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是我非我

我是在凌晨三點十三分醒來的。

醫院天花板的白光像剛磨過的刀鋒,毫不留情地割開我的視野。我試圖坐起來,卻發現左腕被束縛,右腳上也纏滿了繃帶。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和一種奇異的金屬味,像生鏽的時間。

床邊有張小桌子,擺著一盞檯燈,一杯已經涼掉的水,以及一張便條紙。

「你醒了就別信任何人,包括這張紙。記得,別照鏡子。」

我盯著這行字,心跳加快,胃部一陣抽搐。筆跡潦草、急促,像是寫的人當時極為驚慌,甚至沒有時間好好把話說清楚。

我,是誰?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像一張剛出廠的空白表格,只有身體還殘留著一點「我曾經存在」的痕跡——傷口、繃帶、無法自由活動的關節。

門在這時輕輕被推開,一位穿白袍的女子走了進來,約莫三十歲出頭,長髮束起,神情專業卻帶著一絲機械式的溫柔。「你醒了,太好了。」她走近,「我是你的主治醫師,林韶。」

我張嘴,想問話,但喉嚨乾澀得像是剛吞下一堆灰塵。

「你失憶了。」她不急不緩地說,語氣裡沒有絲毫驚訝,好像這是一件她已經重複了無數次的日常事務。「三天前你出了車禍。幸運的是腦部並無大礙,但你目前處於逆行性遺忘的狀態。我們會慢慢幫你恢復記憶。」

我皺眉,「我……叫什麼名字?」

「莊夢。」她輕聲答道,「二十八歲,建築設計師。未婚,住在市區的三井街一號,是獨居者。」

莊夢。

這名字在我舌尖上滾了一圈,卻沒有落地的重量。它像別人遺失在我口中的身份,一個空殼。我想說我不認識這個人,卻又無法完全否認——就像夢裡遇見的某張臉,明明沒見過,卻又熟悉得令人發毛。

「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林韶說著,替我整理床邊的儀器,動作輕柔得過分,「我們有你的資料、聯絡人、生活習慣的記錄。等你狀況穩定,會幫你一點一點找回來。」

我點了點頭,卻有什麼在心底隱隱作痛——不是傷口,而是某種極深的懷疑。這一切太過完美,完美得像早就準備好讓我「相信」的劇本。

我低頭,再次看向那張便條紙。

別信任何人。

她替我調整點滴時,我悄悄觀察她的動作。專業、冷靜、無懈可擊。但她的眼神……她太習慣看著我,卻沒有「重新認識我」的驚訝。她不是第一次見我失憶的樣子。

我問:「我的家人呢?」

她微微一愣,「你目前沒有直系親屬在本市。不過你有一位朋友,明天就會來看你。他叫魏昱辰,是你的大學同學,也是你現在的合作夥伴。」

我點頭。

林韶走到窗邊,拉開簾子。外面還是夜,只有城市遠處的燈光點點閃爍。玻璃反射出我們兩人的影子——我,坐在病床上,披著病號服,臉色蒼白;她站在窗邊,逆光而立,像一個影子守衛。

我忽然心跳一快,因為我注意到一個細節:

玻璃裡的我在動嘴唇——但我沒有說話。

我怔住,整個人僵在那裡。

「怎麼了?」林韶轉頭問我。

「我……可以照照鏡子嗎?」我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

她愣了一秒,嘴角微微上揚,但那笑容不像真正的笑,而是一種預設好的回應。「當然可以。但我不建議太早看,有些病人在面對自己不熟悉的樣貌時會出現排斥反應,甚至更嚴重的心理衝擊。」

我點點頭,不說話。

林韶離開後,我掙扎著下床,右腳幾乎沒力氣,只能扶著牆一點一點地挪到房間角落那面全身鏡前。鏡子上蒙著一塊灰色布罩。我抬起手,指尖顫抖著掀開它。

鏡子裡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可以清楚感覺到那張臉的存在感——太真實,太完整,但卻完全陌生。輪廓分明的五官、眼神銳利、下巴線條冷硬。我看著它,卻感覺像在看一張面具。

更詭異的是,它的嘴角,在我還沒動的時候,就輕輕翹起來。

我沒有笑。

但它笑了。

我下意識退後一步,心臟怦怦狂跳。這不可能——是幻覺?是藥物?是創傷後的神經錯亂?但那一瞬間,我的直覺告訴我:

這面鏡子裡的「我」不是我,從來就不是。

「莊夢……」門外傳來聲音,是林韶,「你該休息了。」

我快速拉上布罩,扶著牆回到床上,假裝睡著。

她推門進來,腳步聲停在床邊。

沉默幾秒後,她輕聲說:「你還記得什麼嗎?」

我閉著眼,沒有回答。

她的氣息靠近我耳邊,語氣變得異常柔和,「如果你記得了……別讓他知道。」

我睜眼,卻只看到她遠去的背影。

門再次闔上,整個房間重歸寂靜,只剩我和鏡子裡那個沉默的陌生人,隔著銀白的表面彼此凝視。

我在問自己:

我,還是我嗎?

還是……我其實,從來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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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2)


女主的名字感覺在暗示這不是現實?(莊周夢蝶
然後描寫醫院天花板那一段好帶感
2025-05-25 13:38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名字的巧思你猜對了。但我寫的是男主(汗)
2025-05-29 22:10回覆

莫名有種驚悚感
2025-05-18 12:58 透過電腦版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