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犧牲

      「雅蘭德,你的名字。」

      「從今以後,安烈王族就是你的家。」

  

      那道笑容裡帶著溫柔和一閃而過的悲傷,是連族人都很少見過的情緒,但從這一刻起想必眾人皆知,這位名叫雅蘭德.安烈的少年,將會是安烈王族掌權人最看重的孩子。這天也終將變了,後浪推前浪,一代將比一代更耀眼更閃耀,這才是安烈王族存在於世上最重要的任務。守護人類,守護那些就連神都掌管不了的因果,守護心中所重視的愛與情義,將此情流傳於世,千秋萬代。

      時光飛逝,少年來到安烈王族也已經三個月了。他從最基本的禮儀,再到那些特地為他訂製的課程,似乎在他身上已經看不見曾在貧民窟生活過的痕跡。但只有雅蘭德知道,這一切只是因為在貧民窟待久了,而學會帶著的面具罷了。曾在貧民窟生活過的痛是誰都不會想去身歷其境,又或者感同身受,畢竟這個世上向來都是強者為尊,像他這樣的弱者又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被認同。但如果這是她想看見的,那麼他會努力成為她想要的樣子,那抹笑容像是陽光如此耀眼,像她那樣的人,他怎敢伸手去觸摸,更何況他根本不是......

     

      .

      .

     

      「快走!趁他們還沒追上來!」

      「那你呢?我不能丟下你啊!」

      那是貧民窟的一條暗巷,是整片大陸最陰暗的角落,也是充滿罪惡之地。沒有希望,沒有光明,也沒有未來可言,是通往死亡與地獄的階梯與方向。兩名男孩在角落拉拉扯扯,但他們幾乎沒有時間可以思考,因為敵人就在距離幾公里之外。從外貌來看他們一身破舊骯髒的衣物,腳上鞋子是用葉子編織而成的草鞋,卻也早已破洞百出。身上原先的膚色也早被汙泥給覆蓋,就像如今的天空陰沉沉一片,遮掩了他們僅剩的唯一求生慾望。

      「嵐,我們一定可以活下去,你相信我。」

      「你瘋了,楓!現在只有你走了,你才能活下去!他們要的是你,所以你必須活著!」

      「夠了,你有沒有想過!從我們一起在貧民窟相依為命開始,我就和尋常人不同,從六歲開始,我就一直被追殺,他們一次次想殺我,我卻一次次躲了又躲!是你幫助我逃了那麼多次,這一次我不想逃了,我累了!」被稱為楓的男孩有一頭烏黑茂密的短髮,雙眸像星空一樣充滿著靈動的光輝,如今它充滿著勇氣與自信,甚至是一副甘願就此犧牲自我赴死的大義凜然。

      「愚蠢!他們拿走了他們要的,是不可能放過你的!」

      另一名男孩身軀一震,滿是憤怒地瞪著對方,與楓不同的是,他有一頭像極了月亮的銀髮,雙眸是深不見底的漆黑,他怒罵著楓的天真與無知,卻又無可奈何。如今他們二人已被逼入暗巷角落,唯一能逃生的繩梯雖能攀過這高高的牆,卻顯然只能再乘載一個人的重量,他們都很清楚只有一個人可以活下去。從認識楓的那一天起,嵐就知道這傢伙總有一天會因為別人而失去性命,因為楓的那顆心就像晶瑩剔透的水晶,是命中註定甘願為他人犧牲的盾與劍,只為了心裡的正義而執劍。在嵐看來,這就是善良的人永遠都會犯下的錯,既愚昧又天真地令人欽佩......

