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數據化記憶

      「你覺得我們今天能發財的機率是多少?」

     

      「你不如問我們被政府軍抓走的機率是多少。」我頭也不回前進,沒好氣回應走在後面的琳妮,有時間做發財夢不如小心別被抓走,我對成為放在罐子裡的大腦一點興趣也沒有。

     

      一腳踩破一個塑膠垃圾,碎片噴進旁邊的積水裡。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早上好不容易停了,地面還沒乾,到處都是泥濘,天空也陰陰的,得抓緊時間。雖然淋雨不會死,但我也不想晚上睡覺的時候全身發癢。

     

      「一半一半?」琳妮走在後面笑出聲:「會被抓到跟不會被抓兩種結果?」

     

      「妳的數學真好。」

     

      「謝謝誇獎,識人眼光不錯。」

     

      我無視她莫名其妙的回應,推開擋在路上一個破掉的大型空鐵桶,挪出可以行走的寬度,側身躦過去,撥開比人還高的草叢,通過牆壁破洞進到一個廢棄工廠裡。

     

      廠區比外面看起來還大得多,裡面沒有隔間,碩大的空間由四面水泥牆包圍,有些地方破了洞,看得見外頭。幾個大型機具的輪廓被爬藤類植物覆蓋,像是沉睡的巨人坐臥在地上,我不自覺放輕腳步,小心踏過凹凸不平地面的積水。

     

      廠區中間放著一個大型透明方形物,看起來曾經是水族箱,現在放在底部的造景橋斷成了兩半。

     

      我想起大人們茶餘飯後的閒聊。

     

      政府軍會把人的大腦取出來泡進那什麼醇或是什麼什麼酸的液體罐子裡,接上電線,讓所有人都融合進那部聽說可以主宰宇宙的超級電腦裡,大家就可以在虛擬的世界裡快樂生活——原本住在垃圾掩埋場那邊的大叔是這麼說的,一個月前他聽信這番說詞,跑去找政府軍的人,之後再也沒人見過他。

     

      聽起來就像騙人。

     

      如果超級電腦真的那麼厲害,那它應該可以為人類找到和平解決戰爭的方法,而不是等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戰爭結束後才用這樣詭異的方式來「拯救」活下來的人——住河邊的老伯上次一邊喝著跟琳妮頭髮顏色一樣綠的溪水一邊發表長篇大論,三天後有人發現他倒在被當作家的帳篷下死了。

     

      「不過如果垃圾場大叔說的是真的,感覺也不錯呢!」琳妮跟在我後面進到工廠,拿著手上的長木棍翻找門口附近的垃圾堆。「至少我們不用辛苦的在垃圾堆跟破銅爛鐵約會。」

     

      我沒有回話。琳妮看了我一眼,識相的閉上嘴巴,跑去另一邊。

     

      「小心別觸電了。」我出聲提醒,雖然工廠已經廢棄許久,還是小心為上。「好~」她一會便從長得十分猖狂的青苔植被間拖出一台疑似電腦主機的方形物體,用收在腰間的工具敲敲打打,拔下一片鐵製機器的外殼。「你覺得大姐收這東西嗎?」

     

      「她說不收生鏽太嚴重的。」我走過去,敲敲她手上的鐵塊,鐵鏽隨著震動一片一片掉下來,露出沒有生鏽的部分。「感覺還行,要回去時再帶走吧。」

     

      「好耶!」綠髮少女把戰利品放到一旁,拿起螺絲起子繼續拆解那台機器。大部分的物品不是生鏽太嚴重,就是被植物覆蓋,早已不能再回收利用,我們只有兩個人,能搬的量不多,自然只能挑選比較有價值的。

     

      遠處傳來一聲悶雷。

     

      「喂,查理。」琳妮突然出聲叫我,語氣聽起來是覺得只動手太無趣,想跟我閒聊。「幹嘛?」我費力搬開建築碎塊,下面有一副被壓死的小白骨,長條狀排列,看起來像蛇。「你搬東西的樣子好像原始人。」

     

