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說一個故事 聽一首歌】那些閃電指向你

      意識到喜歡上他的瞬間,一記春雷貫耳,驚動所有蟄伏於體內無以名狀的情感。

      像是好不容易破土而出的新芽,也像剛從冬眠中甦醒的動物,時間彷彿在這一刻才真正開始流轉,周遭的畫面頓時鮮活了起來。

      眼前一閃一暗。霎時我竟搞不清那是胸口傳來的巨響,還是天空落下的雷鳴。

      他攆走陰暗濕冷的冬,帶來生機盎然的春,最後,在我的世界留下乾淨透亮的夏。

      自那時起,四季像是失去了意義。

      有他在的地方都有燥熱的暑氣、濕熱的雨水,還有耀眼的光。他笑的時候大都晴空萬里,偶爾卻也飄來烏雲,下起令人心煩的雷陣雨——當他的笑不是向著我的時候。

      怎麼會這樣呢?認識十幾年來,我看過那笑靨數百次、數千次,卻沒有任何一次如此刻這般,酸澀得難以忍受。

      兩手撐著桌面,我倏然起身。

      溫柔的女聲自右方傳來:「要回去了?」

      我悄悄向後瞥了一眼正和學妹談笑風生的他,點了點頭。

      「不等他?」

      吊扇發出規律的吱吱聲響,搭著來自後方細碎的談話與歡笑,迴盪於整間學生會室,讓人格外難熬。

      我靜靜聽著這些聲音,沒有應答。

      「就要畢業了,不告白?」

      會長的音量雖然不大,但還是嚇得我全身一抖,想也沒想就伸手摀住她的嘴巴。

      「噓——妳小聲一點啦。」見她笑眼瞇瞇,我緩緩鬆手坐回椅子上。「要是被聽見怎麼辦?」

      「他神經那麼大條,不用擔心。」

      「才不是那個問題。」

      「不然是什麼問題?」會長順了順堆疊的文件,抬眼看我,「你們就是認識太久了才會這樣。」

      「哪樣?」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關鍵時刻不是逃跑,就是嘴硬說反話。」

      「什麼——」

      她燦然一笑,其中卻貌似又摻雜著一些無奈,「我話就說到這,自己好好想想吧!」

      語畢。她慢條斯理地繼續收拾。

      待我回過神,會長已經帶著學弟妹們離開,徒留我和他在教室裡獨處。

      抿了抿唇,心臟的跳動逐漸清晰。

      我想藏起這份心事卻總是自亂陣腳,而那股燥熱的暑氣又逐漸升起,甚至帶著一股潮濕的泥土味⋯⋯

      潮濕的泥土味?

      我猛然轉頭看向窗外。

      「下雨了。」他說。

      溫熱的氣息忽而湊得很近,將我籠罩在淡灰色的影子之中,彷彿一座難以脫逃的囚籠。

      我不敢轉頭看他,只能侷促地盯著雨點落在過分乾淨的玻璃窗上,像隻鸚鵡似地附和著:「嗯。下雨了。」

      他輕笑一聲。大概是習慣使然,他毫無顧忌地伸手揉了揉我的頭。

      「有帶傘嗎?」

      我正想開口回答,有,摺疊傘就放在我的書包側邊,一道閃光乍現,明了又滅,宛若要劈裂天地的巨響隨之而來。

      雷聲很近,幾乎要比他的氣息還近。我下意識撫上胸口,深怕他聽見那震耳欲聾的心跳。

      「我、傘⋯⋯」

      「我今天被學妹告白了。」

      轟隆——

      我不明白他突然告訴我這件事的用意,只知道自己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血液彷彿在回流,凝聚成浮在臉上的那團熱氣。輕顫的指尖、手掌甚至是四肢,都在逐漸失溫。

      「你⋯⋯接受了嗎?」

     

      ⚡️

     

