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問卷找答案|寫作需要的幫助,POPO來支持。
HOT 閃亮星─黑白沙漠狐耽美稿件大募集

五線譜-CH1

基本上對於教學不過就是糊口飯吃如此而已,我不熱衷,還能活著都還好。

基本上死了也沒差,只是我怕我會在所謂的“天堂”遇到她,那便是最深痛卻難以再逃。

其實還是無法釋懷,對於我那既惋惜卻感到解脫的、無恥的情緒。

看看牆上的鐘,時間不早了。

「打擾了。」

我抬頭,看見一個人杵在門口,手持盲人杖,眼神空洞。

「昨天來電的新生?」我慢慢從書櫃前移動回到鋼琴前,把眼神轉回剛剛拿到手中的琴譜上。

沒想過盲人還會來學琴。

「是的。」

「你走的過來嗎?」沒必要的話我就不過去了,麻煩。

「如果妳持續發出聲音,可以。」

聞言,我轉過身,開始彈奏手邊的琴譜。

側頭一看,他的確已經緩緩走來,很慢,但很穩。

我想我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賴,他不像一般盲人掛著墨鏡,好像不害怕別人知道他是盲人一樣。

不怕別人知道自己的缺陷才能擁有真正的自信。

雖然我還是不敢面對我的雙腿,總會讓我失眠。

短暫的旋律結束之後,他也已經走到我身邊。

「坐吧。」我拍拍一旁給學生坐的鋼琴椅。

「這裡只有一張鋼琴椅吧。」

「……什麼意思?」

「妳沒有坐椅子是吧?」

他微笑,手在旁邊摸索了一陣,然後搭上我的輪椅把手:「我剛進來時,有聽見地毯發出輪子滾動的聲音。」

那聲音明明那麼細微。

我故意在他無神的瞳孔前揮舞我的手,他居然準確抓住我的手:「我真的看不見,但妳這樣晃會有風的感覺。」

如果他沒解釋,我會以為他其實看得到,只是裝模作樣。

「耳朵很敏銳。」

「瞎子的優點。很高興這裡不是只有我有殘缺。」

我已讀他的話,5正視他的臉蛋,目測只不過是高中生吧,一副小孩的模樣。「你幾歲?」

「二十五。」

很好我震驚了,傳說中的娃娃臉。

「為什麼想來學琴?」

「想找回自己。」

「你來找一個同樣找不到自己的人學鋼琴,有用嗎?」

他勾起嘴角。

「那我們可以一起找。」

我迷惘了,好久沒有迷惘了。

我迷惘的不止是他居然對我釋出善意,還有我自己居然會對這個才剛見面不到半小時的人說出那樣的話。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把自己弄丟了,只是沒再去尋找,不像他你們積極。

好像有些什麼正在發生。

「我叫林皓,雙木林、白邊皓,老師怎麼稱呼?」

被他的詢問拉出思緒,我輕輕嘆聲才開口:「不用叫老師。叫我煙雨。」

「煙雨?」

「知道青花瓷吧,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那個煙雨。」

他笑笑:「還真文藝。」

那不是文藝,不是什麼詩情畫意。

那涵蓋過去,卻揮別過去。

「我想你能找到我這裡應該就知道我的教學模式。有準備嗎?」

我的方法是要學生們自己找自己想要的琴譜,我不喜歡教那些制式化的東西,他們想學就一定有他們學習的原因,通常不會是死板的古典樂。

原諒我這麼形容,但我真的不喜歡那些過去人們嘖嘖稱奇的東西,現在在路上放卡農,大家或許只會告訴你這段旋律很熟悉,卻不知道名字,小孩子哪裡知道天天聽見的垃圾車音樂是當初貝多芬給愛麗絲的情歌?但他們的確締造了一個新時代,無庸置疑。而時代仍然持續改變,明顯那個年代已過去。而現在的流行樂,就算是現在的流行樂,樂團四起,亂紅一堆,太多電子音樂的歌聲也不怎麼入我耳。

憤世嫉俗,可以這樣形容我吧。

「我沒準備。我根本沒辦法準備。就是弄丟自己了才來找妳。」

我點點頭,後來想到他看不到,所以告訴他我知道了,然後轉動輪子想去找一些樂譜:「你想要什麼樣的音樂。」

「聽得到靈魂的,我就是沒了靈魂了。」

「很抽象。」

「所以才來這裡。」

我喜歡這個回答。

「可以告訴我,你的過去。」

他的頭往我說話的方向轉來,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只是眼神黯淡了一些。

「我曾經看得見。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

我還記得窗外的藍是什麼顏色,還記得草皮的清脆是什麼模樣,還記得她的嘴唇淡淡的粉紅色。

人們稱之為青春。

那年還懵懵懂懂的,我們總是猖狂,對老師不滿對家長不理不睬,也曾經那麼叛逆那麼放蕩不羈。

也曾經經歷所謂的喜歡。」

「戀愛那回事嗎。」真好,我也經歷過,雖然不堪。

「她是盲人。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她看不見。

但是她的手指會在琴鍵上飛舞,她喜歡自己一個坐在窗邊享受風吹,輕輕哼著小調。

她閉上眼時,與正常人無異,還多了一點清新脫俗的氣息。

那是一種著迷。」

「她的失明跟現在如此的你有關係吧。」

他先是微微張口,想說些什麼,後來斷然放棄,撇下一句大概吧,終止話題。

「妳呢?」

我翻閱一本有一本的琴譜,沒有看他,他反正不知道:「我怎麼?」

「人都有過去的,妳不是也丟了自己嗎?說說妳的過去?」

我抬頭直勾勾盯著他,就算沒有差別。

「就當我沒有吧。」

「那天青色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等煙雨的?」

「炊煙裊裊升起的時候吧,都隔江千萬里了哪裡等的到。」

他側頭,手指搭上琴鍵,不急不緩的敲下一個又一個音符。

好像空氣不寂靜比較不尷尬。

「所以我們彈什麼?」

「嘿年輕人,我只聽不到一半的故事。」

他又笑了,看上去有點無奈:「這不公平,我已經說了一點妳卻連一字一句都不肯透露。」

「慢走不送,你知道門口在哪裡。」囉哩吧嗦這麼多,就算我們有一樣的困惑也不代表你能強迫我回想那段以前。

你沒有資格,還沒有,才不會有。

「嘿嘿嘿,別這樣,just   kidding.」

「I   don't   think   so.」

他像個沒事人一樣用乾笑帶過我的話語,繼續敲打沒意義的單音。

「她總是說,音樂就是她的眼睛。

她說『我在哪音符就在哪。』,我總會搭住她的肩告訴她:音符在哪我就在哪,因為妳一定在那。

她笑了,笑的美卻蒼白,清澈卻憂傷,安心卻惆悵,讓那抹笑容似乎沒有形容詞一般,然後幽幽的回了我一句。

『皓,我看不見。』」

多麼現實,雖然殘忍。

現實哪有不殘忍的。

「然後呢?」

「今天到此為止好嗎?」單音節停止,林皓急急打斷我的問話,眉宇訴說無奈,眼睛雖然沒有任何反應卻盈著水氣。

我盯著他看好一會兒,才把視線拉到琴鍵上:「抱歉。」

留下一片沉寂。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