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藤山 紫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六月。

炎熱的薰風點燃了鳳凰木的枝頭,火紅的花兒吞噬了整個校園,漫天的紅。

因為整個學校都種滿了鳳凰木,每逢畢業季,這所位在山腳下了百年老校總會湧入無數畢業生,他們在樹下拍照、流淚、相擁,留下專屬青春的倩影。

看慣了離別的老樹,難免會有目送自己孩子走出校門的時候。「孩子們,過來給老師拍個照。」長相清秀的女老師一手拿著相機,一手向遠處的嬉鬧的學生們揮舞。

「來了!」一群人跑近,乖乖地在成排的鳳凰木前站成兩列。

「西瓜甜不甜?」

「甜!」

「喀嚓」一聲,三秒的快門,六年的時光。

像是事先約定好似的,儘管內心不捨,卻沒有人面露悲傷,照片中的孩子們各個臉上掛著無比燦爛而且閃耀的笑容,相比之下,太陽公公都遜色了。

「好了,你們去玩吧!」老師微笑。這一屆的學生她帶了六年,小一到小六,哭哭啼啼的步入校園到開開心心的步出校門,他們的成長她都歷歷在目,真的十分不捨。

「立正,敬禮!」最右邊的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同聲喊道。

「謝謝老師!」二十一個學生向老師九十度鞠躬。

克制已久的淚水不小心的潰了堤,老師轉過身,低聲的啜泣。

「老師,妳別哭了,我們說好不哭的!妳一哭我也想哭。」剛才發號司令的那個女孩子笑嘻嘻的說,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出現淺淺的酒窩,很是可愛。

「老師知道了。」聲音帶了點鼻音,她吸了吸鼻子,撐起笑容,轉過來面對二十一雙眼睛。

「好了,你們去玩吧!阿,班長副班長留下來,你們再給老師拍張照,讓老師留個紀念。老師以後才可以跟你們的學弟妹炫耀,老師有這麼好的小幫手。」「唉呀!老師妳怎麼變得這麼感性呢!」女孩邊笑著邊把男孩推到老師正前方。

「來喔,一、二⋯⋯.」

一陣強風將樹葉吹的沙沙作響。

「等一下、等一下,連花瓣掉在頭髮上都不知道,白癡喔!」女孩伸手輕輕拂過男孩的頭頂,一片火紅的花瓣隨著女孩的動作掉落在深色的土壤上。

「再一次喔,一、二、三。」

女孩偏過頭,偷偷看了眼身邊的男孩。

短短的一瞬間被相機捕捉,這一秒凝固在相機畫面中。

最後一次的謝過老師,兩人一前一後的跑向操場上的夥伴們。他們還不忘鬥嘴。

男孩:「矮冬瓜!都畢業了還不對我客氣點!」

女孩:「白癡就是白癡啊!反正我們國中還同校,是有差喔?」

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

夕陽餘暉中,泥土上那一瓣艷麗的鳳凰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撿了起來,仔細的拂去灰塵,小心地夾在書裡。

沒想到,那竟是她和他最後一次對話。

太陽久違的露臉,終結了一連好幾天的陰雨,一月的陽光將大地烘的暖洋洋的,就連校園裡那隻老狗都走出牠那潮濕的小屋,來到操場上慵懶的打盹。

麻雀在枝頭上嘰嘰喳喳的話家常,一群女學生在樹蔭下歡快地聊著天。

「我覺得我們還挺矛盾的,下雨的時候就嚷著要曬太陽,可太陽真的出來了吧,又怕曬黑而躲在樹蔭下。」李宜葇邊含著棒棒糖邊說。

她們今年高三,好不容易撐過了學測,現在正是輕鬆的時候。

「話說,妳們有想好之後要填哪個學校了嗎?」

是誰這麼掃興?連漪恩抬頭。果然是林芷羚。連漪恩水潤的眼睛倒映著她喋喋不休的身影,輕聲嘆了口氣,便放任思緒隨著天邊的飛鳥遠去。

「我的話,應該分數到哪裡就去那了吧!」沈柔杉回答,看似謙遜,帶笑的眼睛裡卻藏了一縷高傲。

「當然了,妳成績又好,做什麼又都很厲害,當然不用擔心了!」李宜葇搭著她的肩說道,然而沈柔杉只是笑了笑,沒有出言反駁。

「對了,妳們知道樊翊恆要填哪間學校嗎?我好想跟他同校喔~」

一提到樊翊恆,少女們立即來勁,雙眼放光。

「宋晨昕,先惦惦自己幾斤幾兩吧!人家大神要去的學校哪裡是我們凡夫俗子能去的?」李恩綺忍不住吐槽。

別這麼天馬行空,行嗎?