      「妳欠打嗎?」我白了她一眼,小心鬆開手放下水泥塊,儘管動作盡量小了,地面還是揚起一陣塵土。沙塵噴進口鼻,我沒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聲音在寬闊的空間中撞擊,回音讓琳妮非常失禮的大笑。

     

      她的聲音也在工廠裡迴盪,像是有一群人同時發出笑聲。我覺得臉熱熱的,於是埋頭工作,但這塊石頭實在是太大了,我使盡全力推還是一動也不動。

     

      「我這裡有長棍子啦,給你用。」她把自己本來在用的長木棍拋過來,我伸手接住。用槓桿搬開障礙確實輕鬆多了,不過今天運氣不好,除了琳妮一開始發現的電腦主機,沒有其他收穫。

     

      「只有這些的話恐怕只能換到幾片麵包喔……」琳妮數著她拆下來的零件說到。天候不佳,後幾天都下雨的機率很大,雨水有毒,只要天氣一變化便不能出門,而我們據點的物資已經不多了。

     

      「往更裡面去吧。」我指向旁邊,有一個像是小裂縫的走廊,被機具遮擋住了所以一開始沒有發現。入口處上方有張歪歪斜斜的生鏽鐵製標牌,寫著「第二廠區」。

     

      走道一眼望去,後方一片黑,看不見盡頭,遠處似乎有個小亮點,我率先走進去,琳妮蹦蹦跳跳抱著戰利品超越我跑到前方。

     

      走道的天花板破了幾個大洞,看得見灰色天空,頭上的雲層變得好厚,空氣聞起來像是被人拿著濕抹布掩住口鼻,沉悶、無法呼吸。牆壁還在滲水,地面有些凹洞,一隻長尾巴的紅色小爬蟲類伏在積水旁探頭,感受到我們靠近的腳步後頓了一下,很快溜進牆縫中。走道的盡頭被一塊很大的破裂碎塊擋住,但上方還有不小的空間足以讓人鑽過,琳妮毫不費力跳上去,向我伸出手。

     

      長滿青苔的表面走起來很滑,好幾次差點滑倒。

     

      第二廠區的空間分配比第一廠區擁擠,看起來有一半是行政區。隔間裡櫃子與櫃子、桌子與桌子緊密排列,還有成排的電腦螢幕,不過所有東西都亂七八糟的躺在地上,爬滿了植物。

     

      有一棵樹從窗戶外長進來,茂盛的淺綠色葉片填滿整個辦公室,沿著牆覆蓋,穿透淺色天花板。植物在人類很少的地區確實都長得很好,這個倖存者稀少的時代亦是如此。

     

      換了個區域探索,但運氣也沒有變好,生鏽太嚴重的化學空桶與不知名機器殘骸,拿起,又丟下,廢棄物堆碰撞的聲音外只剩下琳妮偶爾紓解氣氛的笑話。

     

      遠處又響起了雷聲。

     

      「喂,查理,你好吵。」琳妮手裡拉扯塊破爛的防水布,忽然出聲叫我。我想她大概是想調侃我檢查櫃子的方式,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便再次專注到手上進行的事。

     

      「你有聽到嗎?」這次語氣帶著點不悅,我放輕動作,感覺有點奇怪,開櫃子的聲音有那麼吵嗎?她走路的腳步聲明明比生鏽軌道滑動的聲音還大。

     

      喀、喀、喀……

     

      「你別一直走來走去好不好?」

     

      我猛然停下要拉開抽屜的手,抬頭,看見她坐在地上,背對著我,折好的防水布包裹著剛才找到的零件正好被整齊擺在腳邊。她轉過頭皺著眉頭,但在對到眼的時候那股不耐煩變成了恐懼。

     

      「我沒有在走路。」我說。

     

      腳步聲還在持續,越來越近。不是我的,也不是她的。越來越近,但也越來越不像腳步聲。

     

      喀、喀、喀、喀……像是有個巨人穿著金屬鞋子一步步碾壓過地上的碎片。

     

      「看來今天是倒楣的那二分之一。」琳妮抱起今天唯二的收獲露出苦笑。

     

      我們一前一後衝出門來到走廊上,正好看見閃著紅光的機械大頭從轉角探出,慢慢旋轉過來,兩隻像眼睛一樣的探測器掃過我的臉。

     

