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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間,綠色謎局_2

      不知不覺,艱深的字海已來到最後一頁,書皮堅硬的質地摸起來格外有安全感。      

      ……不對,那怪怪的觸感怎麼回事?

      艾琳白皙的五指撫著封底內側,感覺中央有個突起物。

      想了想,她拿出不久前找到的美工刀,用刀片輕巧刨開黏貼其上的紙張,將它撕開來,裡面赫然包裹一枚硬幣!

      找到不得了的線索了!

      碧綠房中要說與這枚硬幣最有直截關聯的,就是書桌架子上的存錢筒,艾琳過去,預備將硬幣投入前遲疑了一會兒,這存筒底部沒有取錢口,萬一錯了可麻煩,不過,她心中九成把握,便鬆開手指,讓硬幣落入那細長的縫隙中。

      咚!重力下墜的輕聲。

      喀!秘密暴露的跡象。

      當硬幣的重力觸動機關,存錢筒側邊突然彈開一道口子,她將其拉開,拿出凹槽中的小紙片。

      驚奇當真是一環接一環,白紙黑字上,印著一組數字。

      15:25

      準確來說應該為一組時間才對。

      而形象化的時刻莫名地勾起熟悉感,艾琳就懷抱這股似曾相識,走近牆上那異常靜止的掛鐘。

      當然啦,顧盼有限的密室之中,還有什麼比它——時間的代言人——更具連結性呢?

      女人撥動著指針,以她白皙的秀指。長年待在不曬太陽的室內工作,艾琳膚色可是如雪一般的白,不過,現在更多恐怕是因旁惶與迷惑所發的白。

      人工製造出的滴答聲,雖然無趣,仍為冷清清的單色空間略增了些許活力。

      「秒針妹妹蹦蹦跳跳,分針姊姊追著跑,時針哥哥被她們包圍,三個人走在沒有終點的路上,前往遙遠又未知的地方。」

      艾琳不知不覺輕地聲哼唱起來,還記得小時候母親總會唱這首兒歌來哄敏感的她入睡,從逐漸在復甦的記憶深處,浮起了泛黃樂章,其實她擁有過人的記性,只是被封印。

      當時針分針都走到提示的位置,艾琳停下手,期待著眼前會有什麼事發生。   

      三,二,一。

      時間到。

      片刻的靜待沒有辜負期望,雕刻復古紋飾的掛鐘突然發出清脆樂音,好巧不巧,竟正是艾琳剛才口中的童謠旋律,而鐘上童話般的裝飾小門也赫然開啟,吐出一隻布穀鳥,雙翅配合音韻開開合合,可愛極了。

      女人首先沒有給不對勁的掛鐘進行檢查,卻是抱著頭五官糾結地蹲下來。

      「痛……」

      又是突如其來的無形衝擊。

      混濁的回憶之流洶湧地擊打她的腦袋,難當的劇痛登時發作。

      這歌,這時間,這鐘……這些陌生元素崩解、重組,最後在她的認知中被重新定義。

      為什麼與她家裡相同的掛鐘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雖然自家那個鐘從來只會在十二點報時,但15:25的手機響鈴,卻每日提醒艾琳按時服藥,在15:30公司攏長的研究會議之前。

      工作啊……

      憶起諸多職場裡的過去,女人不由得莞爾,她實在是個工作狂,有時甚至沉迷的過份……

      尋回記憶碎片雖好,艾琳忽感一股涼意從腳跟竄上頭頂,密室中無論機關或擺置,似乎都與她有關聯……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認識佈局者,但顯然的,佈局者絕對認識自己,知道她的工作狀況,曉得她有那樣的一個掛鐘。

      取走她的記憶將她監禁,卻又藉著種種提示來喚醒她的回憶,究竟為什麼?

      對此一切因由,艾琳還是毫無頭緒。      

      清脆音樂聲依然持續著,女人迎向那活動卻無呼吸的玩具鳥兒,見鳥喙上啣著一片拼圖,便將其接過。

      她暫不細查那片謎樣的小東西,因為,經由剛剛那陣恐怖的腦絞痛,艾琳找回了能力,現在她更關心去解決某個更困難的題目。

      使人彷彿置身森林深處的幽地裡,深鎖的置物櫃門上,那一面圖樣、色塊、數字混雜的密碼真是引人注目,而此刻從艾琳眼中看來,再熟悉不過。

      化學酸鹼值,身為研究人員的她閉起眼都能輕易看見那些小數點。

      知識就是力量。

      好幾排待調整的數字,對無知者來說可能要想個百千日,但艾琳不疾不徐,依序撥入腦海中的數值。

      可樂,橘黃色,2.5   

      血,綠色,7.4

      番茄,黃綠色,4.8

      氨水,藍色,數字鈕。11.6

      ……

      花不了多久,所有按鈕均安上了數字,整張圖表呈現出一幅完整的樣貌,大功告成,艾琳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才正想歇口氣,櫃門便硬生生落下,露出黑暗中的內幕。

      艾琳大驚失色。

      一名孩子居然蜷縮著身子坐在櫃子裡頭!

