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用心-zip發射樂團」留下來的人與不曾離開的活

第一章   活下來的人

第一節

港都的冬天,天總是特別慢的亮起。

池遠業已經醒來許久,坐在宿舍床邊,盯著牆上的鐘。牆面有裂痕,像是某種無法癒合的記憶。

他打開書桌抽屜,取出那個早已變成咖啡色的紅色絨盒。裡頭那枚女生尺寸的金戒指,靜靜躺著。

「你知道為了要送你這戒指,我準備了多久嗎?我到現在還每天練習著,大姐頭妳知道嗎?」

他從來沒有機會說出口。十年前那天,李若詩推開他後,死於她哥哥的懷中。

那天,是她十歲生日。

那天,是他第一次要送人禮物。

那天,是他無數次練習後要開口的那天。

她沒來得及收下;他沒來得及送出。

她沒來及知道,他沒來得及開口。

他曾想過,如果她還在,自己會不會是個更溫柔的人。

會不會不需要這麼用力,才能夠呼吸。

「繼續吧,繼續裝做這一切你都無所謂。」

他站在浴室,看著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的說。

第二節

南郡天德宮的舊址上,變成熱鬧的工地,他不知道這邊已經開始在新建新的宮廟,他坐在對面的診所,看這熱鬧的工地,懷裡的咖啡色絨盒在發燙。

他沒告訴任何人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坐在那邊,一陣風從工地吹了過來,帶著一種熟悉感,也帶著細沙。他揉了揉眼睛,彷彿眼裡進了沙。

他坐在風中,仰頭望著已經頃倒的舊圍牆,彷彿想看到還坐在圍牆上的她。

她不在這裡,他都知道她已經走了。

第三節

凌晨兩點,他終於躺下。燈沒關,窗簾半掩。整間宿舍靜得像棺木。

他夢見自己回到天德宮的法壇前,黑氣直衝,燻煙裊裊纏繞。他站在廟,看見她。

李若詩。

十歲的她,站在廟的大廳中,回頭笑著對他說:「我真的會保護你啊。」

他想伸手,但身體像石頭,動不了。

他大喊她的名字,卻發不出聲。

淚從夢裡滑落臉頰。這次他沒有壓抑。他哭了,像個沒有人保護的孩子。

夢醒了。

他又開始用執拗的成績、用自律的生活、用一個又一個高壓任務去證明:他還記得她。他這樣活著,是為了她。

但他從不承認。

他把對她的依賴,藏進自己每一次選擇的背後。

第四節

清晨,池遠業搭上前往霧都的巴士。新任務、新身份、新生活。他把那枚金戒指掛上了項鍊,掛在了脖子上。

窗外陽光淡薄,沿著港都的街道慢慢退後。他沒有說再見。他從不說那種話。

第一章   終

第二章   不曾離開的人

第一節

池遠業坐在床邊的時候,她就在他身後。

十年了,她一直都在。只是他看不見,聽不見,感覺不到。

「你的背影,噢讓我傷心……

但是我願意,一個人等你……」

她輕聲唱,聲音像風撫過玻璃,無人察覺。

她一直守著他。看著他長高、看著他學會說謊、看著他學會把所有悲傷壓進制服的扣子裡。看著他會在深夜趴在書桌上,看著他寫著永遠交不出去的信;看著他開始會在雨夜喝酒,看著他對著鏡子說「我沒事」。

但她知道。他一直在等。等一個永遠不會再出現的名字。

她也在等。不是投胎,不是解脫——

「但是我願意,一個人等你。」

哪怕只是影子,她也願意陪著他。

第二節

夜深。人靜。池遠業坐在書桌前,一盞黃燈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

她站在窗邊,看著他脫下制服,洗完臉,坐回椅子,點開一首歌。那旋律她一聽便懂——那是她活著時最愛哼的旋律。是他記得的唯一一首。

「記得你曾經對我說,不太信我,不想給我太多……」

她記得那天,她才十歲。她說:「從今天開始,我罩你。」

他笑笑,沒回應。那時候他不相信神,也不相信任何承諾。他更覺得人說的話都會變。

而他現在自己活成了那句不信的人。冷靜、自律、不願把軟弱交給任何人看。

她沒有怪他。只是心疼。

「不要裝作一切你都無所謂……我的愛,你可曾體會……」

她常常試著讓他感覺到自己:翻動窗簾、讓桌上的紙微微飄起、拉動他筆記本的封面。但他總是理性地關上窗、壓住紙角、彈掉塵埃。

她努力了十年。他卻從來不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你知道我是用心……全心全意,去表達我有多愛你。」

但她明白,他聽不到這句話,不是因為她說得不夠大聲,而是他不相信這世界會有人一直陪著他不離不棄,直到最後。

第三節

她坐在他床邊,輕輕靠近他的額頭。

她一句一句的說了那麼多話,卻只能一句一句的隨風飄走。

「不要再讓我一個人孤寂……給我個機會,讓我說愛你……給我個機會,讓我說我愛你。」

他沒有醒,但眉頭鬆了。嘴角,甚至浮出一點笑意。

她知道,他夢見她了。那是十年來第一次,也是她不確定是不是最後一次的機會。

她低聲說:「我真的會保護你啊。」

第四節

清晨,池遠業搭上前往中港的巴士。

窗外陽光淡薄,沿著港都的街道慢慢退後。

但在車尾靠窗的空椅上,一個十歲的女孩靜靜坐著,低頭哼著那首熟悉的旋律。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永遠存在。也不確定這樣的時光能持續多久。

但她會陪他,直到有一天,她真的被忘記——

又或直到他再次夢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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