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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章、黃金惑

明崇禎13年(西元1640年)   五月

午時

福爾摩沙(台灣島),中南部山區

爬了半天的山坡,荷蘭皇家商務員馬丁.衛斯陵不得不找個陰涼處,歇息一會兒早已發出哀嚎的雙腳。在這種熱帶島嶼上,無論多麼堅強的士兵都會被承受不了夏季正午的烈陽,衛斯陵脫下帽子抓了抓悶了半天的紅髮,右手拿出手帕擦拭著額頭上滲出的滴滴汗珠,左手偷閒的取出了隨身日誌,順著微微暖風翻動著。

明查暗訪了兩年多,透過最近手上掌握到的線索,他覺得離目標愈來愈近,想到此處,衛斯陵淺淺的笑了笑,翻開到踏上這個島嶼時紀錄的第一頁:

『一六三八年一月十二日

兩個月前福爾摩沙第五任支部長   -   德包爾長官委託我前來這座島嶼探索未知的財富。透過認識的葡萄牙水手,我詢問他們對這個島嶼的認識,聽說西元1544年,一艘萄萄牙商務船在經往大和國的途中,竟然發現了中國東方海域上,存在一座任何地圖上都沒有標示的大島嶼,當時船上的水手船夫都被眼前該島東海岸的瑰麗景緻所震攝,連綿不絕的翠森,高聳飄緲的山巔,所有人都不禁脫口讚道『福爾摩沙!』,葡語意為-『美麗之島』。在靠岸後,登上陸地的船員興奮的發現,自峻險山谷中竄出的溪流夾帶著黃金,葡萄牙人隨以故鄉產金沙的河   –   哆囉滿稱呼之。九十年來『福爾摩沙-   哆囉滿』之名響撤歐洲探險界。但歷經葡萄牙,西班牙,甚至一年前祖國的約翰‧尤里昂松中尉都無功而返。踏上這條冒險之路,到底是愚蠢還是榮耀呢?願神保佑我,不負祖國之託以及荷蘭女王之名,搶在佔據北方的西班牙人之前找出黃金河-哆囉滿。』

衛斯陵緩緩闔上眼,回憶著一路來的探險,意氣風發的從卑南岬開始,至親征里腦趕走西班牙探險隊,最後到了水連尾。在一無所獲的情況下,政府對於此尋金計劃的態度也急轉直下,從德包爾的全力支援,到現任長官杜拉弟紐司的懷疑觀望,他不禁大嘆時局變遷,本來浩浩蕩蕩的百人軍事探索隊,現在只剩下他一人還堅信此篇福爾摩沙尋金的浪漫章節會有結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著了島上蕃巫的魔咒,緩緩嘆了口氣,繼續翻到最後的紀錄。從水蓮尾的土著傳說中,他發現哆囉滿的秘密竟跟福爾摩沙的一支神秘蕃人種族有著巨大的關聯,但往往提起他們的名字,眾多族長耆老都三緘其口,認為多談都會引來惡靈,因此,他又花了六個月蒐集探查,終於尋覓此地。

想到此處,一陣熱血巨浪般流過全身,衛斯陵收起日誌跟手帕,喝了口水,繼續往樹林的深處走去。

下午

大員(台灣島),雞籠港

在慵懶的夏季氣氛中,一位貌似富商的高挑中年男子邁開虎步,在雞籠港的市集中享受著悠閒的下午時光,集上認得他的行人商賈,紛紛露出驚愕恐懼的神情,而不知情者則被他的一身華貴打扮吸引著目光。

中年男子好似相當習慣這種被人注視的場合跟情境,不以為意的一攤晃過一攤,以他如今的身分地位,當然對市集的貨品不屑一顧,只為了來重遊舊地,順便享受一陣短暫的自在。

直到行至一個兵器舖前,他眼神立即被商家後方木柱上掛的一對短刀劍抓住,男子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馬上叫了顧舖的小少年取來讓他近看。少年看了看眼前之人,方面大耳,一身華貴,雖然他父親有特別對此刀劍囑咐過,但想到對方必定是條出手闊綽的大肥魚,他立刻取下刀劍細心的遞給眼前的貴人,一臉稚氣囑咐道:「大爺,這副刀劍是我爹跟蕃人換來的,他說是無價之寶不賣的」。

男子將刀劍端在手上,又是『咦』了一聲,只看到短刀柄與短劍柄一側的右下角處都刻著「孫工」兩個小巧古樸的篆體字,一對刀劍雖已滿是鏽黃色,但仍看得出曾經為名兵器,男子喃喃道:「真的是孫工的字阿,我還以為我眼花了!」