      「人類、抓捕。」

     

      它龐大的身軀從建築間擠進窄小的走廊,肩膀處緊挨著牆壁,像是野獸一樣四腳伏在地上。額頭上是政府軍的藍色標誌,機械怪獸的眼睛再次閃爍。

     

      「抓捕、抓捕、樂園。」

     

      低沉機械音迴盪在建築間,野獸蹲低身體,我不自覺屏住呼吸。

     

      怦咚

     

      怦咚

     

      怦咚

     

      怦咚

     

      「人、類!!!保、護!!!」

     

      飛石四濺,它伸長前肢撲過來,沒有嘴巴、沒有牙齒,狂囂的機械電子音朝我轟炸。

     

      「快跑!!!!!」

     

      不需要提醒,我邁開腳步跟在琳妮身後轉過幾個彎。

     

      因為加速過猛好幾次直接撞到牆上,撞擊讓全身都隱隱作痛。

     

      腳步聲、踩踏聲、耳鳴、水聲。

     

      怦咚

     

      混亂中琳妮似乎喊了些什麼,但我一個字也沒聽清。這種時候她總是比我勇敢許多。

     

      腎上腺素飆升,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膛,不敢轉頭看身後的鋼鐵野獸。

     

      紅光、遠處的雷聲、喘氣聲。

     

      似乎還夾雜警報一樣的聲音。

     

      怦咚

     

      它的尖牙、它的利齒,不存在,但就像惡夢裡的怪物,緊追在後。

     

      噴飛的碎石不斷砸在腳邊,小腿被劃傷一個口子,流出溫熱的鮮血。

     

      地上積水混合鮮紅,一聲巨響後,怪物的聲音越來越遠了。

     

      我鼓起勇氣轉頭看,它被卡在柱子間,揮舞四肢。彷彿被陷阱逮住的動物。

     

      「該死!」

     

      琳妮猛然停下,咒罵了一句,因為過於慌張又不熟悉環境,不知不覺便來到死路。

     

      眼前只剩下一道金屬門牢固的擋在正前方,門旁有個舊時代用的指紋鎖,螢幕邊角有些裂痕。身後的機器野獸還在破牆掙扎著朝我們靠近,好在窄路限制了它的行動,但也堵了我們的活路。窮途末路,就是指這個情況吧?堵死的路、打不開的門、看起來像是要把我們撕成碎片的政府軍機械,琳妮少見的臉上毫無笑容,甚至自暴自棄丟下手裡的長棍開始踹門。

     

      但毫無用處,那片金屬甚至一點損傷都沒有,而機械怪物已經快掙脫梁柱的束縛,頭上兩個紅光狂躁的閃爍。

     

      雨開始下了,牆上裂縫噴進雨水,我下意識轉身往後要遠離逐漸脫困的怪物去到琳妮身邊,卻不慎踩到長了青苔的石塊。

     

      「啊?」人類被絆倒的本能反應是馬上扶住附近物品,因為身體突然失去平衡往旁邊倒,我嚇得伸手抓住眼前牆上突出的指紋鎖,手指正巧碰觸到了感應區。本來又氣又急的琳妮看著螢幕亮起來,愣在一旁不知所措。機器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女性電子音,只有最後一句聽得懂意思:

     

      「認證通過。」

     

      隨著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金屬門開始發出吵死人的運轉聲,像是有隻被卡在洞裡的巨人掙扎著要爬出來一樣,我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嚇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該跑還是該繼續看著它的動靜,還是琳妮反應快,一把將我拽起拉到遠處。

     

      金屬門在老舊機器的努力下緩緩打開,政府軍的怪獸也在此時擺脫陷阱,四肢併用朝我們全速前進,琳妮抓著我往門裡跑,千鈞一髮之際向前撲,怪獸一頭撞上了門框,發出巨響。還好它沒有會張開的嘴巴,我的腳才沒有被咬掉。

     

      整個建築彷彿都在震動,好在門框沒歪,看起來那傢伙暫時是進不來,只能等著。

     