「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嘛~」宋晨盺嘟嘴。

「不過,我也確實沒有聽翊衡說他要填哪裡。」沈柔杉和他是同一個補習班的,關係比較近一些,不少大小事都是她先知道的,旁人可是羨慕得很。

「欸?連漪恩妳不是跟樊翊恆同一個國中嗎?妳有一些小道消息嗎?」李恩綺突然想起來了,剛升上高中那會兒做自我介紹,連漪恩的國中和樊翊恆在f自介上的是一樣的,她頗有印象。

連漪恩卻走神似的凝望著遠方,沒有回答。

「連漪恩!」李恩綺又叫了一次。

「啊?喔,我不太清楚,因為跟他不是很熟。不過我可以去打聽一下。」連漪恩正大光明的拿出手機,完全不怕被沒收。

體育老師就在前面,又怎麼會沒看到呢?算了,他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孩子們這才剛考完的,就不跟她們計較了。

連漪恩點開那個久久沒有對話的聊天室。

連漪恩:你要填哪一間大學?

幾乎是秒回。

調皮的眼白:O大。

連漪恩:喔,知道了。

連漪恩有些發楞,她一直以為他想去的是U大呢。

過了一會兒,她笑了。

聊天室中兩個相似的名字,或許是他們僅存的默契了。

小六那年,他們遇上流行病肆虐,全校帶了一整學期的口罩,一直到畢業前不久,疫情才緩和下來。

記得有一天,同學小禎就指著僅戴口罩而只露出半張臉的連漪恩,說:「小漪恩,妳的眼睛好可愛呀!我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呢?」「沒、沒有啦。」第一次被人說可愛的連漪恩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回家之後,連漪恩立刻將LINE的名字改成「可愛的眼睛」,想想覺得不夠神秘,於是又改成「可愛的瞳孔」,她看著就覺得很滿意。

沒想到樊翊恆那傢伙居然跟著改了名字,還叫什麼「調皮的眼白」,兩個名字這麼像,分明就是抄襲!連漪恩氣不過,當下立即找他對質。

可愛的瞳孔:你學我,沒品!

調皮的眼白:?

調皮的眼白:我學你什麼了?

可愛的瞳孔:名字!

調皮的眼白:你是瞳孔,我是眼白,我們合起來就是一隻眼睛啦!不是挺好的嗎?

可愛的瞳孔:我才不要跟你當一隻眼睛呢!哼!

連漪恩想起自己當年狹小的胸襟,不禁失笑。

不過自己再也沒有改過名字了。

「連漪恩,妳到底打聽到了沒啊!」李宜葇見她面露喜色卻遲遲沒有開口,不耐的催促,只差沒翻白眼了。

「我⋯沒有。」連漪恩話到嘴邊卻改口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可能,她還是一樣小氣吧。

「早說嘛~害我們等這麼久。不過也是,妳跟他又不熟,怎麼可能妳會先知道!」宋晨昕話語裡滿滿的嘲弄。

連漪恩微微一笑。

她不是沒有聽出來,只是不想和宋晨昕計較。她原先想跟她們打一個必贏的賭,就賭樊翊恆上哪間大學,隨即轉念一想,贏了也好、輸了也罷,反正他都不在乎了,況且沈柔杉和樊翊恆在現實中是朋友,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她又算的了什麼呢?

「不然柔杉妳直接問樊翊恆好了。」李宜葇建議。

「可是現在是上課時間,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回,而且也怕打擾到他。」不愧名字裡有「柔」,沈柔杉說起話來果然溫溫柔柔的。

「他會回的。」連漪恩淡淡地說。

沈柔杉笑了笑,說:「承妳吉言。」原來她當連漪恩是在祝福她。

其他人也全當是這麼回事。

沒過多久,一聲清脆的「叮咚」傳入每人的耳中,公平的、分秒不差的,每個人都有聽見。

沈柔杉滑開手機一看。

「O大,他說他要去O大!」

李宜葇率先喊了出來。

幾人相繼湊上前看。

「真的欸~是O大!」林芷羚激動地跳起來,她一直是以O大為目標在努力的。「啊⋯⋯那我不就沒有機會了嗎?」宋晨昕忍不住哀嚎,她的成績是幾人之中最差的,上不了O大。

看她們幾家歡樂幾家愁的,連漪恩心底有點兒不是滋味。

她果然不是特別的,對嗎?

連漪恩神情落寞的望向天邊,不禁想起《悟空傳》裡的一句詞:活著,即是罪孽;有情,就會相欠。

他們,又是誰欠誰多一些?

那幾人又說了好些話,她卻不再留心注意。

圍牆外,有個若隱若現的人影倚著牆,注目看著樹下的少女,一動不動的堅定地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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