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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崩壞之初章

江舞發現自己沉在水裡,水很冰,還有一種消毒水的味道,四周有許多微小的氣泡,一個一個逐漸往上飄去。

她感到非常虛弱、無力,連根手指都動不了,彷彿這具身體不是她的。

意識有點模糊,她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茫然的看著上頭,破碎的水面的另一邊是瓦藍瓦藍的天空。

「我就要死了嗎?」奇怪的是,她並沒有窒息的感覺。

水面越來越遠,她在水中不由自主的轉到另一側,底下,耀眼的日光在淺藍色的地板上跳動,一枚金色的徽章靜靜的躺在地上,閃閃發亮。

徽章中間的圖案磨損嚴重,只剩下一個約略的輪廓,一條歪七扭八的繩子纏繞著字母H。

這個時候徽章發出「咔」一聲,開始振動起來,在江舞反應過來之前,地上裂開一條空隙,水流湧動,將她整個人吞噬進去。

江舞死了,或者說,她覺得自己應該已經死掉了,因為她一低頭就可以看到胸前那個恐怖的血淋淋的傷口,裡頭空洞洞的,什麼都沒有!

十分鐘前,她在一輛救護車裡頭醒來,身上就蓋著一條薄薄的白布,到現在她還是無法相信,這一切怎麼會發生,又找不到人可以問。

恐懼之餘,更多的是憤怒……是誰?到底是誰那麼殘忍,將她的心給挖了去?

車門反鎖,她費了好大功夫才從車窗鑽了出去,差點把裹在身上的白布都扯破了。

這裡大概是某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牆邊只有一盞淡綠色的指示燈,周圍看起來陰森森的。

她回頭打量那輛救護車,車型有點陌生,竟然是二三十年前那種老古董,以往只在電視中看過,救護車的玻璃卡了厚厚的灰塵,一支斷裂的後照鏡歪歪斜斜的掛在車窗旁,鏡面不翼而飛,顯然廢棄已久。

江舞的心裡產生一絲不好的預感,她順著指示燈來到電梯前,還好,電梯的燈號亮著,上頭顯示這裡是地下二樓,而電梯就停在一樓。

奇怪的是,她等了一會兒,電梯仍然沒有下來,她反覆按著按鍵,心中越來越焦慮,那一閃一閃的數字就是停留在一樓,怎麼都不肯往下移動。

似乎是壞了……她等不來電梯,轉而走向樓梯口。

門竟然鎖住了,這是什麼破地方!她對著厚實的鐵門盯了一會兒,悻悻然的放下腳。

她光著腳丫子踩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哆哆嗦嗦的按照車道上的指示往出口走去,牆上那個大大的B2看起來是那麼的刺眼。

地面年久失修,處處可以看見剝落的水泥塊,一路上也沒見到幾輛車,整個地下停車場看起來空曠而荒涼。

快走完一層的時候,她在轉角看到了一團黑煙。

仔細一看,是一匹馬,沒有眼睛,沒有嘴巴,全身漆黑,身體還不斷冒著黑煙,像是燒焦的塑膠道具,只是聞不到焦味,反而有一種淡淡的香氣。

江舞先是疑惑,然後就被嚇得魂飛魄散,拔腿就跑,黑馬,那匹身上冒著黑煙的詭異黑馬,竟然動了,而且是直直的朝她走來。

黑馬不疾不徐的走著,後面拖著一條淺紫色火焰的尾巴,被它尾巴掃過的地方,地板上,牆壁上,紛紛冒出一塊一塊黑黑的斑點。

那些斑點的顏色越來越深,最後變成像墨水一樣,裡頭伸出一隻隻蒼白的手,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爬出來。

江舞沒看見這些東西,她在驚嚇中跑得賊快,轉眼就消失在車道中,跑到上一層去了。

一直到跑不動了,江舞才停下來,頻頻回頭張望,還好,沒有追上來。

那是什麼鬼東西?她驚魂未定的靠在一根圓柱上,腦袋亂成一團,完全無法思考,必須讓心情先平復下來再說,她一邊揉著兩條發軟的腿,一邊深呼吸。

好景不長,沒等她理清頭緒,恐怖的東西就接二連三的找上門,這次是前方傳來的動靜。

「嘶…嗬…」聽起來像是某種生物的呼吸聲。

這次又是什麼?江舞試了幾次都沒爬起來,實在是腿軟跑不動了,她用腦袋後面敲著圓柱,喔,佛主上帝啊,可憐可憐我這個可憐的學生吧!

