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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裂中之眼

第3章:裂中之眼

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卻不再相信那是自己。

講台上的光學圖解早已模糊不清,夜嵐的眼神從玻璃窗掃過,每一面反光表面彷彿都有「另一次凝視」正等待著他轉頭。

玻璃杯、手錶、筆盒、手機螢幕——他能感覺得到,那些不是單純的倒影,而是監控、竊聽,甚至……模仿。

【你是不是覺得你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鏡中人的聲音沒有表情,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胸口內部擠出來的。

夜嵐突然有種荒謬的想法:如果我已經被替代了,會不會我自己都不會知道?

午休時,他依然習慣走上天台,但這一次,他沒發現自己已經數不清樓梯了。

彷彿每一層都在循環,每一段都在複製。

他突然停下腳步,望著樓梯間牆上那面小圓鏡。明明是安全鏡,卻清楚映出他的整張臉。

他試探性地揮了揮手。

倒影同步,但神情——慢了半秒,且笑了。

那個微笑不像嘲諷,更像是悲憫。

他低聲說道:

「你是我……還是,我已經是你了?」

見到莫苓後,他第一次覺得「與人說話」是危險的。

他怕自己會不自覺地變聲。怕自己會說出不是他會說的話。怕她會突然看穿他,然後說出那句最可怕的話:

「你不是夜嵐。」

所以當她靠近時,他反而退後半步。但莫苓只是遞上一杯熱牛奶,坐下。

那一瞬間,時間彷彿回到了過去。他們還是初中同班,她還未被遺忘,他還未碎裂。

「你最近……不像你了。」她輕聲說。

夜嵐心跳漏了一拍。

「……你怎麼看得出來?」

「因為我以前從沒見過你用這種眼神看人——像是你自己也不認識對方。」

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包括你自己。」

夜嵐沉默良久,問出一句困擾他多時的問題:

「你覺得,人如果每天都在扮演『應該是的樣子』,那還能算自己嗎?」

莫苓沒回答,只是靜靜看著他。那一眼,彷彿真把他看穿了。

夜嵐垂下眼眸。

「我每天都在維持『夜嵐』的形象——學霸、社交好手、格鬥高手。可我心裡知道,那只是一層殼。」

「而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

「我有時候會想……也許那殼比我還真。」

回到教室後,他握緊了手上的原子筆,指節因過度用力發白。玻璃筆盒中,他看見自己的倒影缺了一根手指——那是他第一次被鏡界抓住的位置。

他不再驚訝。

只是坐在座位上,盯著那張與自己相似卻漸行漸遠的臉,輕聲說:

「你在取代我,對吧?」

鏡中人沒有回答。但倒影裡的夜嵐輕輕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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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整座城市像被一層模糊的灰濾鏡籠罩,校園靜得過分,只有操場的旗幟在微風中輕晃,如某種即將喚醒的符號。

夜嵐靠在窗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已經不能確定那是「自己」了。

倒影裡的人動作緩慢,神色比他冷漠,一隻手還在不斷摩擦著掌心,像是在擦去什麼記號。

手機震動。

他接起,傳來莫苓微顫的聲音。

「夜嵐……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你在哪?」

「宿舍樓上……能來一下嗎?我……我不想一個人。」

夜嵐來到女生宿舍後棟的小天台,莫苓披著外套站在風中。她的眼神有些游離,平常靈巧的語氣顯得怯懦。

「我……夢見你了。」她開口。

「我倒在一個像實驗室的地方,四周都是碎掉的鏡子,地板黏黏的,好像有血。你……穿著一件我沒見過的衣服,很冷的眼神看著我。然後,你問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她看著他,神情迷惘:「你問我,要不要也來這邊?」

夜嵐心跳頓停。

莫苓撫著額頭,顫抖地說:「然後我答應了。我好像答應了……但我醒來後,左手腕上有一道小傷口。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弄傷的。」

夜嵐拉起她的袖子。

一道淺紅的、像是裂紋一樣的傷痕,橫在她手腕側面。

幾乎和自己第一次進入鏡界時,在掌心被劃出的形狀一模一樣。

「你最近也……有奇怪的夢嗎?」莫苓突然問他。

夜嵐沒有回答。

因為他不確定,那些是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另一段「存在」。

【她正在靠近。】

鏡中人的聲音再度響起,語氣卻不是警告,而像在提醒。

【你不是唯一一個「裂開」的人了。】

莫苓像是想起什麼,忽然緊緊拉住夜嵐的衣袖。

「你會一直是你吧?」

她的聲音幾乎是顫抖的:「你……不會變成那個夢裡的人吧?」

夜嵐頓了半秒,想點頭。

但他發現自己喉嚨乾得說不出話。

因為那個夢裡的「他」,穿的衣服、動作、甚至語氣,他太熟悉了。

那不是莫苓的夢——而是他曾經做過的夢。

「她進來了。不知不覺地……像我當初一樣。」

「但我是自己走進去的。她卻是被『我』拉進去的。」

「我到底是在保護她……還是毀了她?」

「還有一個更可怕的想法——」

「如果她不是被我拉進去的,而是她本來就屬於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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