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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四章

天邊還是淺灰的時候,卿婉婉便醒了。

她沒有喚人進來伺候,自己下榻梳洗穿衣,披著斗篷往書房而去,途中並未點燈,靠著良好的視力行走。

走到桌案,她這才點燭,慢慢地磨起墨來。

待墨磨好,卿婉婉抽紙撫平便開始動筆——回京的路上,她已將記得的事情捋得差不多,趁著自己思緒清明的時候寫下來,有空時再好生琢磨。

寫完時,天色隱約亮起,卿婉婉滅了燭,將寫好的紙折起放在漆盒裡,再回房裡寬衣,準備去春禮院請安——

前世她剛回卿府時戰戰兢兢,安頓好後便上趕著去陳氏和老太太面前請安,巴望著這點血脈親人能容納她,將她視作親人,少不得奉承老太太和陳氏,如今清醒過來,斷不會再做這等蠢事。

卿婉婉走回房門時,飛清正著急地從房間出來,發現她不見了急哄哄要喊人,一回頭,見卿婉婉閑庭信步走來,一口氣鬆了下來。

「姑娘跑哪去了,飛清差點沒了魂兒。」

卿婉婉一笑,比了後面。

「去書房了呀?姑娘起這般早去書房看書嗎?」飛清邊說邊跟著卿婉婉進屋,看見她脫下斗篷扔在床上,連忙從衣架上取下她的衣裳。

「奴婢替姑娘更衣。」

卿婉婉換好衣服後,飛濂端水進來讓卿婉婉淨面,飛清替她挽髻——自從卿婉婉被顧蓉從前線送回來之後,她不只性情變得沉穩,連穿衣的顏色和梳得髮髻款式也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往日最常穿的是青白、碧色一類繡著綠色八仙花的衣裙,梳上垂髻在鬢邊落下兩串珠花,花穗在行走間搖曳生姿,清靈俏麗地招人側目,宛若落入凡間的小仙子。現今卻喜歡穿那沉重老氣的顏色,再梳個俐落的雙刀髻,在腦後斜插兩只步搖作點綴,多一朵珠花也不願——誰家十歲妙齡的姑娘不想打扮得俊俏些呢?就只有她家姑娘是怎麼沉穩持重怎麼來……

出神間,梳妝檯前坐著的小姑娘已經裝扮好了。

額間一點朱砂並不貼花鈿,俐落簡單的雙刀髻上沒有半朵珠花,只有偏頭時從腦後微微晃蕩出來的步搖流穗在光影中耀目,一身不符年齡的烏色衣裙穿在她身上的確有些沉悶,但她瓷白的肌膚與胸襟領上的紫薇花互襯,臂間琥珀色的披帛點綴之下,竟有種上位者的端肅貴氣。

……不管再看幾次,還是會被妝點過後的姑娘驚豔。

卿婉婉拿起手爐起身,飛濂替她穿上斗篷後與飛湘一起跟著去春禮院請安。

####

迎回嫡長女的第一天,照理說卿府內該替她辦個洗塵宴,於府內昭告諸房兄弟姊妹甚至是讓府中下人好好認認她這個新主子的。

但上一輩子卿婉婉回來時,老太太和陳氏並不待見她,別說洗塵宴,就是閨閣女兒間的詩、茶會和出遊,一次也不曾讓她露過面。以至雁京城皆傳她是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整日纏綿病榻,全靠著珍貴奇藥養著一口氣——導致她在舞勺之年沒能說親,還帶著不好的名聲。

以至於……卿婉婉垂下睫羽,阻斷後頭的思緒。

——前輩子不待見,這輩子自然也不會待見。

卿婉婉抿脣冷笑,回憶間已到春禮院外頭。僕人見到她嚇得一抖,連喊她大姑娘也沒,轉身往院子裡叫人去了。

卿婉婉嗤哼一聲,頂著其他奴僕或好奇打量或遮掩的眼神,直挺挺地站在院門前。

不一會,陳氏身旁的孫嬤嬤斥喝那群奴僕走來,一張臉端得是清高矜持,架子比她這個主子還大——卿婉婉毫不意外,畢竟是掌家夫人的得力助手。

「大姑娘這會子來請安的話,夫人還沒起,姑娘這兒等著吧。」言下之意就是不讓進,得在門口等陳氏醒了。

飛湘一愣,飛濂不可置信地瞠目——縱然她已有今日請安會被刁難的準備,但她真是壓根沒想到,陳氏她居然真的敢!她一個長輩,居然在請安上面刁難一個孩子!