      那是蠢動的三月。

      一如往常,我們窩在他家客廳打電動。也一如往常,他始終是我的手下敗將。

      「哪有人先練過才來比的?」

      「你又沒說不行。」我笑嘻嘻地戳著他的手臂,「而且就算我沒練,你照樣會輸。」

      聽見我這麼說,他挑了挑眉,不服氣地換了一個我們兩個都沒玩過的遊戲。

      「來玩這個。」他笑得狡黠,「看看到底是誰比較厲害。」

      被他挑起勝負欲,我二話不說,接下他遞來那紅得惹眼的遊戲手把。

      「輸的搔癢懲罰。」

      那是蠢動的春天。

      也許是上天看不下去我自負的嘴臉,一連輸了三場都沒能翻盤。

      而我忘了,怕癢的不是只有他。

      「等、等一下!」

      「輸的搔癢懲罰。」他傾身而來,將我困於兩隻強而有力的臂膀之間。「是誰說的?」

      「我⋯⋯是我。」

      真是自掘墳墓。

      背抵著沙發座墊,視線頻頻飄向他的手臂和地板之間的空隙,思忖著有多少機率可以脫逃成功。

      如果現在壓低身體,抬起他的手臂爬過去,似乎可行?但他的力氣很大,總覺得我再怎麼掙扎也是徒勞——

      「喔?好像下雨了。」受他的話語吸引,我跟著抬頭想確認。

      不過轉眼一瞬,他的手指已經在我的腰側舞動。

      「喂!啊、哈哈⋯⋯你、犯規!哈⋯⋯哈哈哈⋯⋯」敵不過陣陣癢意,我像隻蟲子一樣,不停扭動著身體想要逃開。

      有如要報復一直以來輸給我的冤屈,他絲毫沒有手軟。我愈是求饒,他就愈是來勁。

      「哈哈⋯⋯哈、停下來!好、癢⋯⋯哈啊、哈⋯⋯」我又癢又喘,筋疲力盡地倒在地上。

      這回,終於換我成為他的手下敗將了。

      他兩手撐地,而我仍然被他困在雙臂之間,甚至連腳都動彈不得。

      癢意帶來的餘韻與熱氣還沒徹底散去,我一邊輕輕笑著,一邊抬眸對上他的目光。

      頃刻間,怵目驚心的閃光刺入房內。

      我不禁愣了一下。

      直到轟然巨響落下,我才猛然意識到,啊,那是閃電和打雷。可好像不只那些自然現象的發生,心底某種異樣的情緒也正在發酵。

      轟隆隆——

      啊,那是我的心跳。

      我喜歡他⋯⋯

      察覺到這件事以後我急於掩藏。然而尚未組織好話語,他就先一步退開身。

      「雨下大了。」他走到窗邊背對著我,幽幽問道:「有帶傘嗎?」

      那是蠢動的暗戀。

     

      ⚡️

     

      我們共撐一把傘的情況並不多見,一路沉默不語的狀態更是少之又少。

      眼下竟同時達成了上述兩例奇景。這要是放在遊戲裡,大概可以解鎖成就了吧?

      「我沒接受。」

      「什麼?」

      他抓著我的手腕往人行道內側拉去,「我說學妹的告白,我沒有接受。」

      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心情,被他簡短的一句話再次攪亂平靜。

      「喔、喔⋯⋯為什麼?」我盯著自己微微淋濕的鞋頭,有些害怕他的回應。

      他突然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一把捉住我的背包提帶。還沒搞清楚狀況,我整個人的重心直往他身上倒去。

      「你幹麼突然——」

      「我有喜歡的人了。」

      轟隆——

      「跟我說幹麼?」我忍住想哭的衝動,別過頭。「放開我。」

      「不好奇是誰?」

      「不好奇!快點放開我!」

      他固執地不肯放手,我索性拿出自己的折疊傘,脫下書包逕自往前走。

      詭異又微妙的氣氛混在水氣裡,我已經分不清臉上的是不慎滴到的雨水,抑或壓抑不住的眼淚。

      被他喜歡上的人,肯定跟他同樣優秀吧?究竟會是誰呢?

      我想,對方的成績絕對不差,人緣大概也像他一樣好,備受老師疼愛、同學喜歡⋯⋯難道對方是學生會的人?該不會就是今天和他聊得很開心的那個學妹?還是副會長?畢竟她是資優生,還長得很漂亮⋯⋯又或者,其實是會長?

      登時,腦中浮現她在學生會室裡對我說的話——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關鍵時刻不是逃跑,就是嘴硬說反話。』

      還真是被她說中了。

      他留給我的明亮的夏,如今也將要隨著夏季的逝去入秋了嗎?

      「真的不好奇?問問看啊,說不定我就回答了。」

      跟在我身後的腳步依舊。

      「我不要。」抹了抹臉頰,我仍然不敢轉身面對他。「問了又沒好處。」

      「確定沒好處?」

      你到底想說什麼?

      「有什麼好處?看你和其他人談戀愛算是一種好處嗎?」

      話一脫口,我遲疑了半秒才驚覺自己鑄下大錯,嚇得落荒而逃。

      我怎麼就把腦袋裡真正想講的話說出來了呢?

