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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職人誌-話嘮小黑的職業日常 第一章 來不及說的愛

我常在想,意外?疾病?暴斃?哪一個才算是善終?

意外來臨時的疼痛可能只有一瞬間,也可能會是幾小時;可能瞬間失去知覺,也可能伴隨劇烈痛感死去。

他們是不是有很多話沒說?是不是有很多事沒做?

他們的孩子都長大了嗎?

有那疾病呢?有些人從發病到死去只有幾天,又有些人病了幾年?

他們會為了治病耗盡家產?還是放棄治療只是為了讓家裡輕鬆些?

有沒有利用最後的時光做安排?有沒有好好說再見嗎?

我思考著人,思考著不同的人;我也看著人,看著形形色色的人。

急診室的床真的不好睡,我不斷翻來覆去,整齊的外袍也被我的身體壓出了摺子,看著上面乾硬的血漬都怪我今天太早來打卡。

心肺復甦機響動取代了心跳規律而持續的聲音,我被那個聲音吸引,往沒有拉上簾子的綜合急救區走去。

那裡有張震動的病床,搖擺的點滴流管與搖晃的雙腳被一群人圍著,我晃了一圈,沒人注意到我。

「準備去顫,200焦耳。」張醫生將手放在他身上不停的按壓,把整張床都震出聲響,也把我的內心震出波瀾,感嘆著生命的脆弱。

「給病患Epinephrine   1mg   IV   Push,準備On   endo.」他的身旁圍了很多人,綠色的手術衣上被熱汗浸溼。

我找了個縫隙鑽到床邊,看著床上的那人問:「你會痛嗎?」

他聽見我的聲音突然瞪大雙眼看著我,我看的見他瞳孔內的恐懼。

「啊!對不起,我忘了你現在不方便說話。」我退到一旁,但他的眼裡好像還有我的身影。

沈默了很長的時間,空氣只剩下儀器與震動的聲音。

雖然不想打擾他,我還是想驗證一下我不斷思考的問題,我上前採訪:

「呃,我沒有想打擾你的意思,但你時間也快到了,就是好奇想知道還有沒有話沒說出口?」他的手指抽動了一下,或許是感受到我的熱情,在回應著我。

「如果給你機會,好好的跟家人說你愛他們,你願意嗎?」他沒有回應,只讓淚水從眼角滴到兩旁。

那一刻我知道了,他真的有話還沒說出口。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很想讓你說話,但那不在我的業務範疇,如果你有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在旁邊喔。」

張醫師說完往我這個方向走來,我朝他揮手打招呼,但他沒有看我,徑直走到一旁開始準備檢討報告。

「還是沒有脈搏⋯⋯張助,去門口請他的家屬進來。」看著他沉痛且遺憾的背影,我知道他一定出了全力。

「辛苦了!」我悄悄地湊到他的耳邊,他會聽到的對吧?我想。

不等急救室的門完全敞開,外頭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就撞了進來。

「林明山,你給我起來!起來啊!」她的哭喊尖銳,猙獰的哭臉上擠壓出皺紋,蒼白的面容被口罩遮擋,擋不掉的是她無助的眼神。

床上的男人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寄託。

從年輕到年老,都是這一雙粗厚的手托起她的天。

現在她的天塌了。

我有點不忍,但這不過是三千世界中的一隅,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

另一個年輕的女子用力拍打著他已經無用的軀幹,嘴裡哭喊叫罵著。

她罵著父親,說他言而無信,明明說好後天要為他慶祝六十歲大壽,怎麼可以現在走?

女兒停下搥打的手,無力的跪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愛你⋯⋯」

從小最疼愛她的就是父親,但他為了工作很忙很忙,儘管他們愛著彼此,但是隨著時間漸漸推移,父女倆的關係也逐漸疏遠。

上一次對父親說「我愛你」是她小學時父親節送的卡片上寫的,至今過了二十年。

「我愛你⋯⋯我愛你⋯⋯我⋯⋯」

娘倆哭的傷心,從一開始的撕心裂肺變成細細抽噎,嘴裡呢喃的最後一句愛你也漸漸隨著下降的體溫而蒼白。

情緒是會隨著空氣擴散的孢子,它們跟著那兩女人痛心的哭泣瀰漫在整個急診室,漫到我眼前,我也哭了,真是難過。

為什麼總要到最後才願意將心裡的深愛翻出來呢?

人類的情感好複雜。

看了眼手上的錶,我到床邊拍了拍他:

「林明山,你該出來了。」我故意板著臉,小白說我這樣看起來比較有威嚴,但還是忍不住好奇用餘光看一眼那些複雜的儀器是如何「連結」在他身上的。

我一把將他拉起,扶穩他還沒穩定的魂魄,林明山的臉色很陰沉,混濁的雙眼滿是悔悟   :「大人,我能再多看一眼嗎?」

「好,把握時間吧。」我給了他一個笑容,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溫暖。

看來我還是不適合裝威嚴。

「謝謝」林明山看了那副軀體很久,看向那對跪在地上的母女之後卻開始大哭。

他跟著跪在地上張開雙手擁抱她們,但手一伸過去馬上就穿過了妻子的身體。

「喔,我忘了說你現在碰不到他們喔,因為你剛死而已,可能要再過個幾天,你才能學會控制力度,學得好就可以碰到,但他們不會有感覺,雖然可能會在他們身上留下痕跡⋯⋯」解釋很多但是林明山好像沒有想理我的意思。

他真不給面子,我應該威嚴點的。

「玉蘭,對不起,這輩子都沒有讓你享福過,你為我付出了這麼多   ⋯⋯家珮對不起,爸爸答應你的事情沒有做到⋯⋯」林明山哭著,但她們永遠聽不到了。

母女倆還在跟床上的林明山做最後的告白,不知道過了多久,空氣裡只剩下凝結的抽噎聲。

「林明山,下輩子學會先把愛說出口才不會後悔喔。」我掃了眼他的魂魄,這場車禍撞的不輕,生魂應該還在那個路口。

我掐了個指訣在他的魂魄上點了點,才用筆在簿子上打了勾:「走吧。」

他看著我。

「大人,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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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是 靈異職人誌-《話嘮小黑的職業日常》
2025-05-30 00:38 透過電腦版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