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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心・自白篇《霜極舊夢》

我是冷月心,出身霜劍仙宗。

宗門所在,是右大陸北境的霜極山——終年積雪,寒霜不融。

傳說山頂藏著遠古劍脈,而我們的宗門,就是那劍脈之後。

從有記憶開始,就在宗門中長大,宗門就是家。

這裡有我最敬重的師父,最囉唆的師叔,最調皮的師兄,還有幾位總搶我糖果的小師弟。

我是他們最疼愛的小師妹。

吃飯的時候,我的碗裡總會多一隻雞腿;

煮飯、打掃、汲水這種粗活,輪不到我;

出宗門歷練,總會有人偷帶上我;

就算沒一起下山,回來時他們也總會帶點小東西給我——糖果、髮飾,或者一把彎彎的木劍,說是給我裝模作樣用的。

每年「天淵慶」那天,全宗門會下山到霜陽城玩一整天。猜拳輸的人會留守宗門,雖然總是輪不到我,即使我猜輸了嘿嘿。當然我們會買點凍梅糕點給他們,劍堂師兄會在街邊和人比劍贏酒,師姊們則跑進茶樓買胭脂。

最後喝醉的會被我和師弟拖回山上,有人躺水井醒酒,有人被師父罰抄劍經,笑聲直到深夜都沒停過。

我學劍很早。

出手又快又準,有一次在雪地裡練劍,師父站了很久,忽然說:「這小妮子他日劍法,必將天下無雙。」

我當時不明白,只覺得他講這話後,師叔、師兄們看我眼神變得不太一樣。

  不久後,師父與幾位長輩突然宣布閉關修行,請幾位師兄姊帶著我「守宗」。

我還笑著問:

「守宗不是有劍陣嗎?還要我?」

大師兄笑著揉了我頭:

「你啊,現在才知道你是宗門寶貝,該學著接東西了。」

幾日後,師父與師叔將自身的部分修為傳給了我。

  我不懂那是什麼,只覺得體內一股劍意湧動,渾身發燙,連握劍的手都在顫。

某日清晨,我在練武場試劍,將劍勢運轉到極致。風起、霜凝、雪落。

  那瞬間百木凍裂,整個練武場陷入霜域,一時間雪花漫天飛舞,我以為我做錯了什麼,慌得不知所措。

那天黃昏,三師叔把我叫到廊下,他一邊搖著茶壺,一邊懶懶地說:

「心兒呀!」

  「劍魂,是劍修畢生精魄、劍意與氣息的融合體。這世上,能練出劍魂的人不多。不是天資異稟、便是心志堅定,否則終生無緣。」

我打了個呵欠:

「你講這種我會睡著哦。」

他照樣繼續說:

「天地萬物有氣。氣分兩類:本源與變化。風火水陰陽為本,冰雷霞太極為變,更上還有渾沌。每人天生帶一種或多種氣,與劍契合方能凝魂。妳天生具有水靈之氣,亦具風的無形——相輔相成後散發冰靈之氣」

「小小年紀就喚醒劍魂,又能輔以冰霜之勢,妳啊……就是為劍而生的。」

我眨眨眼:

「所以怎樣?」

他搖頭笑了:

「連我都羨慕,還怎樣?這把老骨頭努力一輩子,也沒見得劍魂會自己出來找我。」

「劍魂平日藏在體內,妳不理它,它也不理妳。但妳要是心志純粹、劍氣清明,它會回應妳——那天練武場霜域成形,就是妳與劍魂氣息共鳴的證明。」

「而且妳那劍啊,開始有靈了。再過些時日,它會聽妳話,也會幫妳擋刀。」

我還是沒完全聽懂,只嘟囔:「……你講得太長啦。」

他哈哈大笑,揉了揉我頭髮:「妳這丫頭,還是這麼沒耐心。」

然後他語氣變得正經:「心兒,這劍——是為了護妳想護的東西。」

我愣了一下。

霜風吹過廊下,茶香混著藥香飄來。

「……你又說得像是要出遠門了。」我皺眉。

他沒回話,只是輕輕點頭,三師叔最後一次摸了我的頭。

──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直到那一日。

我被派下山執行任務,回程只過了五日。

但整座霜極山,變了樣。

藏經閣焚毀,典籍殘破。

劍閣裡滿滿的劍痕,是新的是爭鬥過的痕跡;練武場血跡斑斑,到處飄散著血霧。

我喘著氣,呼出白煙。

靈霜林滿地屍首,混著許多不認識的面容,蒙著面的,穿戴陌生服飾的,是誰?入侵者?竟膽敢侵犯我宗門!

寒風漸起,從身旁吹拂而過。

我跑在熟悉的走廊,師兄姊倒在走道上,有的連劍都還沒出鞘。是誰?到底是誰?有誰還活著嗎?拜託了!

雪花緩緩落下,有幾朵飄落在我身上。

我跑去伙房,沒有沒有,這裡也沒有。

大家在那裡?

我奔跑、尋找、吶喊。

只為找尋那一點點希望,任何一個還在的——

家人。

我喘著氣,那種過度換氣的感覺免強支撐著我不崩潰、不嚎啕大哭。

大師兄、三師叔你們最疼我了快出來呀!

沒有,沒有這裡也沒有!師父、師姐你們在哪?

最終我衝進議事堂,終於發現一人還有氣息——那是我入門沒多久的小師弟。

他倒在石階上,滿身是血,臉色慘白。見我來了,輕輕握住我的手,發出沙啞聲音:

「姊姊…?…是地殞教……他們……在找……禁術……」

他眼神渙散,卻努力看著我,擠出最後一句話:

「姊……姊……我好痛……」

我渾身僵住,不敢哭,不敢喊,只能緊緊抱著他,低聲顫道:

「不痛了……姊姊在……在這裡……」

那晚,雪花越下越大,寒風越吹越烈,冷嗎?可能吧,我已經沒感覺了。

我一夜未眠,把全宗的屍身埋在靈霜林最深處的冰瀑涵洞,把他們的佩劍葬在旁邊,劍魂則用冰靈之力封在冰晶之中。

好幾位師叔與師兄,不在其中。

我找不到,但暗自祈禱他們還活著。

他們去哪了?被奪走了?還是,被抓走了?

我不知道。但我會查出來。

──

我知道,走在這條路上——不是為自己。

是為那些曾經叫我「小師妹」「心兒」的人。

是為那個最後一刻還喊我「姊姊」的小師弟。

是為霜極山那場血雪未融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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