時間如同一團黏稠的漿糊,一點一點的緩慢的流動,那個呼吸聲實在太折磨人了

,她覺得自己就像被綁在血跡斑斑的刑具上,靜靜等待斧頭落下的那一刻。

不知怎麼的,她想起了在她醒來之前那個奇怪的夢。

「嘶…嗬…」一條黑不溜丟的四腳怪魚趴在地上,身長四米,那條長滿尖刺與兩片棘鰭的尾巴就佔去一半,它的眼睛盯著地下停車場的通道。

怪魚旁邊站著一個小孩,看起來大約七八歲的年紀,他拍了拍怪魚的頭,壓低聲音安撫道:「阿諾不要怕,我們是很強的,是……勇士,嗯,很快就會是,所以不要怕,等等遇到的都是弱小的衍生靈,是食物,食物!」

聲音有點顫抖,顯然他也是怕得要死。

小孩的名字叫達達夫,這是他第一次離開「永恆的堡壘」踏進隱藏在黑霧中的「崩壞世界」,根據族裡流傳下來的規矩,他已經在庇護所裡待的太久了,必須通過「勇士的試煉」成長成一個勇士,才能回到「永恆的堡壘」。

見鬼的試煉!達達夫懷疑這根本就是為了日益擁擠的生存空間,減少過多的人口,不是嗎?他可沒聽說那些出去試煉的人有幾個能回來。

他在心中默念先祖的英靈,希望能為自己帶來庇護,然後握緊了手中那根用魚骨磨成的短刺,一步一步往幽暗的通道走去。

江舞看著手掌上的黃金徽章,陷入沉思。

當她想起夢境裡出現的徽章,突然白光一閃,那枚徽章就出現在她身前。

又一個她無法理解的現象。

將徽章放在手上掂了掂,有貴重金屬特有的沈重感,色澤溫潤,表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花紋幾乎磨平了,看起來很有一些年代。

她仔細觀察那枚黃金徽章,發現徽章表面那條彎彎曲曲的繩子,應該是一條蛇,不過儘管如此,她還是沒什麼頭緒。當她翻過徽章的背面,不知道碰到什麼,只聽到「咔」一聲,背面一塊金屬片彈了開來,露出裡頭的夾層。

夾層裡有一張不知是什麼動物的皮,薄如報紙,邊緣泛黃,被卷的細細小小的,她將取出的皮紙攤開,那暗紅色的筆跡讓她皺了皺眉頭,大部份是凌亂的沒有意義的痕跡,能分辨出來的,只有數字017跟一句不知所謂的話。

「稱讚沒有頭的阿修羅王,第一個聖潔的靈魂將在安息之地被釋放。」

這是什麼意思?看著像是某種謎語或是暗號之類的東西。

「沙沙」前方通道出現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她將皮紙塞了回去,拿起黃金徽章站了起來。

原本令她不安的呼吸聲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整個通道剩下一種緩慢的,若有似無的沙沙聲。

不知是什麼樣的「生物」正向她爬過來,這個想法讓她神經繃的緊緊的。

她爬了起來,盡量讓自己躲在圓柱後面,抓緊手上的黃金徽章,這玩意很沉,必要時可以當作武器丟出去。

未知的恐怖讓她難以忍受,她吸了口氣,然後悄悄露出半顆頭,瞇著眼睛看了一眼。

「呃,泰山?」她睜大眼睛,竟是一個邋裡邋遢的小鬼,長得瘦瘦小小的,就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粗布短褲,正壓低身體在地上爬行,模樣滑稽古怪。

江舞探出頭的同時,達達夫也看到她了,不過達達夫的反應與江舞截然不同,他手腳並用的往前衝刺,然後往地上一撐,像豹子般高高躍起。

這一連串動作在江舞的眼中彷彿有一種野性的美感,她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乾淨俐落的將手中的短刺扎進她的胸口,鋒利的短刺毫不費力的撕開她裹在身上的白布,穿透了心臟-如果還在的話-然後從她背後冒了出來。

「哐」完全是反射動作,江舞手上的黃金徽章砸中達達夫錯愕的臉,達達夫一時忘記閃躲,被砸的眼冒金星,狼狽的摔到一邊,半餉爬不起來。

江舞臉色發白,身體搖搖欲墜,她呆呆的看著卡在胸腔的短刺,露出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地上一團黑影壓來,她抬起頭,隨即發出刺耳的尖叫。

「啊……」如同海妖般恐怖的尖叫,驚動了正悄悄爬近的怪魚「阿諾」,只見它昂起巨大的頭,張開滿嘴獠牙,發出了與它龐大的身軀不符合的,像老鼠般「吱吱」的尖細叫聲,四肢末端那些尖銳的鰭拼命抖動,龐大的身體歪歪斜斜的,笨拙的往後逃開。

