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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上篇>

有些事情,我以為會一直一直如此,就像所謂的永遠。

<正文>

從小到大,我沒有父親母親,沒有兄弟姊妹,一直都是一個人,這其實沒有什麼,也不必去羨慕別人,更不用試著得到所謂的愛,我不懂得親戚們所謂的憐憫與救濟。

他們明明背地裡剛說完我是個麻煩的,轉過身來仍然笑容燦爛溫和的對我說,什麼事都包在他們身上。但是我從未要求他們什麼,我只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小小年紀的我,學會了面無表情。

國小三年級那年,有一個人跟坐在最角落,無人來搭話的我說了一句:「妳好。」

那天是開學的第一天,窗外的陽光灑在他微胖的臉上,他朝我傻傻的笑,黑白分明的大眼一順不順的看著我,隱隱的我感覺到了他的好奇,我繼續沉默,沒有理會他。

在那之後,我們同桌了兩個學期,然後,沒有然後,我從未找他搭過話,包括他每次的打招呼,我們各過各的、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圈。

其實我的不算生活圈吧,我總是獨來獨往,我習慣了獨處;他很健談、他還會彈鋼琴、他似乎什麼都好,隔壁班的花癡們每次看到他,全都尖叫得讓我無法繼續待在座位上。

一直到了國小四年級,五年級分班後,依然是同班的他不依不饒的一直跟我說著:「妳好。」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座位總是在我的附近,所以每天、每天的,他來學校的第一句話就是跟我說那兩個字加一個標點符號,當然,那個標點符號從來都是句號。

從無間斷。

一直到國小六年級那年,我終於開始注意他,這次他坐在我的前座。

他能夠無比自然的跟我的同桌聊天聊到哈哈大笑,跟所有我認識的人說話,如我、如班上所有的同學所見,他是一個萬人迷。

他開朗、他樂天,他潛移默化的影響著我,我第一次有了要求,我說我想要學小提琴。

哪怕被親戚明裡暗裡的說麻煩,我希望總有一天可以站在他的身邊,讓他用最喜歡的鋼琴為我伴奏。

學校裡,我沉默的繼續做我的事,然而我的目光總似有若無的放在了他的身上。

六年級的下學期,開學的第一天,他還沒有到學校,但是我注意到我的桌上多了一張卡片。

卡片是粉紅色的,上面畫滿了愛心。

「哇,小諭,妳被告白了欸,哈哈,會是誰阿?啊!難道是五年級學程教育班的哪個學弟嗎?哈哈!」身旁有說過一兩句話的同學驚呼著,我淡淡的朝她一笑。

暑假的學程教育班……嗎?我輕輕的捻起桌上的卡片,上面居然還有灰塵,我隨手拍了拍,難道是課程的最後一天放的嗎?

還沒有來得及打開來看,我頓了頓,直接收進書包裡,因為他進教室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讓他看見。

他走到我身邊的空位,非常自然的將書包放在我的身旁,「妳好!」他說得非常大聲,彷彿用盡全力,十分認真的對我說。

我愣愣的看著他,不知道如何反應;不知道應該露出什麼表情,為什麼打個招呼需要那麼認真?我不明白,一時之間我無法反應。

其實我也想過,最後一個學期至少回應他一次,但是,我應該回什麼?

「賴天白,你也真是的,早自修安靜啦,開學第一天就好意思遲到被罰站,還妳什麼好,人家都收到情書了,你就不要再苦苦糾纏人家了啦,哈哈哈哈哈!」

「世間情看太多喔你智障,他分明從來都是自說自話自來熟。」

原來他每天跟我打招呼,全班都有在注意。

「白癡,不想理你們。」他沒好氣的瞪了拍桌大笑的友人們一眼,然後轉頭又看向我,唇邊勾起了一抹笑意:「同學,都快畢業了,我最後一次跟妳打招呼啦,妳好歹回一下嘛,都不能好好愉快的認識了。」

我……

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打鐘了,那麼剛好的打斷了我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

之後的每一天,他仍舊跟我說著妳好,但是我再未有任何反應。

雖然我知道我已經不受控制的更加注意起他。

他喜歡吃什麼、是什麼星座、他的生日、他的生活習慣、偶爾的小動作、害羞時、生氣時、開心時,我全部都想知道,覺得自己像個變態一般的觀察他,但是無法不去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他是禁藥,碰到他的我就如同吃了藥一般的瘋狂,他溫和的笑、幽默的話語、午睡起來時的小脾氣,字字句句,一幕幕刻劃在心裡,抹不去。

我想我好像是喜歡上他了,這種感覺,應該是喜歡了吧?

國中時我們又同校了,並且同班,我知道他會選音樂班,而我學著他一起選了。

我的成績很好,我的親戚說我可以上更好的學校,然後就可以早早畢業自主,但是我說我不要。

為了他,我願意開朗,我能夠走出自己不再封閉,於是國一下學期,我收到越來越多的情書,我知道不會有他的,總是面無表情的隨意翻完後撕毀;我希望有他的,內心不止一次如此想過。

每天都不變,看著我撕那堆廢紙,他的表情總是毫無起伏,也是,我們其實從未好好說過一次話,愛情需要勇敢,而我很膽小。

為了他,我希望學會開朗,我做到了;然後再為了他,我希望學會做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不要那麼惹人注意,但是已經不可能了。

一直堅持撕毀情書直到國二那年的寒假輔導學程,又是輔導學程,我終於不再撕毀收到的情書,座位上因此又開始天天上演“走山”。

我廣交其他班的朋友,天天笑不離口、鬧不離手,這裡瘋來那裡去,我成為了學校的風雲人物,學弟妹口中樂器學得好又玩得起的學姐。

然而不會再多了,他對我說的話我知道不會再更多了。

然後國二的下學期,我終於交了人生中第一個男友,當我知道賴天白交了人生中第一個女朋友,天天陪她上下學、一起出去玩,然後我終於鼓起勇氣,從那堆情書裡抽出一張,回覆了。

符若塵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與賴天白同樣是校草,看著他手執一本書,安靜的坐在樹下邊等我邊看書的模樣,我無法想像他居然是個會寫情書的人。

他看起來不是那麼附庸風雅,但是我漸漸喜歡上他那乾淨的氣質,有一種自然的味道。

我喜歡窩在他懷裡嘻嘻哈哈的沒心沒肺,惹得他總是無奈的敲我頭;我們一起出去約會,一起逛街看電影,我們做所有情侶都會做的事情。

但是少不了空虛,獨自一人時我覺得自己像是個在賣笑的陪酒女郎,糟糕、非常的糟糕。然而我同時了解了很多事,原來喜歡終究只是喜歡,不是愛。

麻木的過完了國二的暑假,我不知道我都做了些什麼,傻笑,加一點點的苦笑。

然後,在忙碌的國三生活中,時間過得很快,終於,我能夠脫離賴天白了,因為國中畢業後我隨著符若塵,來到了離賴天白最遠的學校,永遠的打招呼沒了永遠,我知道一推開教室的門將會是不同的世界,沒有「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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