      「真的要死人了……我的夢想是死在陽光下耶,這裡暗得跟大姐的家一樣怎麼適合我華麗倒下!」不知道這是不是在說點笑話緩解氣氛的環節,我還在緩解剛才激動的狀態,沒有回話,耳朵嗡嗡作響。

     

      我從地上爬起來,揉揉太陽穴,轉頭查看四周。雖然算不上脫困,但總算有多餘的心力觀察現在究竟被困在什麼地方。

     

      一個大概是研究室的空間,周圍的裝飾,白牆、鑲在天花板裡的燈管,跟剛才撿回收的地方完全不同,牆面也一點裂縫都沒有。保存完好的一組四個螢幕的電腦工作桌、兩個靠牆的大書櫃,把書拿下來看,居然完好無損,油墨印製的老古董一字一句清楚記載著我看不懂的文字。

     

      彷彿這個空間完全與外界隔絕,外面世界的毀壞破敗都與這裡無關。一個時間獨立流動的空間。

     

      「這是什麼?」

     

      琳妮站在一台像是醫療艙的機器前,手指輕輕撫去玻璃罩上的灰塵。看起來是個很厲害的機器,但我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也許是醫療艙的一種?

     

      「別碰。」我出聲提醒她。「要是不小心碰到什麼開關就不好了。」門口的指紋鎖只是個意外,我壓根沒想到能開。

     

      又是一陣腳步聲。

     

      我們兩人警覺的同時看向唯一的出入口,機器怪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動了,取代而之的是槍口。

     

      一個又一個黑漆漆的槍口。

     

      人類在這個時代儘管不再區分國家、人種,依然會有敵我的分別,政府軍的機器人抓捕著剩下不願加入「樂園」的人們,由機器人的手殺害同類,科技所帶來的不過是極端的慾望放大。

     

      三個、不對、四個機器人,越過怪獸的身邊進到房間裡,手臂上的槍口對準我們,我將琳妮護在身後。

     

      怦咚

     

      「人類、兩名。」

     

      「執行收容。」機器人一起往前幾步,朝我們逼近。

     

      死定了。

     

      機器人冰冷的手指扣住我的手腕,我用力掙扎著,但反抗的腳只踢在堅硬的鐵皮外殼上,膝蓋磕到突出的外骨骼,好麻,手臂一陣細小刺痛,它們似乎給我注射了什麼藥。

     

      怦咚

     

      無路可逃,隨著意識逐漸模糊,眼前的物體形狀開始扭曲,我勉強自己睜開眼睛尋找琳妮的身影,看著一團綠色為了躲避抓捕,爬上醫療艙,然後似乎按到了什麼按鈕,艙體開始發出強光,艙門打開,她摔了進去。玻璃罩很快又蓋上,隔絕那雙差點抓住她的機械手。

     

      一陣閃光之後,那台怪機器消失了。

     

      我閉上眼睛。

     

      怦咚

     

      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琳妮的晚上。

     

      下著小雨,天色已經暗了,我任由水滴落在身上,衣物已經濕透,漫無目標走在本來應該是商店街的地方。鞋子破了,地上的鐵片或是玻璃碎片割得小腿已經發麻,不知道是雨水還是血水的液體順著皮膚流到地上,混雜著暗紅色,沿著我來的路蔓延,像一條被揪住的長尾巴。

     

      「快跑,離開這裡!」

     

      槍聲還震耳欲聾,我早已跑不動了,只剩下意識勉強還支撐著自己走路。淋到雨水的皮膚刺痛感逐漸變成搔癢感,我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

     

      「會死的,快過來!」

     

      我抬頭,一名老婦人靠在一堵似乎已經搖搖欲墜的牆邊,披著帆布,朝我招手,她細瘦的身上有明顯紅斑,有些已經發黑,顯示她也淋了雨。她已經活不久了,我站在原地,沒有要過去的意思。

     

      老婦人慷慨的要提供幫助,但她在看到我身上的斑點後馬上變了臉,彷彿看見了什麼不該存在的東西。

     

      「政府的走狗!」她猛然站起來,吃力的朝我伸手,看起來十分生氣,雙手在空中揮舞,像是要扼住我的咽喉。

     

