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藤山 紫稿件大募集

06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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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車內只有空調的聲音。

      偶爾是陸揚因為疼痛而傳出來的低鳴,他痛得閉上了眼睛靠在椅墊上,希望這樣可以緩解一些胸口傳來的疼痛。

      負責駕駛車輛的同僚擔心的看了陸揚一眼,把車輛先停在了警局的門口,讓等在門口的同僚把坐在後座的現行犯押進局裡製作筆錄。

      「我載你去醫院吧?」

      「我自己去。」陸揚按開安全帶的卡榫,抓著安全帶降低它回彈的速度,避免造成車內的損傷,也避免回彈力道太大的打到自己:「開警車過去會嚇到人吧,想說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現在​青恂恂的臉色才會嚇到人。」

      雖然這麼說著,但又覺得陸揚所說的話是正確的,他沒有再次發動車輛的引擎,而是解開了車鎖,看著陸揚動作遲緩的走下車:「我先去停車,需要幫忙就說一下。」

      「謝啦。」

      陸揚關上車門,拍了拍車頂後,才轉身緩緩的爬上警局門前的階梯。

      寫有黃色防詐騙字樣的玻璃門開啟時傳來不冷但也不熱的風,陸揚有時候覺得這不上不上下的冷氣溫度反而讓人難受。

      今天輪值坐在櫃檯的是已經準備退休的老吳學長。

      老吳學長看著玻璃門又被開啟,瞇起他有些泛黃的眼珠盯著陸揚兩秒後開口:「去後面寫假單。」

      陸揚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

      看來是還待在現場的其他同僚先一步的回報陸揚被機車撞到的事。

      「謝謝學長。」

      老吳學長一直都是基層員警,也許是沒有晉升的打算、也許是其他什麼原因,他就這麼一直當著小隊長直到逼近退休的年紀,他在局裡的資深程度,有時候連所長都得看他的臉色。

      對這位老學長的想法就和公家機關規定的冷氣溫度一樣,不上不下。

      少了會覺得奇怪,存在又覺得可有可無。

      但只要這位學長開口給假就一定會獲准,所以陸揚還是滿懷感激的和老吳學長道謝,並準備去填寫假單。

      準備去填寫假單的陸揚經過了被銬在長椅上時停頓了下,看著等待製作筆錄,那個感覺小了自己幾歲的青年身旁,那個青年低垂著頭,依舊不發一語。

      從警專畢業後分配到這間分局開始,陸揚就一直在和那個青年想要藏起來的東西打交道,這是他選擇這個職業之後才發現的小小天賦。

      他不是因為這個青年騎乘贓車而攔下他,而是聞到了他藏在機車坐墊夾層中的那一小包粉末而他攔查下來,查到那輛贓車反倒是額外的收穫。

      這個分局的同僚們都知道陸揚的這項特技,老早就準備好要依攜帶毒品為由把這名青年帶進局裡詳細了解物品的從何而來。

      雖然近年來在數據上的持毒人口是逐漸的下降,青少年人口也是。

      但陸揚並沒有切身的感受到這些數字的減少。

      今天在這名青年身上找到的還是好辨認的『款式』。

      隨著網路的傳播,各種五花八門的包裝都有,凡是可以欺騙大腦的東西,總是有人想方設法的製作出來,而且還要符合經濟效益,要能壓低成本還要能提高產能。

      只要稍微有點心動,想要取得這些可以欺騙大腦的東西一點都不難。

      抓不完的。

      陸揚想起警專時期的某位老師曾感慨的這麼說過。

      收回看著青年的視線,陸揚走進放有文書資料的小房間,打開放著假單的櫃子抽了一張出來,放在一旁的矮櫃上開始填寫。

      他不想去猜測眼前這個人是因為什麼理由選擇欺騙自己的腦子,現在的處境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還有救的不一定是救得起來的人。

      這是陸揚從那位老師身上學到的另外一句話。

      走進放著文書資料的房間,陸揚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接著反覆的握拳、放開,又握起拳頭。

      他的鼻子似乎又聞到了雨水混著土壤的味道,其中還夾了一點點雜草的氣味。

      陸揚想起那個讓人難忘的雨夜,有人告訴他,救得起來的人,不一定是能救的人。

      她鬆開了彼此牽著的手,轉身走回黑夜之中,留下年幼的陸揚站在忽明忽暗的路燈之下,嗅著空氣瀰漫著土壤潮濕的氣息,看著雨降落在自己的手掌上,慢慢地帶走她留下的溫度。

      抽起掛在胸前口袋的油性原子筆,按壓出筆尖後,他看著自己握著筆的手垂下眼睛,直到今天,陸揚仍舊後悔著為什麼自己沒有堅持的遵守約定。

      如果他不放開手,也許她就不會又這樣消失在黑暗之中,成為協尋名單上的其中一員。

      「揚仔,快點寫。」老吳學長的聲音從前檯傳來,陸揚趕緊把自己抽離那個記憶,帶著他自以為的一點點行動不便,陸揚在老吳學長的脆促下,只來得及卸下裝備,便騎著自己的機車出發前往醫院。

     

      還未換下的制服,果不其然地引起了其他民眾的側目。

      頂著好幾道視線的注視,就在陸揚準備掛號時,在櫃台對面的急診室有一名護理人員看見正準備掏出皮夾拿出健保卡的陸揚,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對著陸揚著急的喊道:「揚仔!」

      聽見焦急的聲音,陸揚停下拿出健保卡的動作,轉過身看向聲音的來源。

      「急診室現在沒人,可以過來這裡處理!」

      穿著從粉色退成有點米白色護理服的中年女子跑到了陸揚旁邊,眼神快速的檢視著陸揚的狀況,和對方的緊張相反,陸揚反而笑著和對方打著招呼:「朱姐,沒事啦,只有我來掛號而已。」

      「只有你過來?」被稱作朱姐的女性護理人員沒在陸揚身上看見外傷後轉向門口東張西望的看著:「真的只有你?」見到只有陸揚一個人穿著警察制服走進來,朱姐滿臉的困惑。

      「現在真的只有我。」陸揚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著。

      看來,他們這群人已經造成對方看到這身制服,就會反射性的有包紮傷口的準備了。

      對於給他們帶來這樣的聯想,陸揚感到有點抱歉。

      會穿著制服,來到這間位在分局附近的醫院的情況只有幾種,譬如像是被喝醉的民眾胡亂揮舞的刀劃傷的時候,還有被醉漢咬傷的時候⋯⋯類似這種無法自行隨便抹點碘酒就算治療過的情形發生時,他們都會就近來到這間小醫院處理。

      不過也有的時候壓著是翻牆後受傷的嫌疑犯過來這邊治療。

      久而久之,這間醫院的護理人員就算沒有看到警察制服,只要見到了熟面孔,就先抓著雙氧水跟棉棒的等在感應門後方。

      陸揚是真心感到抱歉,但同時也為對方的舉動感到窩心。

      ……明明彼此的頭銜都不過是一種職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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