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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個故事 聽一首歌】某某

      簡曜晨與某人——他私底下總是喚作「某某」——是在學校裡認識的。某某是那種走進教室就自帶光源的人,說話時眉眼彎彎,聲音輕快,連老師都不忍對他責備。

      簡曜晨起初只是坐在角落靜靜看著,不知不覺間,他們開始一起行動。從一張借過來的講義、一句隨口的搭話開始,兩人開始一同走出教室、一同走進便利商店,午餐時間成了默契的並肩,放學後的腳步也習慣同步。

      某某總喜歡靠得很近,講話時會忽然湊近他耳邊,把手機遞來分享一張無聊的梗圖。兩人在教室角落裡丟紙條,交換著只有彼此懂的玩笑和小秘密。

      凌晨訊息從「你睡了嗎」變成「晚安要記得講」,簡曜晨總是第一時間回覆,彷彿回得快一點,就能更靠近對方一些。他有時也會懷疑,這樣的互動是不是太過曖昧,可某某的語氣總是那麼自然,不容許他有任何追問的空間。

      朋友們私下笑說他們根本就是一對,連走路的步調都像在談戀愛。他嘴上否認得很輕鬆,心卻不斷發熱發燙。

      簡曜晨漸漸發現,自己對某某的情感,早就不再只是朋友那麼單純了。他不敢說破這段關係的真相,更不願承認,自己對某某的在意早已不只是朋友該有的分寸。

      於是,他把那些多出來的在意包裝進「朋友」這個詞,緊緊藏住。那段日子,他把這份默契當成無聲的祕密,也當成一場無權要求的幸福。

      但每當訊息欄空白太久,心裡就浮上一種沒來由的不安;每當看見某某在球場邊與別人說笑,他就莫名地想要轉身離開。他曾經說服自己,那只是因為兩人太熟了,才會這麼在意。但他也知道,自己早已在心裡悄悄為這段關係加了太多註解。

      某某有時對他特別好,會在他生病時跑去藥局幫他買藥,會在下雨的夜晚送他一把傘,會在所有人離開後回頭看他一眼說:「我等你。」

      那樣的溫柔讓簡曜晨幾次以為自己猜對了對方的心,但每當他試著多說一點、多靠近一點,某某就會輕描淡寫地轉開話題,甚至露出一句笑笑的說:「你想太多了吧?」

      就像在提醒他——這一切都不能太當真。

      簡曜晨不敢問,也不敢確認。他怕自己一開口,那些真實就會變成負擔,把原本能靠近的距離全部炸碎。他只能繼續留在這條模糊的界線上,明知進一步可能摔落,退一步卻什麼都不是。

      這段關係讓簡曜晨活在一種介於希望與否定之間的懸浮狀態,成了他心裡的暗湧,每一秒鐘,都在試探:這是不是愛,還是只是他一個人的誤會。

      他曾試過主動淡出,減少聯絡,不再每堂下課時等待那熟悉的背影靠近。但某某只要一個訊息:「你最近怎麼怪怪的?」就足以讓他打破所有自我設限,重新投入那場沒有定義的牽連之中。

      他以為自己能退一步,卻總是在對方不經意的關心裡,全盤潰敗。

      他想靠近,想問清楚,想聽對方親口承認一點什麼——哪怕只是半句確認都好。

      但同時,他也怕得要命。他怕一開口就會失去現在擁有的這一切。怕某某一旦意識到他的心思,就會像過熱的水突然降溫一樣,轉身離去。

      於是他學會把那些話都往肚子裡吞,讓自己變得聽話又克制,彷彿只要安分守己,就能維持這段關係不破。

      日子就這麼過著,某某偶爾靠近,他就會在心裡默念:「或許這就是了。」

      可下一秒,某某又轉頭和別人說笑,語氣裡那種自在與親暱,卻從未在簡曜晨身上出現過。他忽然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太多,把每一點好意都過度放大。他像在一場沒有提示音的等候中,坐立難安,卻始終不敢離開。

