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烏雲密佈，太陽被遮的嚴嚴實實的，沒有開燈的昏暗房間裡，一個朦朧人影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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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舟禾把背靠在床頭櫃上，雙眼沈默地盯著面前米白色的牆，視線沒有聚焦，他就這麼坐著，直到床頭櫃上的鬧鐘響起才回過神來，掀開棉被，下床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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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半，孟舟禾背著書包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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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天天遲到的孟舟禾近來變了個樣，每天都準時起床，準時到校，還因此被父母和班導誇讚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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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以為是因為學測快到了，他也決定花更多心思讀書。只有孟舟禾自己知道，他不是準時起床，而是根本睡不著，提早去學校也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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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兩個月前的那一天起，他就夜不成眠，難以入睡，即使睡著了，也會在次日清晨五點多轉醒，無法再次入睡，尤其是像今天這般烏雲濃厚的日子更為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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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孟舟禾會想，這是不是她對他的懲罰？懲罰他明明是離她最近的人，卻沒有發現端倪，面對她的求救，只給予空泛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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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要讓他懊悔，讓他難過，讓他帶著對她的愧疚過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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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舟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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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自己的名字，孟舟禾愣了好幾秒才站起來，到講台前領取自己的成績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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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都沒睡飽的緣故，孟舟禾近來精神渙散，專注力越來越低，反應能力也總是慢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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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成績退步的有點多喔。」班導壓低聲音說，學測模擬考的成績單今天出來，孟舟禾幾乎每個科目都相較以往低了一、兩級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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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舟禾點點頭，他早有預感這次的成績不會太好看。他最近的狀態很差，寫考卷時無法集中精神，每個題目幾乎都重看兩三遍才能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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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禾，你最近上課好像經常恍神，讀書讀得太累了嗎？」老師又說了幾句叮囑的話，孟舟禾是這屆最有望考到國立前段的學生，老師對他的學習狀態自然更加看重，「學測就快要到了，壓力大是一定的，但是不要太過強迫自己，你要是一直勉強自己可能會造成反效果。但也不能鬆懈喔，這段時間雖然很辛苦，但撐過去就是你的了，有問題就來問老師，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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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舟禾沉默的點點頭後，拿著成績單走回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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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舟禾的志願是考上Ｂ大的財金系，為此他一直努力維持著成績，眼看著已經撐過兩年多的時光，只要繼續維持下去，不論繁星還是個申，都一定是穩上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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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重要嗎？考上哪間大學真的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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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他一直都那麼努力，但他卻突然覺得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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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過去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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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知道他想得到的是什麼，在所有人都說是最重要的時期，他的眼前卻起了大霧，前往目標的道路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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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孟舟禾提著從學生餐廳買的便當走到了四樓的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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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在櫃台的老師打了聲招呼後，他走進館員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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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舟禾從高一開始當學校圖書館的義工，幫忙在早自習與中午時段借還書和排書，圖書館的老師讓義工們能在館員休息室吃午餐，除了在吃完午餐後，能直接銜接午休時間工作，也成為像是義工們秘密基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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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你來了。」目前高二的小杜率先和孟舟禾打招呼，嘴角還掛著一粒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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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小杜旁邊的是同樣高二的阿蘇，阿蘇個性比較內向，只對孟舟禾輕輕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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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們，孟舟禾有一瞬的訝異，因為雖然老師跟他們說明過能在休息室吃午餐，但義工們一般還是在吃完午餐後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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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舟禾和他們打過招呼後就到另一側的座位落座，獨自吃著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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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幾個學弟妹的義工不太熟，所有義工中，他最熟識的便是和他同一級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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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孟舟禾高一。學校圖書館招募義工的文宣放在講桌前面，經過的人來來去去，沒吸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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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工的工作一般被稱作吃力不討好，孟舟禾聽見同學們拿起那張文宣討論，說義工說難聽點就是免費勞工，然後又輕飄飄的將文宣放回講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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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孟舟禾一開始也不是因為多麼崇高的原因才選擇報名義工，只是想著能增加一個寫學習歷程的素材，至於幫助他人不過是附加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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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屆的高一只有兩個同學去報名，一個是孟舟禾，一個是其他班的女同學，叫做齊暖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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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工的工作內容非常簡單，時間也不常，一個禮拜只要去兩到三天的午休，主要是將同學們歸還和閱畢後放在推車上的書擺放回書櫃內，偶爾處理一些老師交代的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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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學校的借閱率還算高，因此有時一整個午休都在忙於排書，但是更多時候在書排完後還會留有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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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舟禾一開始對同為義工的齊暖暄是有些發怵的，齊暖暄總是板著一張臉，看起來不想和人交談，好幾次被他冷冷的目光掃過時，孟舟禾都覺得他對自己肯定有所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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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生排書的工作被安排在他們兩個高一生上頭，其他學長姊們都在櫃檯負責借還書跟處理圖書館的獎狀或文宣，藏書區只有他們兩個，孟舟禾在第三次因為沒有書需要排，兩個人坐在藏書區默默無語時，他終於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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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幾班的？」他微微一笑，從最簡單的問題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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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嗎？」齊暖暄抬眸，眼底彷彿參著冰霜，語氣淡淡的，「我是一年十五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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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後來，孟舟禾才知道齊暖暄僵著臉不是因為看他不順眼，而是太過緊張，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才會僵著臉。至於盯著他瞧，是因為她一直想找機會和他搭話，但又沒勇氣跨出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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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孟舟禾就想，這個女生真是個膽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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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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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記得的，記得齊暖暄有多麼膽小，所以她肯定不敢將所有的苦都宣洩出來，只敢自己默默承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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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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