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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孤鳥(1)

**起點

任何事,都該有一個起點,不是嗎?

就像是睡美人沉睡的城堡、灰姑娘灰暗的小閣樓,就連蜘蛛人一開始,也是被蜘蛛咬了之後,才有戲唱的。

如果說我的人生是篇故事,那起點會是哪裡的?我問了問我自己。

家庭?學校?還是我家附近那條熱鬧的學生街?

其實我的起點很簡單。只是一家平凡的早餐店。

 

在高中二年級的時候,一次和森棋的聊天中,她用著很驚訝的口氣對我說:「真沒想到,你這樣的人,生活圈竟然就這麼小!」我記得,那時我們認識才沒多久。

『我這樣的人?妳的意思是,我的生活圈應該要很大了?』

「你給人的感覺的確如此。」她很認真地說:「我還以為你有豐富的人生呢。」

『豐富的人生?』我很莫名其妙,『舉個例子好嗎?』

「像你是個學生,又未滿18歲,竟然可以翻牆翹課,然後還偷騎機車出去;期末考當天也是呀,你也翹課去看海,這不是正常人敢做的吧。」她又想了一下,又搖搖頭,才又說:「我不知道你平常是不是真的像我說的,只是你給予我的認知,就是如此。」

我望著她認真回答時候的神情,瞇起眼睛,看的有點入了神。

「你有沒有在聽呀?」過一陣子,她見我沒有答話,又喚了我一下。

『喔,有。』這時我才又回過神。

當我還在把她剛剛說的上一段話放入腦中,開始因為出神而遲了一段時間的思考時,只見她輕輕地托著腮,睜著大大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瞧,讓我被看地有些不知所措。

在迴避她的眼神的同時,思緒也因此空白。

「你願意說給我聽嗎?關於你的人生到底是什麼樣子呢?」然後,她說。

她的這一番話像是一顆小型火藥投入了我的心中,我有種被震撼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體內引爆了。

那時我才發現,我好像從來沒想過類似的問題,關於「我的人生」這件事情。

或許對一個高二的學生來說,「人生」這個格局還太龐大,不是稚嫩的我們能夠試圖去瞭解的,就算去努力探究,所得到的認知也不過是冰山一角。不,應該說那樣的格局已經超過我所能夠理解的範圍,因為我從來沒有觸摸過,看過,我腦袋中裝載的人生,僅僅是從其他經歷過大半人生的大人口中所得知的片段,再由自己慢慢拼湊而成的輪廓,說的白一點,我的腦子中的,根本不叫人生。

它充其量,叫作想像。

所以,那根本不會是認知。

現在想起來或許對當時自己的想法感到微不足道,但對於當時的我而言,那次的談話其實那句話已經是枚份量足夠的炸彈,在一個小小的高二學生的思維之中投下,已經造成了很足夠的震撼。

那是我第一次,認真地回顧了自己從以前到現在的人生一次。

那天回到家,我開了房門,站在門口的位子,很仔細地審視了自己的房間。裡面兩隻絨毛玩偶,一隻是便利商店的贈品,另一隻是生日的時候別人送的禮物;有為數不少的書,很亂的堆放在書桌旁的小櫃子,幾乎都是小說,從高中開始,我迷上了網路小說,就有買書的習慣;還有一張椅子、棉被和枕頭打成的地舖,我沒有床,晚上就睡這裡。

比較正經的東西,就是一台筆電跟一本300年前就沒碰過的字典。除此之外,沒了,算是一個很單純的房間。既沒有貼海報,也沒有電視遊樂器之類的。

最後,我走到地舖,拉起被子,就躺著,只是一直躺著。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開始回顧起自己的人生。

從家庭、小時候的玩伴、街坊鄰居、後來上學的同學,和他們做了些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留下什麼回憶,我閉上眼睛,開始慢慢回想。

漸漸的,我感到身體輕飄飄的,漸漸的在回憶之中浮沉起來。

如果人生是一齣舞台劇,那麼一定會有個布簾拉起的第一幕。

無論這齣劇本的說故事方法是倒敘法還是平鋪直敘都一樣,這一幕不一定要是最起點的一幕,它不一定要是主角或女主角的出生,不一定是世界的初始。而應該是對於說故事的人來說,能夠以最輕鬆自在的語調,最恬適的心情來給予這個故事一個最初。

無論它是什麼場景,都一定很重要。

那時的我,也思考起自己人生,當幕簾拉起的那一瞬間會是什麼光景?

我發現,這問題其實不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思緒一點都沒有停滯,小小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一間位於我們家巷口的小小早餐店。

對,不是什麼驚心動魄的回憶,也不是什麼遠大的具有代表意義或是紀念性的事情,更不是什麼輝煌的記憶,僅僅是一間平凡的早餐店。

更奇妙的是,幾年後,當我再度尋找自己人生的起點,我已經放逐了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社會中擺盪許久,甚至到後來究竟自己麻痺了,我也沒了答案;我開始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開始對自己所走的路所疑惑,甚至是我走到了山窮水盡……

每當我閉上眼睛,讓自己在一片慌亂之中稍稍調勻呼吸,小小的早點店就像是發著淡淡的光芒一般,又開始在我的記憶裡閃耀著,從來不曾黯淡過。

每當我想起了早餐店,思緒便像幻燈片一般,慢慢的開始流轉。

那時,我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安詳。

從第一次媽媽牽著我的手買早餐,要怯生生的我叫著老闆李婆婆。我還記得,那次李婆婆笑得很開心,佈滿皺紋的臉龐剎那間像是會發光一樣,那樣的笑容還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清晰;後來,在早餐店第一次見到了小壘,看見他那欠揍的臉孔,還有孤零零的身影;還有,不知道和森棋認識了多久之後,我們開始習慣,兩個人一起去吃早餐,然後一起上學;還有……

嗯,只要提到早餐店,便像是故事有了起點一樣,我便會情不自禁,認真地說下去。

無論是否張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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