飛湘上前一步傾身在卿婉婉耳旁,似乎在聽卿婉婉吩咐,半晌直起身,朝孫嬤嬤說:「我們大姑娘說這倒是沒什麼,畢竟夫人為府上操持,睡到日上三竿也無人敢多言……只是二姑娘怎麼還沒來?莫非也還沒起?那這老太太的請安……」

孫嬤嬤瞪了眼卿婉婉,只見本來板著臉的小姑娘忽然扯出一抹脣弧,溫和地對她一笑,透著了然的疏冷清淡。

好像在嘲諷她說:曉得陳氏只會來這手段,本姑娘等著就是。只是陳氏畢竟是二姑娘親母,大姊都到了妹妹居然還沒起,陳氏這孩子可養得比母親的架子還大呢。老太太看來也是任媳婦踩頭上還樂著巴不得被媳婦多踩幾下呢——這一家子奇葩真叫人大開眼界。

——明明卿婉婉半個字兒未言,可那微彎的眼楮、疏冷了然的笑,再搭上飛湘那番話,處處透這個意思!

沒遇過這種事的孫嬤嬤氣得抖了抖手指。「妳、妳——」

飛濂回過味來,上前站在卿婉婉面前,臉色不善地道:「妳什麼妳呢,不過一介婢子,大姑娘面前竟這樣放肆!」

「既然曉得自個兒是婢子,也不看看這春禮院是妳可以撒潑的地方嗎?」

孫嬤嬤見了來人,方才憤憤的臉色瞬間轉成樂呵笑顏,飛湘和飛濂不由側眼看去——其實不看也知曉是誰。

卿茉茉領著兩個丫鬟一路走來,豆紅色的斗篷穿在身上,嬌俏的顏色在冬日蒼白的景色添了抹亮色,教人眼睛一亮——比起卿婉婉一身深沉,豔媚不只一點。

飛湘和飛濂裝作沒聽見她的話。「二姑娘。」

卿婉婉脖頸上的布條仍纏著,瞧著纖弱,沒有說話,對她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卿茉茉哼了哼,無視三人往前走,孫嬤嬤笑臉將人迎進屋裡,一邊還叨唸著卿婉婉一干人的不是。

卿婉婉不禁一笑,大抵是真心覺得有趣,笑聲溢出脣來。

飛湘和飛濂不約而同懞然地望向自家姑娘。

「姑娘笑什麼呀?」

卿婉婉抿脣搖首,內心不由得有些感慨。重活一世,不爭也不搶了,才曉得以前的自己有多懦弱蠢笨。

——就陳氏和卿茉茉甚至是老太太這樣的,有什麼好怕的呢?

這一次不會是夢魘了。

####

春禮院門口經這一齣,頓時剩卿婉婉三人,方才圍觀的奴僕全散了,彷彿一開始沒出現過。

飛濂趁這當口無人,忍不住湊到卿婉婉跟前,小聲地問:「姑娘之後真要每日來請安呀?」

——妳說呢?

卿婉婉狡黠地對她眨了眨眼。

飛濂覺得自己好像領悟到了什麼。

三人又站了一會,天邊開始飄下細雪,落了淺薄的一肩——春禮院裡歡聲笑語傳出來,愣是沒人來請卿婉婉進去,或者拿傘遮雪。

卿婉婉未曾眨眼,靜靜地垂著睫羽,幾枚雪花停棲在上,薄霜剔透的脆弱感顯而易見,陳氏的房門在這時打開了。

陳氏母女兩人攜手走來。

陳氏絕口不提卿婉婉等候許久的事,經過她身邊時淡道:「既來了,就跟母親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吧。」

