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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王若琳   -   The   Best   Mistake   I've   Ever   Made

https://youtu.be/4Km786yl15U

      我是在四天後第一次找到加班的機會,我們的情資中心攔截到民主奮鬥黨的無線電,將計就計等著他們來犯。空襲的時候我們躲在壕洞裡,等待需要整備的戰機回來,不過一整天下來的工作實在不多,反倒是後來去海上把敵機的殘骸拖回來,整理了好幾天。後來我在公文上看到他們把這一天稱作「興港反制大捷」,記錄上我們損失三架戰機,三名飛行員皆及時逃生,其中一人落海時受傷,而對方由殘骸估計至少有二十六架戰機被擊落。

      據說這是興港基地史無前例的慶功宴,主角當然是環頸中隊,不知打哪來的啤酒一箱一箱被抬進平時吃大鍋飯的飯廳,以黑市的價格來估算,這一夜消耗的酒足以供應一架飛機巡弋一週,但我們的隊長首先被灌醉了,沒有功夫心疼他的燃料費。

      飯廳角落堆越多啤酒空瓶,大家嘴裡擊落的敵機數也翻了倍,有人說王一達上任一個月,擊墜數已經累積破兩百,其實我懷疑民主奮鬥黨有沒有這麼多飛機?雖然隨著戰況吃緊,他們已經漸漸吃下原本由我們把持的礦脈,最近又受到外援,光是從我們這邊整修的殘機就可以看出軍備越來越精良。

      區區技師在慶功宴中不會受到酒精攻擊,還沒八點,幾個我比較熟的飛行員都已經不行了,我不算偷偷摸摸地溜出飯廳,往隊長的辦公室去。

      晚上不只清靜、也涼爽許多,盈滿耳中的是早秋蟲鳴,手上只有紙張唰唰聲和我沙沙的鉛筆記錄,感覺效率與平時分外不同,而當窗板落下時,撞擊窗框的響聲也格外刺耳。

      「是誰?」我立刻站起來,高舉桌上的煤油燈。

      一個人影閃過隔壁沒關上的窗隙,昏曚中給我是個男人的直覺,我當下推紗門衝出,那人剛轉過牆角,往海軍宿舍的方向,我顧慮沒上鎖的辦公室,腳步黏著追不出去,回頭卻見辦公室裡多了一個人。

      「你要嚇死我嗎?」見到王一達的臉,我登時安下心,出口就沒了遮攔。

      王隊長搔著頭,他身上還有酒氣,但至少聲音是穩的:「我在樓上聽到妳大叫,下來卻沒看到人。」

      「隊長,你沒有在慶功宴上嗎?」樓上是隊長的單人房,我沒料到他會在房間裡。

      「我尿遁,那裡太可怕了!」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是我能明白,全環頸中隊四十二名隊員每個人舉起酒都要先敬隊長一杯,酒鬼也會覺得可怕,何況隊長一杯就臉紅,三杯就大舌頭。

      「我也覺得可怕,所以逃來這裡。」我收起桌上的筆記,不讓他有空說話,「剛才窗邊躲著人,不知道他偷看多久了……」

      「什麼?那妳沒事吧?」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見他的眼睛把我渾身上下掃了一回,聽他吐出一口氣,我才抓回思緒。

      「那個……我沒事。他看到我就跑,跑到海軍宿舍那邊去了,我沒追到。」至於擔心這邊的文件安全什麼之類,我就先沒有說。

      「不要緊!人沒事就好。」隊長伸了個懶腰,真的很放鬆的樣子,「我再去跟海軍的吳上尉提一下這件事,看要不要加強內部哨點。」

      我還是不安,雖然我一出去,隊長馬上就下來,辦公室應該沒有丟失什麼,這裡的文件幾乎都會經過我的手,環頸中隊只負責執行戰術,戰略決策根本不在這小小辦公室的層級,我想不透有什麼東西會人起盜心?