男子隨即對著少年說到:「開個價吧。」

少年此時表情慌亂道:「大爺這對刀劍是不賣的,我方才有跟您提過。」

男子此時皺了皺眉頭,表情嚴肅道:「開價!」

就在少年欲再次推拒時,背後布簾一掀,走出一個矮胖商賈模樣的人,只見他立刻匆忙接話道:「鄭爺您要的東西小人怎敢開價,您只要吩咐一聲我都會親自給您送去的,根本不用勞煩您親自提取,小孩兒不懂事,還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計較。」說畢必恭必敬的作了個揖,肥滋滋的右手猛地將少年的頭也用力的按了下去。

被稱作鄭爺的男子,眉頭頓時鬆了下來,大笑了幾聲,從袋囊中取出了一錠金元,隨手拋給了商人,丟下一句『教訓孩子要適可而止』,便轉身揚長而去。

商人看著男子離去,猛一回頭用力的打了兒子一個響脆的巴掌大罵道:「死崽子,差點讓你害死,你知道剛剛那個是什麼人嗎?」

只見到少年捧著紅腫的臉頰,眼睛滾著汪汪的淚水無辜的搖了搖頭。

商人雖然手裡興奮的把玩著金錠嘴角也禁不住的笑了起來,但還是厲聲道:「那是人稱海上皇帝鄭一官,鄭芝龍大爺阿!笨兒子,差點有錢賺都沒命花,下次記得要是他再出現,就算他要你眼珠子,都要挖出來給他,聽到沒!」

下午

福爾摩沙(台灣島),中南部山區

衛斯陵循著山下蕃人蒐集來的資訊,沿著眼前湖邊的東南方探索著神秘蕃人的蛛絲馬跡,在越過一座小土丘後,他驚愕的發現眼前的湖岸邊佇立了一座石製圖騰柱。整根石製圖騰柱似乎是一體成型,從上到下總共有著三個雕像,基石部分刻著人頭像,中間部位刻著一隻張牙裂嘴的巨大怪鳥頭,而頂上則雕塑著一個完整的人像,表情高傲莊嚴,但是特別矮小。衛斯陵大感興奮的迅速翻出日誌中記載的內容,透過山下蕃人描述,這個應該就是『神石碑』,而碑後即是『靈窟』的入口。

看著中間那異常兇猛的大禽,在陽光仍炙熱的情況下,衛斯陵還是打了個寒顫,山下的蕃人特別警告說這裡是禁地,不要說是他們,連強悍的鄰族戰士也不敢來到這個區域,傳說那支神秘部族的惡靈盤踞此地已有百年,眾始已無人煙,但惡靈的力量仍會懲罰擅自闖入的人。

衛斯陵搖了搖頭,從世界的另一半邊來到這裡,什麼大風大浪他沒見過,怎會懼怕區區島嶼鬼神,但為了保險起見,他右手掏起了腰囊上的短火槍,像著前方山壁下方隱約的黑洞走去。

來到洞口,兩側均有著刻著人像的石碑,但這次較為短小,兩塊石碑也是直接鑲嵌在山壁中,他看著眼前熱辣的陽光下仍身手不見五指的洞窟,吞了口唾沫,點起包囊中的火把,鼓起勇氣便往內部走去。走了十來步,衛斯陵便大為沮喪,除了異常陰暗外,原來此洞竟然不大,頂多可站滿五十來人,環繞一圈發現空無一物,底部也沒有再深入的道路,就在他思索著是否如第一頁日誌所言「此行不過是愚蠢的行為」時,他眼角撇到火把照耀的牆壁上有著些凸起物,就再他湊近一看之下,本已冷卻的血液突然降到冰點,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沒想到整面牆壁從基底到璧頂,都嵌滿了人頭骷髏,衛斯陵由於研究了這個島嶼上的蕃人兩年了,對他們的獵頭文化頗有了解,但這麼多有規則的排列鑲嵌他倒是第一次看到。

多數部族不是掛在房屋的屋簷下,就是插在竹製圍籬上,而獵來的人頭十之八九都會被擺到戰鬥訓練場中,用以顯示功勳跟勇武,但大多只是簡易擺設,並無如此具有規劃且規律的鑲嵌。

平伏了稍微急促的情緒,細看之下,他發現所有的人頭都微微『看』著右半面的牆壁,他匆忙的把火把舉向右半面的石壁,赫然發現細細的石刻紋路,此時他除了興奮外也心下一陣嘀咕『怎麼此洞昏暗至此』,一支火把照耀的範圍實在太小,他拿出另一隻火把點燃,隨著兩隻火把擴大光源照射,整面右壁映照在一片菊黃火光下,衛斯陵一看到眼前呈現的景象,讚嘆的吹了聲口哨。