      簡曜晨始終記得那些只屬於他與某某的瞬間。下課後一起躲在校門口的屋簷下避雨,他們笑著拿書包遮頭,像世界只剩彼此;深夜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肩並著肩,一句話也沒說,卻沒有任何尷尬。

      還有那副共用的耳機,一人一邊,音樂從耳朵裡進入,再一起沉到心裡。他以為,這些片刻的親密,是某種默許的證明。

      直到某一天,某某突然拉著他的手,看著他說:「你很好。」

      簡曜晨的心跳像被悄然點燃,一連串的可能性在腦中瘋狂運轉。他幾乎要回握那雙手,幾乎要說出藏了太久的話。

      但某某緊接著補了一句:「希望你能幸福。」那語氣不是承諾,更像是在道別。一句話,讓他差點相信的勇氣被徹底打碎。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一場賭局,賭對方會不會終於給一個明確的答案。可每一場賭局的結局,總是落在「無解」上。

      簡曜晨學會在心動的時候靜下來,在期待的時候往後退。他懂得某某的靠近不代表什麼,也明白自己不能再要求更多。他把「喜歡你」這句話拆碎了,藏進日常的每個細節裡,用笑容代替告白,把渴望壓進沉默裡。

      那天,簡曜晨是在朋友的限時動態裡,看到那張照片的。畫面裡某某笑得灑脫,身旁站著一個他不認識的人,肩膀自然地靠在一起,眼神裡沒有保留。他盯著那張合照看了許久,手指停在螢幕上方,遲遲沒有滑開。手機的光映在他臉上,照不出情緒,卻清晰地映出他眼裡閃過的空洞。

      後來,某某親口跟他說了。兩人坐在圖書館後門的長椅上,空氣悶熱又安靜,某某開口的語氣輕鬆得過頭:「我在交往了喔,前幾天的那個人。」

      簡曜晨嘴角勉強扯出一點笑,輕聲說:「替你開心。」

      他以為自己準備好了,卻在洗澡時情緒決堤,靠著牆壁崩潰大哭,任由水聲把所有難堪沖刷得無聲無息。

      那些曾經在嘴邊盤旋千百次的「我是不是對你來說不一樣」、「我們到底算什麼」,全部封存,再也沒機會說出口了。

      他站在那段沒來得及表白的邊緣,看著所有可能性一一崩塌。朋友有天問他:「你們當初是不是有什麼?」他笑著搖頭,語氣輕得像在談別人的故事:「沒有啊,他只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

      時間慢慢過去了,簡曜晨與某某幾乎不再聯絡。聊天紀錄沉在列表最底端,像封存的舊物,不敢點開,也沒真正刪除。他試著過正常的日子,學會照顧自己、安排週末、和朋友談天說笑,生活似乎逐漸回到正軌。

      只是有時,走在街頭不經意聽見某首熟悉的歌,他還是會停下腳步,像被什麼絆住了。

      那首歌,是當初他們共用一副耳機時一起聽的。那時某某把耳機遞過來,說:「你會喜歡這首。」

      果然,他喜歡。他甚至記得對方聽到副歌時下意識跟著哼了兩句,聲音小到快被風吹散。現在那旋律再次響起時,簡曜晨忽然想起那畫面,那雙靠在他身邊、卻從未真正屬於他的肩膀。

      他學會了不期待,不再問、不再追、不再強求一個解釋。

      每當別人提起某某的名字時,他也能笑著聽完,不會再心跳失控。但他知道,那名字在他心裡始終佔了一個位置,靜靜地、不吵不鬧地待著。

      某某,是他生命裡一段沒有結果的故事,是一場沒能說出口的愛情,是再也回不去、也沒真正擁有過的——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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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釋然的樣子好美
2025-04-21 11:06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
2025-05-03 00:55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