      肩頭突然感覺到碰觸,王一達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我旁邊,還是那蠻不在乎的樣子,看著我的眼睛卻帶著窺探的小心翼翼。

      「不要擔心啦!我會保護妳。」

      我一時有氣,但沒有發作,只是把手上的紙張塞進抽屜,一邊說:「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過來?我回去跟劉副也說一聲,至少傳下去下讓哨點都知道有這件事。」

      「嗯,就這麼辦吧!我們一起過去。」

      我忍住沒白他一眼,低頭道:「隊長您還是先留在辦公室?至少這裡再有狀況還有您在。」

      「好吧!」王一達聽起來是有點失落的聲音,「那妳自己小心!」

      把話交代到後,我直接就回空無一人的宿舍。還是心煩意亂,但不知道該擔憂什麼,隊長不知輕重的反應也讓我頗為光火,他是把所有的神經都拿來駕飛機殺人了吧?能夠用近垂直下降來閃躲敵機再拔升追擊的男人──雖然我不確定這個場景敘述有多少被著迷的隊員誇大的成分──為什麼腦子的運作會沒有一點轉彎?

      現在躺下去似乎還太早,再說我也躺不住,這時候才覺得自己沒有聽靖暄的忠告。飯廳那邊的喧鬧隱隱約約還聽得到,我猶豫了沒有很久,便自作主張打開靖暄床頭的牆板。牆內的空間是靖暄小小的書櫃,有些人書看了一遍就不想留著,靖暄會用便宜一點的價錢收購回去,然後出租給其他只想看一次的人。我在書櫃裡丟了五毛錢,隨便抽一本書出來。

      書名是《萬紫姑娘》,我想是甜的,但不知道有沒有加鹽?因為實在甜得發膩,我沒多久就開始加速快翻,直到一頁翻開,手寫的蠅頭小字擠滿行間,頁眉標著〈論油票漲幅與礦點淪陷──油肥了誰?〉,再翻個幾頁還有一篇〈國會改選?!新壇共不能開的那壺〉

      我的眼睛被鎖在書頁上,一個字也沒讀進去,只覺得手汗漸漸濕了紙張。我當然知道世界上有異議份子,以前學校就有幾個人常被約談,後來沒有一個順利畢業。但這裡是軍隊,我以為軍中是國家裡最講究忠誠的地方,不是這種言論該出現的所在。

      但是它出現在靖暄的「不推薦讀物」裡,這裡人人都在被窩裡讀小說,但我很難想像其中有一兩個人讀的可能是這個東西,更難想像是靖暄把這些弄進來營房。

      外頭傳來醉鬼特有的沉重腳步聲,我趕緊把書塞回夾層。靖暄是被扶著進來的,我幫著把她的被鋪鋪好,旁人一鬆手,她就軟在棉被上,還要我來把被子蓋好,我自然不可能在這個當下對她追究什麼,只能抱著一肚子越理越亂的悶入睡。

      像是盛宴不曾舉行過那樣,隔天又是平凡的一日。隊長在晨訓宣佈哨點的更動,大家因為增加的站哨時間抱怨了幾句,又各自忙碌去。我幾乎覺得昨夜翻見的文字是一場離經叛道的夢,靖暄咯咯大笑的聲音、討論男隊員時尖酸又粗鄙的用詞、做小說生意的俐落,再再是我所熟悉的樣子。一天到了熄燈的時候,我還是沒有對她開口。

      我心中幫她辯解,不過是好奇而已,寫寫文章也沒辦法顛覆政府,何況說不定她只是把偷渡異議雜誌當作出租小說一般的生意;但我也在心中反駁自己,姑息是賊逆的溫床,已經有民主奮鬥黨作亂了,壇山共和國容不下不團結的思想。

      我開始在晚上回辦公室加班,一來是平時根本沒有進度可言,二來是我不想待在那個看到誰都懷疑是異議份子的宿舍。夜裡的效率真的很好,我現在知道隊長會在晚餐後去開會,最快的話差不多是九點鐘回來,所以我都在八點四十分左右就離開。

      興港反制大捷後莫約一週,我終於把整個櫃子的評核表格通通重新歸檔,進展到彭少尉的信件盒之後就很快了,因為他的每封信都按照來函單位和時間排得整整齊齊,我只是把信拿出來檢查又重新放回去。

      拉開最後一個抽屜時稍嫌用力太猛,把整個抽屜拉出來了,我想把抽屜塞回去,卻看到盒子裡一抹突兀的白,用指頭撈出來後,見是一張寫著人名和地址、電話的紙,我不明究理掃過密密麻麻的字,意外找到張靖暄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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