右璧上畫著滿滿的壁畫與刻紋,在細細觀察了半晌後,他驚異的發現所有的畫作跟石刻都集中在中間的一副巨大的三角椎狀框框中,內理包含著所有的圖像跟符號紋路。隨著火焰燿動,衛斯陵將視線緩緩上移,當看到一件發亮的物體時,他差點停止了呼吸,只見到最頂端三角框框右外側鑲嵌著一顆透著柔和顏色的塊狀石頭,衛斯陵再也無法自拔的歡呼起來,因為全世界只有一種石頭會發出那樣媚惑人心的光澤   –   黃金。

深夜

大員(台灣島),雞籠港

鄭芝龍坐在房中把玩著下午市集上『買』來的兩把古老兵器,看著一對刀劍右小角的『孫工』刻字,憶起這位兩百年前的武器名匠,除了兵器本身削鐵如泥,孫工總是會在兵器上動手腳,製造驚奇精巧的機關而聞名天下。鄭芝龍手上就有一對孫工的九頭刀,刀身上竟然有暗門可以放置物品,遽聞孫工的兵器只做給他認為是江湖豪俠之人,且吹毛斷髮件件都是名器,因此,不少俠客富豪窮盡心力蒐集他的作品。而此對孫工的刀劍竟然會出現在這個島上的蕃人手中,實在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縱橫海面無敵手,稱霸整個中國海域的他,有什麼怪事情沒見過,但今天這件可真的是怪到極點。

他努力的思索著這付兵器的來路,一邊細細的查看已有點古銹的刀劍,終於他在兩根長握把的底部發現一對暗扣,看見刀劍都有,他毫不思索地將兩件兵器的底部扣上,沒想到一扣上,握把頂部『嗑』的一聲,竟然凸出兩個小鈕。他興奮的往劍上的按鈕一按,但除了聽到『嗑』的聲響外,並沒有其他反應出現,鄭芝龍此時就像個小孩子拿到新玩具般的按了又拔,左右按左右拔,但是除了不斷發出惱人的『嗑、嗑』聲響外,就沒有其他驚奇出現。就再他準備放棄時,他按下劍上的按鈕,用力的一轉刀子,神奇的事情終於如願以償地出現,刀柄竟然緩緩轉了開來。他此時才發現原來這是類似『如意扣環』的裝置,刀劍的按鈕是控制彼此的鎖扣。

就在他滿意的要收藏起這對無價的刀劍時,他猛然發覺轉開的刀柄竟是空心的,而內裡有著一捲破布,他驚訝的轉開劍柄同樣的也有著一捲破布,在攤開兩片布時,鄭芝龍看到了一輩子闖蕩江湖也沒有料到的奇事,兩片布上寫滿了文字,且看似當時藏起這片布的人並無筆墨可用,字跡撩亂大小不一,初步判斷即為用手指沾上染料書寫的,而鄭芝龍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麼顏料,他看得太多,也灑過太多了–   血。

看完所有的內容,鄭芝龍閉上雙眼,試圖平伏激動的情緒,貪懶的吸著空氣,因為太過驚訝跟專注,他覺得自己好像有幾個時辰沒有呼吸過了,從頭到尾就這樣秉氣凝神的讀完了兩片布上的血書。

布上所述之內容實在太過不可思議跟懸奇,從頭到尾也不知道寫下此篇血書的人是誰。

『會不會只是個狂人亂語之作?』,一念致此,他又仔細的觀察了兩片已發黃的布料,但正面除了那些血跡斑駁的字體外,並無其他可供探查之處。他將兩片布翻了過來擺在一起,突然背脊一陣涼氣湧上,他不可置信的迅速將房內行囊中一件細心包裹的黃金色馬甲衫取出,擺在破布旁,只見到燭光映照下,兩隻威猛的三爪黑龍像要從布上躍出來般的盯著他看,唯一的差別只是鄭芝龍取出的相當新穎,黑龍的絲料仍散發著閃耀的光澤,龍的結構也更細緻些;破布上的黑龍因為長期的水氣侵蝕已失去光彩,在細節部份也較粗糙,但整體來說都可看出是同一條三爪黑龍。

鄭芝龍緩緩收起自行囊中掏出的馬甲衫,心中頓時轉了無數的念頭跟可能性。

他凝視著鬼火般的燭光,胸中同時有了興奮跟憤慨的情緒,此次來到大員本只為了與第六任荷蘭長官-杜拉弟紐司協議有關日本貿易的互惠條件,沒想到因緣際會下竟然讓他發現這對刀劍以及內中藏起的物品。

兩片布上的血書道盡了兩百三十年前大明王朝最無恥的一面,更記載了一段不為人知的奇遇以及一座盛滿黃金的島嶼,他打開了廂房的窗扉,看著現在一片漆黑的雞籠海港,喃喃道:「第一代『黑龍』古楓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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