏,到科舉及第官居六品,從開創了自己的車行、服飾店,再到創辦了玄夜閣、收了五個美女下屬,還收了個大俠當弟子,可以說是一刻沒停,時時為了生活奮鬥。

院子門口一陣腳步聲打斷了周靖的思緒,一名玄夜閣探子行禮後,逕直走到周靖身後,輕聲對周靖說了幾句,周靖點了點頭,探子又由同一個門出去了。

周靖深思半餉,朝崔雁說道:「小雁啊,這幾天探子回報,前陣子哥跟你說的事,有些線索了。」周靖雖然沒什麼表情,語氣卻多少顯得有些失落。

崔雁雙眼一亮,興奮問道:「大哥說的可是我的身世之謎?」崔雁表情激動,右手緊握他掛在胸前的崔字小木牌。周靖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說道:「你要是願意,哥這兩天就帶你去見你家人。」見到周靖此時的傷感,平時鬼靈精怪的崔雁又何嘗看不出來,周靖是捨不得自己這個弟弟。

崔雁拍著胸脯說道:「大哥別難過啊,無論如何,你永遠都是我崔雁的大哥!」周靖一聽,心裡稍微好受點,看著崔雁一副淘氣的樣子,周靖沒好氣道:「知道就好,準備一下,明天就帶你去見他們吧。」崔雁一聽,興奮的點頭應好。

此時在長安平康坊內一處酒肆,一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朝坐他對面的人說道:「王公公是太子殿下眼前的紅人,來日飛黃騰達之時,還望大人拉小的一把呀。」中年男子邊說,雙手團團作揖,瞬時唰的一下,遞了張布裝的貨票過去。王公公小眼都快咪成縫了,開心笑道:「唉,崔老爺子太客氣了,咱家就是給東宮傳傳話罷了。」嘴上說的謙虛,手還是拿得很誠實。

事實上,金銀財寶在唐朝並不是最常見的貨幣,而是貴重的絲綢布匹。但礙於交易不便,許多達官貴人間,就開始流行這種布莊的貨票,不問持有者是誰,布莊只管認票放貨。  

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道:「不知這次在下能如何為東宮效勞?」男子滿臉諂諛之色。

王公公左顧右盼一番後,悄悄說道:「東宮這次託崔老爺子找一種藥,無色無味,藥效不能太快...」王公公表情陰森,好似已經看到這個奸計得逞一般......

畫面轉到長安一處豪門大院,崔家在長安也是豪門望族之一,主要經手藥材的生意。一看這崔家大院就知道,這門藥材生意可以說是日進斗金,戰亂時藥材的利潤十分龐大,這幾年大唐連年征戰,崔家可以說是賺的盆滿鉢盈。

周靖帶著崔雁上前敲門,只見大院門口洋洋灑灑寫著崔宅兩個大字,一名面色慵懶的家丁看了看門口二人,心不在焉作揖道:「不知兩位貴客有何請教?」

崔雁滿臉不確定,把掛在脖子上的小木牌交給他,那家丁一開始沒太注意,但仔細一看,又揉了揉眼睛,滿臉驚訝的行禮道:「小的恭迎少爺歸來!少爺在外流浪多年,沒想到小的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少爺!」說完啪的一聲拜倒在地。

這木牌是當初崔雁出生的信物,凡是崔家直系的子孫,在出生後便會拿到這樣的一個木牌項鍊,上面刻著那孩子的名字與輩分,以為那孩子祈福,換句話說,這木牌也證明了崔雁的身世。

大院裡傳來聲音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說完聲音的主人便出現在眾人眼前。只見來人一副尖嘴猴腮的樣子,年約五十,儼然是方才在與王公公對話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周靖兄弟二人,表情上明顯是認得周靖,他問道:「不知何事竟還驚動秦王府的主簿大人?」周靖一聽對方認為自己是來洽公的,趕緊解釋道:「大人誤會了,在下是帶愚弟來認親的。」周靖說完,輕輕的拍了拍崔雁的肩膀。

一旁的家丁急忙上前,把崔雁的木牌項鍊交給中年男子,並說道:「老爺,是令兄的遺子回來了。」中年男子將信將疑的接過木牌,反覆仔細端詳。

原來這名中年男子雖是崔家家主,但卻不是崔雁的父親,而是他的叔父。崔雁父母死於戰亂,於是崔家家主之位,便落到這位名叫崔奉的中年男子手上。

此時崔奉表情有些怪異,但大庭廣眾下,又有周靖在場,不太好發作。崔奉眼神中不斷的散發著忌憚的氣息,其中原因倒也還好理解。

崔雁父母一死,家主之位理所當然歸崔奉,但隨著崔雁的歸來,這家主之位歸誰,就又不太好說了。論輩份崔奉雖然比崔雁大,但萬一崔奉一旦去世,這家主之位是該歸崔奉的孩子,還是崔雁呢?

崔奉腦海中一時電光火石般,仔細想道,周靖是秦王府的重要人物,崔雁又認了他做大哥,那這層關係不好好利用一番,來為太子殿下好好牽制一下秦王,怎麼對得起自己呢?再說太子殿下可不想等到春後秦王凱旋歸來,戰功累累之時才開始動作,正所謂先下手為強,這也是為什麼王公公急於尋找無色無味的毒藥了,此事勢在必行拖延不得。想清楚後崔奉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堆起一臉假笑,連忙歡迎崔雁回來。

看到這裡可能會有人想,崔奉?毒藥?太子?這中間有什麼關聯?事情要回到幾天前,東宮中太子李建成召眾謀士議事。

武德三年末   (西元620年末),中原諸多勢力已經歸降大唐,唯一剩下的只有以竇建德為首的夏軍,太子擔心一旦春後李世民領兵討伐竇建德,竇建德很有可能大敗,如此一來,擋在大唐面前的最後一根釘子,也將被秦王李世民拔除。

待李世民凱旋歸來,聖上必有大賞,升官進爵不說,如此赫赫戰功足以撼動他太子的地位了,如此心腹大患,難道還要留著過冬嗎?

