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藤山 紫稿件大募集

凶案一 人有人權,靈有靈權,天經地義01

      深夜,深靛色的雲層因晚風疾馳。

      越往樹林深處,四周濕氣越重,氣壓愈發沉澱。

      一雙粉色貝殼鞋踩過為濃霧浸溼的乾枯枝葉,發出富含侵略性的擾人聲響。後方跟著另一雙顯然才換不久的運動鞋。

      「欸師仔,一定要這樣嗎……我鞋子才剛買耶!」後方的肉肉女孩首先出聲。

      「不要吵啦!妳不來幫我拍,怎麼跟那些人證明我有遺傳我阿祖處理事情的能力!」前方妹妹頭女孩不知為何要壓低聲音,略為煩躁地說。

      被稱作「師仔」的女學生當然不是什麼師父。只因曾祖父是小有名氣的道士,繼承其工作日誌的她莫名認定自己一定也有通靈天賦,從小就立志繼承家裡公廟。

      半夜到此荒山野嶺的目的地是當地傳說住著惡靈的鬧鬼古厝。

      然而月黑風高,野草又多又密,幾乎只看得到被黑夜染色的茂盛藤蔓與銳利割人的雜草。二人走了近兩小時,時間已到深夜一點半,照片上那荷蘭風格的荒廢樓房仍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確……確定有這個房子嗎?」肉肉女孩喘著粗氣,汗流浹背。爆炸頭捲髮黏在臉頰。「會不會已經拆了啊?」

      妹妹頭女孩也好不到哪兒去。為了抵擋山區野蚊攻擊,兩人都在制服外套上薄外套和長褲。她停下腳步,翻看手機確定古厝資料的同時也不停扯衣領搧風。

      肉肉女孩舉著手電筒,撥開左後方一處為藤蔓壓迫垂落的沉重枝椏。撥雲見日般,一幢彷若張口哭號的破舊老屋映入眼簾。

      「欸師仔……」

      嗯?妹妹頭女孩頭也沒回。

      「是不是那個?」

      啊?她這才轉頭看向肉肉女孩面對的方向,不禁雙目圓睜。

      要知道剛才她們在這一帶找了很久,肯定不止走這一圈,卻完全沒看到這棟房子。

      一……一定是太黑了啦……妹妹頭女孩故作鎮定,收起手機再次舉起手電筒。

      「無論如何,終於找到了。做得好啊,不愧是本姑娘的靈異助手!」

      我可以不要當嗎?肉肉女孩咽喉深處發出一聲嗚咽。

      她不算鐵齒,是相信有鬼,可不太會害怕的那種人。畢竟沒親眼看過嘛!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囉……

      但現在她好像要犯鬼了。一意識到這件事,便不由得對未知的狀態感到焦慮不安。

      這不是她第一次陪小雨——石雅雨,正是身邊這位綽號師仔的女學生,到有靈異傳說的場所。但她畢竟是普通人類,深知謹慎為上,寧可信其有的道理。夜路走多總是可能遇到鬼。

      尤其這一次似乎真的不太對勁。例如剛才疑似鬼遮眼的狀況,還有天空上的雲明明流動得不慢,這片竹林與樹林間卻無風吹拂。四周空氣彷彿徹底沉靜下來,寂靜得毫無活物存在的蹤跡。甚至連星星都像正在看好戲的眼睛,遠遠旁觀。

      這種氛圍很怪……

      也很不妙。

      她正想勸退小雨,卻發現身邊已空無一人。

      對方已經拋下她,往那幢不太妙的房子走去。

      「等一下!」好似擅闖禁地深怕被抓到的小賊,肉肉女孩下意識壓低聲音。「喂!師仔!」

      結果小雨俐落翻過圍籬,走入房屋前廊。

      這個人到底是有多大執念才能那麼沒神經?

