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 共生果1

狐:『人說,五十知天命。我,卻在三千寂寞年後,遇見了,我的天命……。』

夜色奎黑,原該靜謚的空氣卻透著滿滿的,肅殺之氣。

陣陣紛沓而至的腳步聲,淹沒了四處虫鳴唧唧。

「呼、呼」一名看去約十七、八歲的少女,踉蹌奔跑在雜草叢生、亂石疊疊的危林中,醒目的是她那一身的雪白衣衫。

略見疲軟的腳兒下穿著一雙繡著蝶戀花的錦鞋,只是緞色鞋面上栩栩若飛的蝶兒早被髒泥潑了大半,少女急急奔行如竄走的獸,貼近林子裡高低起伏的草叢,盡可能無聲地竄過一簇又一簇草叢亂石堆,一面躲開從四方逼來,像幽冥鬼火般獵殺的火光,還得時時留意腳下,只怕一不留神,就會跌個底朝天。

儘管黯夜無月、行路萬般難,卻也無法阻撓她一路奔行。

因為,她知道,她必須越過這片亂林到無生崖去,去呼喚她的神仙姐姐,那個與她有著共生果的天上仙人。

身後雜沓的腳步聲,由遠逼近,擾得她心亂如麻,險些跌在亂石草堆裡,原先繫在髮上的白色綢帶,也不知何時被樹枝扯落,只能任由一頭如墨的黑髮散亂,連同腳下的碎步子,繼續向前奔逃。

一陣風嘯,麻人頭皮,像是在低吼著,這夜,一點都不安靜,一點都不。

「快,大家仔細找找,千萬別讓她逃了!」

「這裡沒有!」沸鼎人聲漸由四面包抄而至。

「這裡也沒有!」

「沒有?再仔細找!」

「哼!我就不相信,她會插翅飛了,再找!」一名五官眉角分明但卻面露猙獰的中年男子,左手捂著已經包紮過、卻仍滲出血的臉龐,憤憤說道。他捂著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孔,在忽明忽暗,跳耀的火光中,更顯得嚇人無比。

這位臉帶傷又大聲嚷叫的男子,正是尉屠堡的屠二管事,屠真揚。

他身邊這群個個看來疲累不堪、早失英猛的眾人,則是尉屠堡的眾武丁。

「靈兒、靈兒。」

前方,另一名相貌俊美的年輕男子,並不理會屠二管家的咆哮,逕自四處搜尋著他口中的人兒:靈兒。

「靈兒、靈兒,快出來,我們不會傷害妳的。」這聲調遠近晃著,彷若是調了蜜似地,黏膩。

眾人手拿火炬在林子裡包抄了大半夜,這會,林子邊的天色都漸漸轉白了,就算是身形壯碩的武丁也早就用盡氣力了,卻還是搜不著那像狐一般狡黠的女子。

「是狐妖啊!怎麼可能抓得到?」對於追捕的對象是妖怪一說,有些人泛著青白臉色顯得不踏實,內心還直犯嘀咕。

「靈兒、靈兒。」俊美男子不死心地四處喊著。「她到底躲哪兒去了?」他心裡估算著女子可能的行蹤。

一身雪白又單薄的女子,裹著三吋香足,在這荒山亂崗的黯夜,真有本事就這麼跑了?他不信!

「靈兒、靈兒。」俊美男子對著亂林大喊,「靈兒、靈兒,快出來,聽話,我們不會傷害妳的。」

「二管家,找到了、找到了!」耳邊聽得有人大喊,人群躁動又興奮地迅速圍了上來。

「人呢?」

「阿,不,不是人!」

「什麼,不是人?」人群七嘴八舌議論四起。

「發現了什麼?」年輕男子一出聲,原本圍滿的人自動讓出一通道。

「阿,是,是綢帶!」一人半跪於地,雙手高舉著一條白色素綢。

「這,這是靈兒的髮帶。」

「你確定?」屠二管家帶著懷疑問。

「確定!」

「哼哼,好!這表示她就在附近,大家聽好,加把勁找找,一定要把她抓出來!」屠二管家的嘴,邪邪的揚著,露出奸笑。

「無生崖!」年輕男子好像想到了什麼,忽然朝一方奔去,「靈兒、靈兒,快出來。」

少女聽到耳後傳來聲響,「啊!追上來了!」一驚!腳步一亂,扎實地跌臥於地。

「啊!」跋前疐後的她,忍著腳踝上的刺痛感,撐著柔夷想爬起來,一抬頭,見前方立著一個碩大的石碑,上頭雖已是青苔滿滿,可青苔繞著字邊蔓生,圈出「無生崖」三個斗大字體,忒顯鮮明。猛一股酸澀湧上,斗大淚珠就這樣從她白皙細膩的臉龐滑落。