      顧不及鞋子會不會濕透髒掉,我一路踩過大大小小的水窪。多虧他讓我少了書包的重量,走起來可以說是健步如飛,應該能夠在他追上之前回到家⋯⋯

      「啪」的一聲,猝不及防自身後傳來。

      腳步急停,我有些擔心地回過頭——他抱著我的書包跌坐在地上,透明的傘翻落在一旁。

      慢慢,我們的視線交疊一線。

      閃電迸發的光亮灑在他身上,本就耀眼奪目的人,這一秒更是宛若星辰。

      轟隆隆——

      周遭又暗了下來。

      他的臉罩著陰影、接著雨滴,明明跌倒了,卻奇怪地笑了。

      用不著我上前關心,他很快又重新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塵土水痕,撥了撥濕潤的髮絲,再次握上那把掉落的傘。

      「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即使那股怪異的氣氛尚存,我還是開口詢問。

      「誰說我要跟別人談戀愛了?」

      而他卻答非所問。

      「真的不問嗎?不好奇我到底喜歡誰?」他笑得漫不經心。語氣像是在催促,又彷彿是央求:「快點。我們就要畢業了,以後沒機會問了喔。」

      滴滴答答的雨聲像是秒針在倒數,距離答案揭曉、我的戀愛告終還剩多少時間。

      移開眼神猶豫片刻,最後我還是順著他的意問出口了。畢竟就像他說的,就要畢業了,進與退只在一線之間。

      倘若結果惡劣得不堪承受,至少馬上就要分道揚鑣,我可以再次躲進樹洞冬眠,一切回歸雷鳴之前的平和。

      「你⋯⋯喜歡誰?」那聲音遠得不像是我發出來的。

      我緊張地掐緊手心,不敢確認他的表情,但依稀聽見了他的輕笑聲。

      接著,濕冷的觸感沾上我的左手上臂、肩胛,以及右側的肩頸處。

      他將我緊緊攬入懷中,清新的皂香在鼻尖化開。

      我又驚又喜又失措,只能僵直著身體不敢輕舉妄動。感受著彼此的呼吸與心跳逐漸重疊,我難以自拔地開始期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也許會十分動聽。

      「終於⋯⋯」耳畔響起比平時還要炙熱沙啞的,他的低語:「我喜歡的人是⋯⋯」

      轟隆隆——

      他的聲音和夏季最後一場陣雨的雷聲重疊,化為明媚的暖陽、乾淨的天空、迷人的雙彩虹,以及星星一般閃耀的笑靨。

      喜歡上他是一件太過自然的事。自然到有如呼吸,又有如脈搏,以至於我到了高一那年才恍然察覺。

      他是太陽,是月亮,是忽明忽暗的星光;是雲雨,是陣風,是朦朧不堪的迷霧;是池塘,是湖畔,是難以預測的大海。

      是我的全世界。   

      若非那道春天的雷,若非那些閃電都在為我指引,我大概無緣體會暗戀的苦澀與酸甜,更無法感受如今握在手裡的溫熱。

      自那天起,四季如春,破土的新芽終於長成了瑰麗花朵。

回作家的PO

回應(6)


是雙向愛戀!!!好甜!!!
後續!!!
2025-04-14 22:28 透過電腦版 回應
沒錯!!
雙箭頭最甜了( •̀ ω •́ )✧
2025-04-16 00:08回覆
搭配歌曲在這裡!
Limi, 屠衡 - 那些閃電指向你
2025-04-14 21:11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喜歡雙向暗戀
暗戀的心情心酸酸,希望他也喜歡我,卻又害怕其實他喜歡的是別人
2025-04-13 22:18 透過電腦版 回應
真的!我也很喜歡這種酸甜拉扯的感覺
暗戀的時候滿眼都是他
難過是他、開心是他⋯什麼都是他(*´Д`*)
2025-04-14 12:53回覆

終於告白了我的天嗚嗚嗚嗚
2025-04-13 12:39 透過電腦版 回應
作者本人看了都著急XD
2025-04-14 12:52回覆

哇嗚~好甜!是雙向暗戀耶!!
2025-04-13 07:32 透過電腦版 回應
沒錯>< 最喜歡雙向暗戀了嘿嘿
2025-04-14 12:51回覆

啊啊啊愛死了!!從昨天等到今天直得了嗚嗚(´;ω;`)
寶貝真的好棒啊啊啊!!

(好真可惜閃電打不出來!!不然更搭了!!
第一搶完!我要再去邊聽歌邊重看一次!!!愛妳!!
2025-04-12 22:30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嗚嗚!!有你的肯定就值了ಥ_ಥ❤️
真的可惜閃電打不出來,只能用雷雨符號將就一下了哈哈XD
這首歌是詩人林婉瑜代表作〈那些閃電指向你〉同名歌曲
真的推推!請大家都去聽!都去看!
不只這首,Limi的《自然現象》整張專輯都很推薦!
愛霜霜,你真的是我寫文的最大動力源 (啾啾)
2025-04-12 22:53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