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藤山 紫稿件大募集

      他坐在我旁邊。

      一頭顯眼的紅髮配上一副黑框,感覺靜靜的讓人摸不著頭緒。

      他在班上並不起眼,甚至到了消失的地步。

      不曉得為什麼,我非常在意他的事情。每每上課他總是撐著頭望向窗外,有時一看就是一整節,就算被老師叫起仍是看著外頭。

      我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神,那是一雙宛若貓眼石的碧瞳。那眸子平時淡淡的,毫無波漣。但有一次我看見那眸子閃著流光,僅僅只是一瞬,卻讓我相當疑慮。

      那時候一架飛機開過。

      他很在意飛機嗎?還是在意飛機劃過的白線?

      我想開口,但我覺得自己毫無資格。

      我不過是個同班同學罷了,如果嚴格一點,說陌生人也不為過。

      那麼這樣的我,又有什麼資格過問他的生活呢?

-

      那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我們有了互動。

      僅僅只是一瞬,我幫他撿起掉落的橡皮擦。

      他並沒有認真看我,只是靜靜的從我手中拿走。

      我看向他,他依舊是看著外頭,眸子如同往常沉穩又平靜。

      也不是期望他說謝謝,只是……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罷了。

-

      那一年,二月十三日。  

      「妳……」

      我正做著習題,頭低低的,並沒有注意到周遭的事情。

      「同學。」

      我依舊做著習題,專心的思考。

      像是放棄了,四周又變成了一團寧靜。

      我轉著筆,突然靈光一現,馬上動手寫下答案。

      解完的瞬間只感覺舒暢無比,我伸了個懶腰,不自覺往旁一看。

      他仍是撐頭望向窗外,淡淡的,卻又讓人相當平靜。

      只是心底有股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改變了?

-

      五月八日,是學校的園遊會。

      我們班的主題是鬼屋,雖然與某些班相同,但氣質相比仍有一絲差異。

      我扮的是非常普通的女鬼,穿著白袍,長長的前髮落至地。

      因為擋到視線,還不小心跌倒了幾次。

      班長正細心的為大家再次解說,而我仍是把頭轉過去,仔細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扮的是吸血鬼,穿著一襲黑色斗篷,其餘還有兩個人,但我的目光依舊放在他身上。為什麼,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就這樣走到了布置的地方,我來到了自己的崗位,正思考著等下要怎麼出現時,意外發現有個身子來到了我的旁邊。

      往旁一瞧,是他。

      我仔細的看著他,這裡不是只預定一個人嗎?為什麼他要來這裡?

      他依舊是平穩的模樣,冷冷的,卻又不會給人難以親近的感受。

      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妳……」

      我仔細的看著前方,聽見一抹陌生的聲音,不自覺往旁一看。

      只見他站在那兒,貓眼般的瞳孔望著我,我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呆呆的望向他。

      「為什麼,要一直看著我?」

      他的語氣相當認真,認真到我懷疑他說的是不是現在。但轉念一想,他會跟我說話一定是注意到我之前的目光。

      「只是好奇罷了。」

      他聽了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藏在旁邊的柱後。

      我蹲在箱子後面,他躲在柱子後面。

      這樣的距離,是否更近了?

-

      六月九日,我請假了。

      因為媽媽突然過世,家裡一片低迷。望著一團團紙鶴,我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最親密的人,離去了。

      很突然的,永遠離開了自己的身邊。

      那時候我只覺得心情相當沉重,向父親告知後,我漫無目的的開始走著。

      要去哪裡?我不知道。可以去哪裡?我也不清楚。

-

      如果啊,如果,如果媽媽是到了天上,那我看著天空,她會看見我嗎?

      臉上劃過了一絲冰冷,望著灰白的天空,我靜靜的站在那兒,任憑雨水打落於身。

      從前我一直很抗拒雨,因為我喜歡湛藍的天空,每當雨滴落,正代表天空也灰暗了。

      這麼一想我忽然明白,為什麼自己這麼在意他了。

      雨勢漸漸變大,我仍是站在原地,全身上下無一不被雨淋濕,明明是自己最討厭的雨,但此刻卻接受它,任它為自己洗刷悲傷。

      曾聽說若一個倔強的人終於承認一件事,那是因為已無法抗拒,只能選擇接受、接受,還是接受。

      雨滴的聲音漸漸變大,很有規律的敲打著。我卻發現寒冷的感覺變小,抬頭一看,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個天空。

      這天空很小很小,卻足夠讓人安心。而那人站在我身旁,依舊是沉默的,就像他平日的模樣。

      「會感冒的。」

      冰冷的空氣裡,僅僅是這句話,卻讓心底有著說不出的溫暖。

      我低下頭,一會,我抬起頭看向他。

      「天空。」

      他驚訝的看著我,隨即又恢復了平日的眸子。

      「我喜歡天空。」

      我伸出手,讓雨水從指縫中滑落。

      寂靜的氣氛渲染,我卻沒有什麼感受。只是覺得,時光能否停留在這一刻,僅僅是一個,在自己傷心無助,有人陪著自己的時刻。

      「曾經,我也很喜歡。」

      我慢慢看向他,他的眸子依舊清冷,但冷漠之中,卻又看見了悲傷的流光。

      「我們都很喜歡,總是躺在草地上望著天空,她對我說,湛藍的天空很美,但那時候我卻是看著她。因為那一瞬間,我覺得她比任何事物都要美麗。」

      我淡淡吐了口氣,沒有說話。

      「只是,在她出外求學的時候,飛機失事,帶走了她的生命。」

      那時候,我只覺得身旁的人離自己很近,很近很近,近到似乎可以碰觸到他的內心。

        「在那之後,我開始厭惡天空,不論是飛機,或是湛藍的天空,那時候的美麗變成了說不盡的悲傷,明明難受,但我仍是直直的望向天空,只是自己的期望,期望在那片天空裡,能再次看見她燦爛的笑容。」

      此刻他將傘遞了過來,雨水浸濕了他的身子,我細細看著他,雨水正一滴一滴滑落他的面額。

      「失去了重要的人,真的……很難受。」

      我並沒有將傘遞上,因為我知道,這場雨能帶走悲傷,帶走人們,最深沉的悲傷。

      在悲傷的盡頭後,我們會看見什麼?

      雨後初晴的燦爛,抑或是大雨浸濕的泥濘?

      不論是什麼,心底的思念也將化作種子。

      慢慢的,在大雨過後,展開了另一個新的生命。

      另一個——遇見重要之人的生命。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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