      什麼情況?

      艾琳傻了,她完全沒料到會遇見這樣的情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且還是個貌似只有三、四歲大的小男孩!

      哪個瘋子會如此狠心對待一個幼童?

      男孩原本就抱著身體坐在黑漆漆的置物櫃中,當光亮煞現之下忽見生人,更瑟縮的嚴重,將整顆腦袋埋進雙腿雙臂裡,還前後機械地搖晃身軀,口中發出不明的嗚嗚聲。

      艾琳頓時間也無所適從,眼前這陌生的小男童看起來多麼害怕與無助,她自然想關心這個幼兒,便伸出手撫摸他的臂膀以示善意。      

      「孩子,你還好嗎?」

      豈料,她才輕觸到對方的身體,男孩就像隻活蝦一般敏感地跳起來,放聲驚叫奔出置物櫃,艾琳跟著回頭,見他跑到沙發角落後環抱身體蹲下來,又開始前前後後搖晃,嘴上不停鳴叫。

      「怎麼了?」感到糊里糊塗的女人,轉身接近去慰問,一碰到,男童卻再次驚叫地跑開,躲到書桌底下,重複相同的表現。

      沒想到這小孩居然這麼怕生,艾琳為難了,她不願驚嚇到對方,卻也不好放著他不管,這個小孩被當作謎底關在層層密碼中,肯定有什麼特殊意義。

      瞧他反應逾常,女人雖然缺少對此的印象,竟隱約感覺不十分陌生。

      她突然想起進房之初所收起來的那些糖,就取出一包,在男童身邊展示。

      「小朋友,要不要吃糖果?」

         顏色鮮豔的甜品果然充滿誘惑,艾琳緩緩將手伸近,男童這次並沒有急著想逃跑,臉稍稍轉向她,視線卻偏斜不肯直視。

      「別客氣,拿去吃吧。」

        男童終於接過禮物,低頭規律地搖著身體,一邊拆開包裝專注地吃起糖來。

       艾琳寬心,注視他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舔食手指上的糖粉,並跟他一塊兒在地板上坐下。

      被困陌生之地,有個人陪伴總是個安慰,哪怕對方是個可能需要照顧的幼兒,縱使男孩的境遇讓人同情,但在艾琳的立場,她有那麼一點高興能多個伴,驅逐孤寂。

      「還要嗎?」

      艾琳見一包糖果很快就僅存空袋,又拿新的出來,小孩嘗過甜頭後防衛心稍懈,第二度接過零食的動作自然的多了。

      「你叫什麼名字呀?」艾琳趁勢問道。看孩子的樣貌,估計應該可以回答簡單的問題。

      然而,小男孩只顧一昧吧糖往嘴裡塞,並保持那機械性的搖擺,低著頭,斜眼不看艾琳,更別說想答腔。

      ……真是古怪的孩子。

      也許被鎖在又黑又窄的櫃子裡嚇壞了吧。她拖著腮幫子,既然得不到回應,女人也只能自己瞎猜。想想,主使者在房間內安放這些糖,說不定就是給她用來帶給男童親合感。

      綁架犯的心思智巧,用意撲朔迷離。

      糖吃到一半,小孩子的注意力被附近的一箱玩具給吸引,便俯身爬過去,撿起積木開始堆疊。

      這時艾琳靈機一動,想起剛剛瀏覽書櫃時,當中有本《星星上的居民:認識自閉症》。或許正是這麼一回事,她湊到書櫃前抽出那本書來閱讀。

      男孩睜大眼睛格外專注在玩具上,不吵不鬧,艾琳倒能仔細在字裡行間吸收知識,了解身邊這個可能患有自閉症的同伴。

      一大一小,以另類的和平模式共處密室。

      潛心一項事務就能輕易讓人忽略時間,等到女人從書頁間回過神,聽到的是小孩歇斯底里般的亂喊尖叫,她急忙轉頭看去,男童正用雙掌不斷用力拍擊自己的太陽穴位置,瘋癲癲的樣子怪嚇人的。

      典型的自閉症焦慮情緒表現。

      艾琳這時瞭解到有什麼事情超乎了他的預期,因而引爆幼小心靈裡那股固執的脾氣,她趕緊過去制止男孩刺激性的舉動,並查探究竟。不知何時,男孩的玩物已經換成一幅拼圖,而且幾乎要完成了,只差那麼一塊。

      「住手,拼圖在這兒,不要緊張。」

      敏銳的女人掏出她從掛鐘那鳥嘴上得來的物件,交給孩子,並安撫他,男童一見失落的拼圖塊果然立刻安靜下來,彷彿沒事一般,搖來晃去從容的將缺口補上。

      艾琳有意思跟唯一的夥伴共遊,也好多建立感情,她興致勃勃從玩具箱拎出布偶,哄道:「我們玩這個好不好?」

      男孩不理不睬,顧自把才組好的拼圖又給打散,然後開始重新拼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這麼喜歡拼圖嗎?」艾琳笑了笑說。

      耐心、理解,她的性格中從不缺乏這些成分,否則也無法長年對那些艱深的科學工作持續追根究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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