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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1-3(修訂版)

      回到家後,我躺在床上仰頭滑手機,不自覺地瞄向螢幕右上角的時間。

      再五分鐘,程沂樺的生日就要過了。

      對於有些人,我果然還是想親口說再見。

      那個總是追著程沂樺後頭跑的我,步伐好像有些緩了。程沂樺看似離我很近,彷彿觸手可近,事實上,遠在天邊。

      螢幕忽然跳到通話畫面,來電人是許久不見的大學同學,我想了下才接起。

      「喂?」

      「幸好妳接了,榆楓。妳現在……方便出來嗎?」

      聞言,我愣了下,聽她繼續說道:「程沂樺喝醉了,我們找不到人可以載她回家,只好找妳了。」

      聽到「程沂樺」三個字,我想也不想地答應了。她說,會再發地址給我,我答應了。

      結束通話後,我從床上坐起,瞥見鏡子中的自己,不禁苦笑。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非程沂樺不可,但她們也都知道,程沂樺沒有我也無所謂。

      我望向牆上的時鐘,過十二點了。

      /

      C區繁華,即使入夜仍舊絢爛。

      我將車停到路邊,與她們於KTV附近會合。我一下車,便見到被兩人架來的程沂樺。

      喝茫的程沂樺,讓我想起初次遇見她時的模樣也是如此。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女人喝醉時眼神可以這麼迷人。

      現在想想,在那人來人往的便利商店裡酩酊大醉,程沂樺竟沒有被店員踢出去真是不可思議……雖然,是我謊稱自己是她朋友,店員才沒有報警處理。

      因為梨花帶淚的她,讓我有些放心不下,再者,我們還是同班同學呢。

      那時。

      我從同學手上接過程沂樺,問起她的狀況,同學忍不住向我抱怨道:「妳都不知道這女人喝醉後多難搞!真可怕!」

      我無奈一笑,「我可是最清楚的那個。」

      「是啊!她一喝醉就大聲嚷嚷那個大叔的名字,煩死了!」

      我微微一笑,不置一詞。

      程沂樺是酒後吐真言的人,所以……她對「那個大叔」的情意藉著酒意,毫無保留地宣洩而出。

      剛把人放進車裡,我問起酒錢,同學擺擺手,「老規矩,她生日大家會分攤。妳快把壽星帶走,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幫忙了!」

      「知道了。」我淺哂。

      安置好程沂樺,我正要繞回駕駛座時,同學叫住了我。

      入夜後,摻些涼意的風颳過,吹亂了我的髮,紛飛的髮絲遮掩視線。

      「妳……還是放棄程沂樺吧。」同學語帶不忍地輕聲說:「她……不會喜歡妳的。」

      我微微一笑,開門上車。

      程沂樺也許是先前已發過酒瘋,現在安穩地窩在副駕駛座。紅燈前,我轉頭看向副駕駛座,目光落於那清麗的側顏。

      忽然,程沂樺動了下,一眨眼,我迎上一雙迷濛的美麗眼睛。

      心跳狠狠地漏了一拍。

      「是……田榆楓嗎?」程沂樺瞇了瞇眼,見我點頭,她笑逐顏開,看得我胸口暖熱,感到一絲怦然。

      「是妳……就好。」

      我愣住。

      後方的喇叭聲催促,我趕緊踩下油門往前開。我私心希望這條路永無止盡,那麼,我是不是就可以跟程沂樺一直這樣待下去呢?

      駛近程沂樺家裡附近巷口時,我將車靠邊停妥,正傾身替程沂樺解開安全帶時,她忽然靠向我,我身子一僵,聽到她說道:

      「揹我,我不要自己走回去……」

      我失笑,解開安全帶,再三保證會帶她回家後,她才安分地坐回副駕駛座。

      我開門下車,繞到副駕駛座,打開車門,背對程沂樺蹲下。程沂樺鋪到我的後背,我險些往前跌,但穩住了。我深吸口氣,一把將她揹起。

      太瘦了。

      程沂樺趴在我的肩頭上呵呵笑著,有些不安分地蹭著我,我嘆口氣,出言警告。

      「別玩,危險,小心我把妳扔在這。」

      「妳不會。」

      我一頓,聽到程沂樺又重複了一次,「妳不會的。」

      我輕吁口氣,提了下她,將她牢牢地揹在身上。是的,我不會,我永遠……都不會拋下她的。

      我是這樣希望的。

      或許是酒精上頭,程沂樺安靜了些。風一陣又一陣地從後邊而來,拂過頰邊,我總覺得,彷彿能嚐到眼淚的味道。

      「妳為什麼難過?」

      「呵……」

      程沂樺的語氣極淡,像是會消逝於夜色之中似的,可我聽得一清二楚,字字句句往心裡扎。

      「他不記得我的生日……」

      我低下眼,看著地面與鞋尖,喉頭一澀。

      其實,我知道原因的,但我還是問了。我知道啊……我都知道的,可為什麼,我還是會感到難過呢?

      又走了會,程沂樺忽然動了下,不著邊際地說道:「田榆楓,我任性嗎?」

      「嗯。」

      「我是不是很難搞?」

      「嗯。」

      「妳覺得我有公主病嗎?」

      「嗯。」

      「──那妳為什麼喜歡我?」

      我停下腳步,望著巷口那盞暖黃色的街燈,淡淡道:

      「我也不知道。」

      程沂樺笑了。我能感覺到她的下顎抵在我的肩上,她的聲音很輕、很黏糊,猶如囈語。

      「我不會……愛妳的,榆楓。我不會愛妳。」

      我知道。

      我知道,不是因為程沂樺總是酒後吐真言,而是,這六年來都是如此。

      之後,她沒有再跟我搭話,呼吸平穩得像是睡著了。

      程沂樺酒後有個好處,就是隔天醒來後,她不會記得喝酒後發生的事,包括說過的話。關於這點,程沂樺相當有自知之明,所以她總盡量避免在眾人面前喝酒。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大醉;她會這樣大醉,一定是心裡很難受。

      能令程沂樺感到難受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那個男人」不記得她的生日,僅此而已。

      我揹著程沂樺,走過了一個垃圾桶,那垃圾桶中臭味薰天,讓人不禁掩鼻快步離開,我卻忽然想起了那個生日蛋糕。

      也許,對程沂樺來說,我也是這樣吧,只會被丟進垃圾桶,最後發臭了。

      沒有人會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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