      「絨妹,還在幹嘛,快點過來!」甚至回過頭來,一臉開心地朝她招手。

      建築物外觀幾乎被植物佔據,原本的出入口已無法使用。二人在屋子周圍繞了半天,總算找到一扇鬆動的破窗。

      這邊應該可以。小雨喃喃,打開背包取出一支木柄鐮刀。

      「想說以防萬一嘛~」看到同行者難以言喻的表情,小雨乾笑幾聲,將刀套拿掉。

      等等,妳想幹嘛?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來試膽的網友是說,往內部窺探會看到牆上畫像與照片流出黑色眼淚……」小雨說,「好像還有其他很強烈的靈動現象。我今天是來談判,將作祟的幽靈化解掉,當然要靠近一點比較有誠意吧?」

      是的,這個人老往陰氣重的地方跑事小,總想憑一己之力化解執念,送靈下地獄或上西天才真的事大。

      在切割植物莖期間,肉肉女孩——絨妹,時不時規勸小雨放棄。

      「別擔心,我有帶傢伙。有事,包在我身上!」對方拍拍飽滿的背包,比出一記大拇哥,看似胸有成竹。

      拜託先不要。絨妹無可奈何地深呼吸一口氣。

      終於進屋。古厝內空氣比室外更加漆黑、黏稠且死寂。

      「師仔,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絨妹嗓音不住微微發顫。卻還是拗不過小雨,開啟手機開始拍攝房屋內部。

      這幾乎被植物藤蔓吞噬的古厝,是幢二點五層樓的老式建築。內部陳設非常古老,並且積了層層厚灰。壁紙斑駁發黑,照片與畫作皆因灰塵沉積模糊不清。玻璃櫥櫃早已不會反射光線,手電筒燈光一照上便遭附著的塵土全盤接收。

      獸腳雕刻的餐桌上有碗盤與花瓶,盤中竟還有一些面目全非的風化麵包和乾癟豆莢。花瓶中插著保養不良的永生花。

      床墊被褥等寢具都還在,因氧化與溼氣而泛黃,視覺上不自然地反射出油光與黏膩。褪色衣物與私人物品在半開衣櫥門之間,或散落或吊掛著。

      一個七斗櫃上方,堆滿呈坐姿放置的動物布偶與人型木偶。數量多到堆置了三、四層。屋內到處都是丟棄在地的人偶或玩具。

      若是排除掉累積的厚灰與漏水,乍看之下整棟房子就像昨天還住著人,只是連夜匆忙跑路。

      無論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就算沒有幽靈也超級令人不安。

      突然之間,屋內響起一陣火急火燎地奔跑聲。聽起來有人打赤腳踩在木質地板上,越過入侵者頭頂的天花板,從東到西的方向跑過去。

      絨妹愣了半晌,呆呆轉動眼球看向同樣吃驚的同伴。

      「在二樓。走吧!」

      去哪?

      「當然是二樓,不然怎麼談判?」小雨說,「繼續錄影喔!這是最重要的證明。」

      此時,奔跑聲再次響起。

      這次不在頭頂。而是從這個房間門外的走廊末端直奔而來。

      聲音很快逼近,到了房門口後停了下來。兩道手電筒燈光聚集至房門口。

      然而,肉眼與手機螢幕中,漆黑的房門外空無一物。

      絨妹的手顫抖到快要拿不穩錄影中的手機。

      一旁古色古香的七斗櫃上,一個人形木偶突然眨了左眼,發出咯地一聲。

      不等她們反應,其他木偶們也開始眨眼。此起彼落的咯咯頓時充斥這帶著黏稠的陰暗空間。

      櫥櫃上、地板上、看不到的角落中……人偶們混亂節奏,左右眼不同步的眨眼頻率震懾在場二人。

      這狀況連小雨都始料未及。頃刻之間,恐懼感如漲潮的海水般襲來。

      下一刻,人偶同時停下所有舉動。

      它們停止響動。安靜得彷彿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然而,女孩們的心跳幾乎衝破耳膜,跳出胸口。沒人發現手機近乎失靈,畫面被雜訊覆蓋。

      七斗櫃上,成堆人偶自中央漸漸隆起,卻沒有一個掉落。

      一對血紅雙眼從那之間的黑暗中猛然圓睜,瞪視不請自來的入侵者。

      尖叫聲終於劃破瀰漫濃霧與幽黑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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