「無生崖」像見到黯夜中的光明,鼓舞著她,以手摀著膝拼搏爬起,一瘸一瘸地走向崖邊。

「怎麼辦?」雙眼怔然的少女,任由膝蓋滲出血色,一時之間也亂了頭緒、不知從何尋起,只見她梨淚泛濫,口中還不斷嚅嚅地,念著「神仙姐姐」。

「靈兒。」背後一聲呼喚,讓她心一怔,是在後面追趕許久的俊美男子。此時的她面皮血色盡失,身子像是被施法定住一般,無法向前邁出一步。

「靈兒,別再向前了,前面是斷崖啊。」俊美男子呼著她的名,她卻忍不住全身顫抖。

「靈兒。」

她深呼吸一口,轉過身來面對這俊美男子,半晌才嚅嚅吐出一句,「荷…生」。

「靈兒。」如玉柔潤的聲調、似水朦朧的神情,面前的這男子,稜角分明的臉龐透著冷俊,一雙劍眉下閃耀如星的雙眸,微揚的菱唇,絕美的令人迷戀、高挺的鼻對映著身穿墨色刺繡華服的修長體格,泛著迷人的溫潤、秀俊風雅,佇立眼前有如黑夜裡閃爍的寒星、任由攝人心魂的氣質地張揚著。

只見他一雙帶笑的眼睛,一如往常地漾著,只是眼底卻有著不同往昔的波動;他是荷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個讓她動念的凡人,只是,料不到,這美好與歡愉,竟轉眼瞬變。

靈兒怔怔看著荷生,霎時忘了自己正在奔逃。

「靈兒,來。」「過來我這裡。」「乖,來我這裡,我帶妳回家。」荷生一雙帶笑的眼裡,柔情喊著。「來,不要怕。」

「我們回家去。」

「荷…生」

「靈兒」

「荷…生」蹣跚向前跨了一步,靈兒微微舉手,露出在這夜裡,被草枝劃得血色淋淋的手臂。

「靈兒,妳看妳,都怎麼對自己了。」荷生走近靈兒扶上她那雙,曾是雪白凝脂、吹彈可破的柔荑素手,至如今已滿布傷痕、血泡。

「來,不怕,沒事了,我們回家去。」荷生張開雙手環抱住靈兒,輕輕安撫著。

追了整夜,還以為她就這麼從世上消失了,如今安好地在他懷中,雙肩微微顫抖的小巧身子,眼角還閃著淚痕。「不怕,沒事了,我們回家去吧。」

「二管家,在這裡、在這裡!」四面八方忽地擁上人群,靈兒嚇得推開荷生。

「靈兒。」

「人呢?」屠二管家惡狠狠地衝上來,「哼,這下我看妳往哪裡跑!來啊!把她抓起來。」

「別怕!」荷生轉身,伸手阻止眼前這位橫眉豎眼的屠二當家,「等等!」

「哼,荷生,你現在可別給老子耍花樣!我今天是一定要逮她回去!」屠二管家對著荷生說。

「屠二管家,你這樣只會嚇到靈兒。讓我跟她好好說,一切都會沒事。」

「好好說,哼,你昨天也是這樣說,結果咧?你看看我的臉!你這他奶奶養的白小子,要是她跑了,我看你怎麼跟玉薔表妹交待。」

屠二管家看機不可失,還不忘藉題發揮,粗口並鄙睨著荷生。

後方的眾人,似乎早就不耐煩這整夜的追逐戲碼,一聲一聲喊著。

「叫她把靈珠交出來!」

「快拿出來啊。」

「害老子跑了一整夜,可累死老子了。」

「就是說啊。」

「叫她把靈珠交出來,治了老太爺的病,可不是大功勞一件嘛。」

「就是說啊。」

「快拿來呀。」

「快拿出來啊。」

「快叫她把靈珠交出來!」

環顧四周,荷生臉色一沉,眼中怒火頓起,「屠二管家,既然你都把玉薔小姐名號給抬出來了,尉某豈能不成事嗎?」說完反手一揮,拉高袍子轉頭俯下身來看著已經半癱軟於地的靈兒。

看看眼前這女子,深邃的雙眼沒了往日風采,反倒是多了點沉濁的血色,明玉般的面容如今更顯慘白,襯托著眉心那點紅透的硃砂,兩鬢散亂的髮絲隱約透著如銀雪般的白髮,而以往總是揚著淡淡笑意的粉唇,現下卻是緊閉的發紫。

