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沒有立刻回答,伸過來接名片的手竟然微微發顫,跟他剛剛毫不避諱與我對視的模樣有明顯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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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對高中生而言,經理是一個很高高在上的職位,才讓他如此緊張?還是我剛剛不小心語氣太嚴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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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時有點罪惡,好像嚇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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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來不及說出任何安撫他的話,就被他下一秒說出的話搞得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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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你有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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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預料到他會忽然問私事,思緒瞬間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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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學弟從剛剛到現在,就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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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拋出預料外的問題害我有點失去從容,我輕輕扯動嘴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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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算說謊吧?畢竟對象不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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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張嘴時,上課鐘聲響起,他明亮的眼眸忽然變得黯淡,這剎那間的改變讓我心跳的節奏忽然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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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楚他這麼問的原由,也不明白他眼神背後的涵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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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中途提到的實習才是重點吧?難道是覺得進到大公司比較有機會交女朋友嗎?高中生會有這種想法似乎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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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問題可以連絡我。」我伸手指向剛剛遞給他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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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說完,我不想耽擱他上課時間,沒多停留就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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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幾步後,我忽然想起包包裡似乎還有之前跟媽出門時沒用完的公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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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頭,從包包掏出一枝鋼筆,「這支筆……送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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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確定高中生對鋼筆有沒有興趣,但當下沒有其他東西好送,我便把鋼筆送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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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那之後,我沒有接到任何高中生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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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太放心上,高中本來就是可以善變和盡情任性的年紀,我也有過那個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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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那樣,才會在毫無防備和設想的情況下傷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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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乘載不少回憶,即使有傷,即使寂寞,偶爾卻還是會念及當初的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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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詡還算細心和謹慎的人,卻在演講那天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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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校演講有演講費,即使有跟顧央老師說不用費心,他卻仍堅持,我用常用的鋼筆簽完名後,隨手放進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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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鋼筆和公司的公關品是同牌子,若不仔細瞧,觸感沒有太大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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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講結束後,我有幾天都沒用筆,等到需要再次使用時,才發現我送學弟的不是公關品,而是爸送我的鋼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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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很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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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誤送的筆已經有歲月痕跡了,是考上大學時,爸特別為我訂製的禮物,陪了我不少日子,就這樣不小心當禮物送出,我有點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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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雖然對我來說有情感,但在外人眼裡,或許只是一支很舊的筆吧?總覺得對那個學弟有點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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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過要不要請顧央老師幫忙,聯絡那個學弟,拿一支新的筆去跟他換回來,順便表示歉意,可是卻在第二次和他見面時打消了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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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在上課時間出現在平義大學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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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剛離開圖書館,沒走幾步路,簡澤汶忽然從後方衝過來摟住我肩膀,還在我耳邊輕微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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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點,周遭沒什麼人,我沒有太介意,所以只輕推了他一下,他爽朗好聽的笑聲迴盪在我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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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感受到有視線朝我投射而來,簡澤汶似乎也發現了,在我開口前搶先拉開與我的距離,我往視線方向轉去,是那個學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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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他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念頭立刻被其他想法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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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是不是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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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四目相交,他清澈又好看的眼眸,流露出驚恐和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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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能是要來問我實習或課業的事吧?卻目睹我跟簡澤汶的親暱舉動,感到噁心,才會有這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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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對視幾秒,我喉嚨乾澀到無法發出聲音,腦袋整片空白,他眉頭皺起,轉身快速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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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出乎預料的竟然伸出手,往前跨了一步,喉嚨差點扯開聲音喊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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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喔?」簡澤汶一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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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認識。」我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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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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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因為再也沒辦法拿回那支爸爸送的鋼筆,還是因為他剛剛的表情,讓我意識到,我還沒辦法很坦然的面對自己的性向,我仍舊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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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知道答案,反正我大概不會再見到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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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很想拿回鋼筆,但我沒有再迎接一次那種目光的勇氣,所以便沒有請顧央老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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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是簡澤汶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更不是他的錯,畢竟理解同志,並不是每個人該接受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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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那之後,每當我使用鋼筆時,又會想起這段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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