於是便有東宮謀士獻上毒計,讓太子在開春出征前,就先讓內侍太監毒害皇上李淵,李淵一死,這帝位必將傳到他這太子這,到時候他太子就是九五至尊,到時候管你李世民立下多少戰功,也別想再威脅到太子的地位,那謀士甚至為了保險,建議太子在李世民凱旋歸來後,祕密將他處死,以免夜長夢多。

於是就有了王公公與崔奉的那番談話,王公公身為皇上身邊的內侍主管,想在日常中動點手腳,簡直是小事一樁。唐初之時,也不像後面朝代那般,有諸多太監不斷試毒,又或許更應該說,後面的不斷試毒,就是因為前面朝代有人被毒死,才慢慢演變出來的。

話說崔雁既然認親了,斷無再繼續跟周靖回周府的道理,於是便待在了崔家這邊。周靖一人心裡空蕩蕩的自己朝周府走回去,當然身為玄夜閣閣主,周靖永遠沒有真的「一人」的時候,不管何時,周圍至少都有兩名玄夜閣探子暗中保護。

當天深夜,崔奉趁著夜色讓管家帶頭,到了坊門旁的一處昏暗小巷。唐初還有宵禁,晚上不能隨意離開各自的坊(類似當今社區),但要是只在坊裡活動,大多情況下巡夜的士兵都不會管。

崔奉瞇眼輕聲問道:「你確定是在這裡?東西都帶到了嗎?」

那管家點點頭,悄悄回覆道:「是的老爺,都在裡面了,再給小的十個膽,小的也不敢騙您老呀。」管家說著話,手還不經意的伸出來,好像在等著打賞。

誰知道等來的不是銀錠,管家只感覺脖子一涼,慢慢的視線朝地面貼近,意識也逐漸被黑暗吞噬了。崔奉幹的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哪會傻到還留一個人證。

崔奉把管家的屍體拖進一處空屋內,隨後看見一名身著黑衣的蒙面人。蒙面人穿著黑色的寬鬆大袍,大袍裡面繡著大大小小不同的口袋,穿著上看著就讓人覺得有些邪門。

蒙面人聲音沙啞,冷聲問道:「要什麼?」

崔奉回應道:「要無色無味的毒藥。」他記得王公公有特別交代,一定要無色無味。

蒙面人又問道:「藥效快還是慢?」蒙面人的聲音中絲毫沒有任何情感。

這倒是把崔奉問倒了,王公公說的是藥效不能太快,可是什麼算是太快?而且既然無色無味,那還不來個一擊斃命,留著半條命不會讓人覺得夜長夢多嗎?萬一還沒毒死,李淵就決定換人做太子,那不全白忙了?

崔奉想了想,牙一咬回覆道:「藥效快的!」說完他心想:「就是跟著太子水漲船高,要是沒能毒死李淵,很有可能會被發現,所以一定要確保能一擊斃命,不然等著崔家的命運將是滿門抄斬。」崔奉想著想著,想到他新納的一房小妾,要是因為這事就這麼死了,他絕對不甘心。

蒙面人沙啞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蒙面人冷聲說道:「五百兩白銀。」崔奉一聽心想:「太坑了吧,五百兩?都能多納一兩房小妾了!」不過為了自己的前程,崔奉還是老老實實給了他五百兩等價的布票(唐初常用絲綢當貨幣)。

蒙面人接過布票,扔了一個黑色小瓶給崔奉,半句話沒多說,就直接奪門而出了。

幾日後太極宮內,唐高祖李淵坐臥在床邊,捶著胸咳了一聲,隨後緩緩起身叫喚道:「來人啊。」王公公一聽,拔腿跑入房內,滿臉獻媚高聲拜倒道:「奴才在,奴才在,大家當心龍體呀,天氣冷可別再著涼了。」王公公一邊說,臉上還堆滿了貌似關懷的微笑。

李淵近日咳嗽不停,根據太醫院診斷,只是普通的風寒,便開了感冒藥給李淵喝。李淵一看是王公公,點了點頭說道:「太醫院的藥拿來了嗎?朕喉嚨很是不快,藥熬好了就送上來吧。」

王公公主動回覆道:「稟大家,拿來了,還是奴才剛親自熬的呢。」說完王公公對一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便端了一碗剛熬好的藥上來,碗裡還冒著蒸氣。

李淵看了看那碗藥,看著還有些燙,便對小太監說道:「你先替朕試試藥會不會太燙。」

王公公一聽,臉頓時僵了,疏忽,太疏忽了。方才只為了趕緊把下好毒的藥,熬好給李淵喝,卻沒注意到藥的溫度。現在好了,李淵要小太監試藥的溫度,不過還好,當初自己讓崔奉找的是藥效不快的毒藥,只要小太監喝不出問題,就基本上沒事。

小太監積極的用杓子試了一口藥湯,緩緩嚥下後開口說道:「啟稟大家,溫度正......」話還沒說完,小太監就先歪頭倒地了,口中還留出一絲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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