卿婉婉乖巧低眉,跟在陳氏兩人身後,齊往老太太的秋廉院。

後半夜下的雪下人是掃盡了,但這會又下,雖然不大,但地上依舊鋪上淺淺的冰霜,眾人慢步走得十分小心。

秋廉院近在眼前時,變故陡生。

一聲聲尖叫拔地而起,秋廉院的迴廊上主人丫鬟跌成一團。

飛湘和飛濂把卿婉婉擁到一旁護著,愣愕地瞪著前方被丫鬟壓在底下的陳氏和卿茉茉,沒想明白方才發生什麼事了。

是踩滑了步子?那也不至於跌成這樣呀。

飛湘和飛濂第一時間護著卿婉婉退到後邊,與前面那一團距離五步之遙,現下仍有些後怕地低首去察看卿婉婉的狀況。

卿婉婉微伸著脖頸去瞧前方的亂況,似乎察覺到飛湘和飛濂的目光,抬起眸子對她們兩人彎了眼眉,下一刻又恢復成茫然無辜的樣子。

……

飛湘飛濂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的眼中瞧見——有什麼答案悄然成形。

啪!清脆的巴掌聲伴隨卿茉茉咬牙切齒的嗓音。

「賤婢!」壓在卿茉茉身上的丫鬟被甩了一巴掌,以她為首,其餘三人亦跟著跪下磕頭認錯。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一群丫鬟以頭搶地,叩得悶響四起。

陳氏被孫嬤嬤扶起,母女兩人這時十足狼狽,不只衣裙濕亂髮髻鬆散,身軀也被撞得七七八八。

這番動靜自然驚擾秋廉院的老太太,只見她身邊的姚嬤嬤領著大丫鬟橙心過來,只消這一眼也大致猜出來方才發生何事。

嚴肅刻薄的臉上瞬間顰起眉,淡道:「夫人、二姑娘、大姑娘,三位夫人已在裡頭等著了,還請快進。」

陳氏素來得老太太喜愛,就算晾了其他三房一陣,老太太也不會說她什麼,今日姚嬤嬤這句催促卻是坐實她的狼狽了。

陳氏繃著臉,拉著卿茉茉走了,卿婉婉提著裙子小心地跟上,一行人先後踏進秋廉院。

就在卿婉婉進廳前,她忽地雙腳一軟,眼看要往前栽倒的時候,被飛湘眼明手快地扶住了。

「姑娘!」

「哎呀!」本就關注著門口動靜的其他三房見狀,忍不住喊出聲。

「這是怎麼了?」三房夫人手中杯盞差點沒拿穩。

陳氏回過身,擰眉瞥了眼倒在飛湘懷中滿臉透著虛弱,似乎昏厥過去的卿婉婉:「怎麼了這是。」

飛湘才不管她們問這話的心思如何,垂眼慢吞吞地說:「……姑娘今早在春禮院外等夫人一塊來請安,怕是期間吹了風,身子受不住這才厥過去了。」

——短短一句,透出來的話意太多了。

在場的人沒人聽不懂。

飛濂跟著說:「姑娘一路過來帶傷,身子就不是很好,如今……要是大夫人不管姑娘,姑娘得多傷心呀!她昨天才剛認夫人和老太太這兩個親人,老太太、大夫人,你們可不能不管啊!」

瞧瞧這話說的!無非是昭告其他人,卿婉婉去春禮院時陳氏並未迎她進屋,反而將她晾在外頭吹冷風——人家一個小姑娘,從危險的前線回來時身上帶傷還沒養好呢,剛認回來,就耐不住下馬威了,果然不是親生的。

昨天才強押著人家喊母親,這會兒任小姑娘自生自滅,連個大夫都不請——這聲「母親」妳還真認得下去啊?

陳氏倏地咬緊牙,面對飛湘飛濂兩人明槍暗箭,顏上神色如常,只得作慈母之態:「……這是自然。來人,去請大夫。」說罷,又讓飛湘兩人把卿婉婉帶回春菲閣。

飛湘和飛濂離去時,隱約聽見老太太罵了句晦氣。

飛湘聽見了,垂眼去看懷中的小姑娘,只見她偷偷睜開了點眼縫,朝她眨了下眼皮,又閉上眼裝暈。

飛湘不由失笑。

——看來是不在意了,也好,省得她擔心姑娘心裡不舒坦。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主旨不在宅鬥也不在宮鬥,在重生後的男女主相認!!!(敲黑板畫重點)

所以不要跟我說這個宅鬥很降智(捂臉)

婉婉沒有要爭也不打算整治或報復她的姐妹母親和老太太,因為這個家她不要了,遲早要崩,所以她沒想花力氣去攪渾水。

最好是躲在自己的院子裡然後混水摸魚等時機這樣。

一樣不喜歡的話就右上掰掰,我們其他文還可以相見~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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