最後怪魚「阿諾」好像頂不住了,在一聲淒厲的「吱吱」聲後,身體一脹一縮,變成了一顆黑乎乎的,拳頭大小的圓球,呼嚕嚕的在地上滾動,一眨眼就逃得不知所蹤,留下張著嘴巴,一臉愕然的江舞。

走出地下停車場,抬頭就可以看見一座龐大的建築,看上去就像國外那種超高級的渡假旅館。

「大青山綜合醫院……」江舞唸出大樓前那個巨大的鍍金招牌,原來是一家醫院,好有鄉土味的名字。

達達夫忿忿不平的站在她後面,手中捧著一顆黑乎乎的圓球,「阿諾」似乎驚嚇過度,縮回原生態之後任他怎麼安撫,嘴巴都說乾了還是沒有半點回應,這種在黑霧中誕生的生物具有許多強大的能力,卻最是膽小,這次不知道又要消沉多久。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對江舞齜牙咧嘴,原以為遇到一隻低等的衍生靈,輕易就可以解決了,還可以給阿諾當食物,沒想到……

百試百靈的利器還是頭一次出錯。

達達夫鼻尖聳動,這個叫江舞的女生看起來像衍生靈,聞起來也像衍生靈,可是身上最重要的核心卻不翼而飛,沒有核心那還算衍生靈嗎?

江舞回過頭,把達達夫古怪的表情看在眼裡,心裡暗罵一聲,這個小鬼不僅模樣怪異,脾氣也挺大。

第一眼看到他,還以為是流落到原始叢林的倒楣鬼,結果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他頭頂那些七橫八豎像麵條一樣的頭髮竟然是可以活動的,就像章魚的觸手一樣隨意捲來捲去,皮膚上那層淺灰色斑點也不是什麼灰塵,明顯就是長著人類臉孔的外星人、異族,或是隨便的什麼稱呼,反正就是非人類。

「那個,阿達……勇士,你剛剛提到的『崩壞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江舞嘴角拉開一條僵硬的笑容,用她認為最親切的語氣詢問。

她實在有太多問題想弄清楚,就算她再遲鈍,身邊的種種異常也讓她無法繼續迴避下去了。

達達夫無視江舞期待的眼神,昂起頭看向另一邊,把沉默寫在臉上。

醫院被神秘的黑霧籠罩,往外看出去,街道模糊不清,再遠就是漆黑一片,黑霧時而往前,時而後退,像潮汐一樣,將這棟大樓變成一座孤島。

江舞的嘴角微微抽動,在她握緊拳頭,考慮要揍他的頭還是屁股的時候,達達夫終於開口了。

在遠方的黑霧影響下,他的聲音如同跨越無數時空,從遠古的蒼茫大地響起。

「傳說,世界初開之時,以黑水洋相隔,分為正反兩界……」

按照他族裡流傳下來的說法,這個世界在誕生的時候一分為二,「正界」為主體,擁有完整的循環法則,得以生生不息,而「反界」在誕生之初就是一片死寂,依附在「黑水之洋」上面。

「正界」中的生靈會產生一種非常特殊的能量,這種能量被「正界」所排斥,並且透過黑水物質進入到「反界」,他們這些「反界」的生靈便是依靠這種能量得以繁衍壯大。

而所謂的「崩壞世界」就是特殊能量接觸到黑水物質之後孕育出來的世界,核心是一棟建築,包覆在黑霧形成的「繭」裡面,會隨著能量的累積而出現爆發性的成長,釋放出各種危險生物,相當於一座會不斷提高難度的試煉場。

在他族裡,只要能活著走出試煉場,即可獲得勇士的稱號。

「所以說這裡看似平靜,不過是剛開始而已……」達達夫不懷好意的說道,他轉過頭來,發現江舞並沒有像他想像中那樣花容失色,反而是一臉疑惑的模樣。

對江舞來說,傳說什麼的只能當作參考,她更關心的是自己身上的變化,只見她睜大眼睛,指著自己,問道:「那我呢?我又是怎麼回事?」

達達夫揉揉鼻子,給了個不太確定的答案。

「衍生靈?那又是什麼?」江舞顯然不滿意這樣敷衍的解釋。

「呃,衍生靈是『繭』裡面產生的聚合生物……」達達夫舉起手中的黑球,扭扭捏捏的補上一句,「也是阿諾的…食物。」

這下消沉的隊伍又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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