      「政府的走狗!叛徒!」

     

      叫聲引來周圍遊民的張望,但正下著大雨,沒有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來看熱鬧,幾顆頭從倒塌的建築後探出來,然後又縮回去。

     

      「惡魔!!!」

     

      碰。

     

      沉悶的撞擊聲,本來婦人所依靠的牆突然倒塌,她的身體被壓在下面。我看見了血,暗紅的,在地上散開,那隻指著我咒罵的乾瘦手臂露在外面,被暗色液體染黑,無聲的尖叫在腦袋裡衝撞,像是裝了幾百隻蜜蜂。大雨並未給這場意外消音,湊熱鬧的人又轉頭看向這裡,並且逐漸聚集過來,視線,談論聲,有人指著我說了什麼。

     

      叛徒。

     

      怦咚

     

      特權人士。

     

      雨水從睫毛滴下,模糊了視線。

     

      怦咚

     

      回過神時我已經跑走了,離倒下的牆有好一段距離。跑了好久,腳已經沒什麼知覺,這樣很好。然後腳一軟,摔進積水中。

     

      好冷,全身都濕透了,就這樣躺在水裡死去似乎也不是太悲傷的結局。

     

      「你趕著投胎嗎?」

     

      路邊一個躲在簡陋鐵皮屋下的綠髮女孩朝著我喊了句不怎麼禮貌的問候。我從水裡爬起來的時候被髒水嗆得咳嗽,那人很缺德的看著我笑出來,毫無掩飾。

     

      她邊笑邊朝我招手,往旁邊挪動,空出一個位子。沒有等我回應,又自顧自拿出打火機,把用空罐頭製作的燈點燃,再小心用另一個更大的奶粉罐包住,做成簡陋的取暖裝置。

     

      我坐在水坑裡,雨勢似乎變小了。

     

      「你要死的話死去別的地方好不好,不然就過來這裡坐,我可不想照顧把自己弄到感冒的笨蛋。」她嘴上抱怨著,拿出幾片看起來很硬的乾糧拆開包裝咬了一口,一邊咀嚼,然後口齒不清的補上一句:「啊,混蛋好像唔會感冒。」

     

      我想她要說的意思其實是笨蛋。

     

      我用雙手支撐著身體站起來,走到她旁邊坐下,一塊乾燥的破布蓋到臉上,她嫌棄的盯著我溼答答的身體。

     

      「你也有打疫苗嗎?」在我把自己弄乾的時候她問。我從破布下探頭,她已經吃完食物,無聊的伸手在玩雨水。這個世界除了找死的人之外,也只有打過疫苗有抗體的權貴可以玩雨水呢。看來她也曾經是個上流社會大小姐。

     

      怦咚

     

      「我爸媽創造了『樂園』。」我說。

     

      「是喔。」

     

      雨停了,遠方天空已經漸漸露出太陽的顏色,幾顆星星被白天吞噬,綠髮女生雙臂抱著膝蓋縮在小暖爐旁,她深藍色的眼睛映照出火光,像是在火爐中焠鍊的寶石。

     

      怦咚

     

      「妳不說點什麼嗎?」

     

      「你想聽什麼?」她疑惑的看向我:「恭喜你投了個有趣的胎嗎?」

     

      我因為緊張而口乾舌燥,被她這麼一說,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不生氣嗎?」

     

      「生氣?為什麼要生氣?」她豎起一隻手指放在下巴,看起來在認真思考。「氣你爸媽創造出『樂園』嗎?我沒什麼感覺欸,就跟英雄一樣吧?一個英雄可以當一群人的救世主,也可以當另一群人的屠殺者……我可能是跑龍套角色吧!而且……」

     

      「你爸媽是你爸媽,他們是誰關你什麼事?」

     

      她十分不在乎的把火焰吹熄,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就算是純路人角色也會被主角影響的吧?」

     

      「那個就不要太在意了。」

     

      「妳好奇怪。」

     

      「不客氣,你也是。」

     

      陽光照到身上,感覺暖暖的,身上的衣服已經乾了。

     

      「我叫琳妮。」   

  

      奇怪,這是誰的記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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