荷生看著眼下暴燥不已的眾人,心下一急,只好鐵著臉說,「靈兒乖,妳也聽見了,他們只想要靈珠,快把靈珠交給我,我就可以帶妳回家了。」

「靈珠?」靈兒雙眼睜得洞大地看著眼前這男人,往日含情如水的雙眼,如今早被恐懼與寒意佔滿。

「是啊,靈珠,快拿給我。」

「靈珠?」

「恩」荷生伸出手,「給我吧!」

「你就為了靈珠?」抑不住心中的怒氣,靈兒聲調漸漸逼大。

「靈兒,乖,把靈珠給我吧,我們就回家。」

「你…就為了靈珠?」斗大的淚已忍無可忍的滾了下來,一顆接一顆。只覺得胸中有一團抑制不了的火要噴發出來,靈兒對著荷生大吼了起來。

「你就為了靈珠?殺了我胡家村百餘口人?」一聲獸吼似地指責,荷生臉色為之大變,臉龐浮起青筋。「靈兒,妳,妳怎會這麼說?胡家村的人都是自己發瘋中邪死的呀。」

「你,怎麼能說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靈兒,我本就只管借靈珠用上一用,胡家村到底不能賴在我頭上。」

「你根本就知道,沒有了靈珠,胡家村百餘口人就必死無疑!」「你…你…,怎麼還能偷了靈珠,還敢如此大言不慚,說不能賴在你頭上?我…我胡家村百餘口人…何其無辜?」失控的情緒讓靈兒一句一句逼著荷生。

「哎,妳乖,不吵了,把靈珠給我吧。」荷生不理會她的情緒,一把拉住靈兒,想抱住她卻反被推開。

「爹爹臨死前都跟我說了,是你!就是因為你偷了靈珠,害得大家邪毒發作,瘋了…全都瘋了、死了!」

「好可怕、好可怕,你知道嗎?」

「靈兒,那也只能說胡家村的人沒福氣。這些都不要緊啊,重要的是我還在這裡,不是嗎?」

「好了,靈兒!別鬧孩子性了,快把靈珠給我,這一夜大家都累壞了,靈珠給我,讓大家可以早點回去休息,好嗎?」荷生一把抱住臉色慘白的靈兒,半威嚇半哄騙地說,「來,乖,給我,快!」

「喝!你還要囉嗦多久?快點把靈珠搶過來不就得了!」屠二管家憋不住火,大聲對著荷生這邊嚷著,「她村裡的人死光了最好,把靈珠搶過來就是了,你還管她那麼多做什麼?」「難道你要讓玉薔在新婚之夜,乾耗著時間等你嗎?」

「快!快快!搶靈珠!搶靈珠!」眾人連連在旁助喊。

「你捨不得她,不敢拿,我來拿!」屠二管家擺手虎勢,一個箭步上前要打上靈兒,荷生單手抱著靈兒,一個側身就躲過這突如其來的攻勢。

「屠真揚,事有先後,靈珠怎說也是我來拿,幾時輪到你來作主?」荷生怒不可遏地斥喝屠二管家。

「你!」屠二管家緊握拳頭,瞪著荷生,眼裡都要噴出火了。要不是因為心儀的玉薔表妹去愛上眼前這個,說是當家老大打從外面生回來的孩子,他怎麼可能允許有人在他面前耀武揚威,尤其是一心想藉著裙帶關係,爬上當家堡主之位的荷生。

聽到荷生與屠真揚的對話,靈兒腦袋像是忽被雷劈過的土一般,焦黑一片,張著口怔怔著,直著眼睛看著,荷生。

這兩人的交談她句句聽得明白,畢竟異常靈敏的耳力,是她打從有記憶開始,就擁有的特長。

「尉荷生!」一聽懷裡的靈兒幽幽叫著他,荷生轉頭一看,「啊!」竟嚇得把靈兒推開,那一瞬間,荷生還以為自己看見發狂的妖,靈兒的眼泫染著如妖般的血色,但一眨眼卻又不復見。

「靈兒」荷生心虛虛地,輕喚了一聲她的名。但靈兒並不答腔,她用著已經沒有往日的靈動俏媚的雙眼,看著荷生。

「好,我給你。」說的同時,兩眼之中還漫著一種奇怪神情,似狐的眼神。

「你不是想要靈珠嗎?」幽然淡定的口吻竟讓荷生有些不安。

不過,荷生一想到尉屠家堡裡的玉薔此刻正穿帶好鳳冠霞披,正襟危坐地,在新房裡等著他掀紅巾,他猛地把心一橫,「靈兒,我就知道妳最好。一旦靈珠要醫是好屠老太爺之後一定奉還,尉屠堡的人都會感謝妳的,靈兒。」荷生端出無懈可擊的至誠表情,嘴角揚著笑,可眼神卻不自覺地閃了下。

「我給你」靈兒十指纖纖就這麼摟住荷生,她雙手忽然一抓,「不過……還得要麻煩你…跟我下地獄去拿唷!」荷生被靈兒突如其來的舉動一嚇,竟甩不開這雙血跡斑斑的素手,一個重心不穩,「啊!」兩人便齊齊地摔落,這,無生崖。

「荷生,你愛過我嗎?」

「我…」

還來不及聽見荷生的最後一句,兩人身影就這樣消失在,深不見底的斷崖裡。

「荷生,你愛過我嗎?」

「我…」

           (待續)

※※※    ※※※    ※※※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