      「他們想要的,只不過是這月光石項鍊罷了。」

      「從記憶以來我們一直生活在一起,如今我們都已十歲,六歲開始身上發生變化,我感受到我的血脈裡有強大的力量,它能讓枯萎的花草重獲新生,也能令你我的傷痛迅速恢復如初。我想我就是傳聞中安烈王族的正宗血脈。你看這月光石通體透亮,甚至還會發出溫暖的微光,正是安烈王族正宗族人一出生才擁有的。」楓坦然地笑了,接著一如既往地亮出那傻裡傻氣卻又燦爛的笑容,尖尖的虎牙勾起兩頰小酒窩,彷彿此刻他們不是身在絕境,而是一條通往未來的大道。

      「你是說有人不想要讓你回去,所以才一直派人想追殺你?」

      「是,只要我跟他們說我不願意回去,把月光石給他們,他們就會放我生路。」

      「怎麼可能有那麼好心,楓,你想得太簡單了!」

      「我何時騙過你?嵐,我們可是好兄弟啊。」楓噗哧笑了,將玉珮收回腰間的小袋子。在這危機關頭還能笑得出來也是令嵐感到一陣頭大,確實正如楓所說,他從未騙過自己甚至就他這個傻樣子,想必也不會騙人。嵐打量著楓,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半信半疑的眼神讓楓趕緊轉過身去,所幸嵐似乎什麼也沒發現。楓撿起地上一塊枯枝,剛觸碰掌心的瞬間立即冒出新芽,他彎下腰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在嵐疑惑之餘,他才笑了笑重新面對自己這一生唯一的兄弟。

      「你又在做什麼?」

      「秘密。」楓聳聳肩,接著很認真地告訴嵐:「他們就快追來了,我身上有異能想必可以抵擋片刻。你若真不放心我,大可以躲在後方的石穴看著,你就會知道我沒騙你。」見他退了一步,嵐也沒在針鋒相對,便領首藏入身後的石穴中。石穴與楓的距離如此之近,他不信自己無法立刻衝出去救楓,與其兩人誰也不讓誰,不如各退一步,或許還能有些轉機。

      「來了......」

      楓的眼神在那一刻徹底轉變,從前滿是充滿笑意的男孩,此刻眼裡是真的出現了一絲殺機。因為他知道如果連他都攔不住這群殺手,下一個死的就會是他最真摯的朋友。掌心凝聚起一股強大的異能,轉瞬間拍向那滿是灰塵的泥土地,就連幾尺之外的敵人都能感受到強大的力量威攝。而那束光直直衝向適才他在地上所畫的圓圈,光芒將圓圈所圍起自地上浮起,嵐立即察覺到什麼,正要抬腳離開洞穴,卻見那圓圈直直地將石穴給包圍。楓將嵐給困於光圈之中,無論如何一時半會他既出不去也無人可靠近他,這就是楓這幾年一直在偷偷修習異能的成果。

      「楓!愚蠢!快放我出去!」

      一直以來總是冷靜自持的嵐,在這一刻瞬間卸下了原先的偽裝,他本有一身的傲骨與無法輕易捨棄的驕傲與面子,可他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幼一同長大的兄弟就這樣為了拯救自己而死去。此刻他不管不顧地敲打著那看不見的牆,這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不會異能,徒有智慧又有何用?而楓只是笑了笑,假裝聽不見他的呼喊,雙目認真地望著前方,等待敵人的到來。

      「我會贏,嵐,絕對。」

      「等我贏了以後,你再罵我吧。」

     

      猛地,七名戴著銀鐵面具的人出現在此處,看身形似乎皆是男子。領頭人見他孤身一人,狂妄地大笑起來,那粗曠的笑聲猶如城裡的鐘聲在空氣中不斷迴盪,竟如此令人厭惡。楓卻雲淡風輕地歪了歪頭笑,接著提起手上的新芽枝在半空中展開無差別攻擊,他的力量自六歲開始顯現,絕對沒有那麼輕易被打敗。更何況楓的力量是來自於心中的光與信仰,如今他為了自家兄弟甘願捨棄一切,此刻的他,異能也將是四年以來的鼎盛之時。他的招式快狠準,如若再精進個幾年,定能成為人們心目中的英雄,至少嵐是如此確信的。

      「我知道你會贏,但你會死啊......」

      嵐喃喃自語卻泛起一絲苦澀,他很清楚楓力量的利弊,雖然強大但楓面對的敵人很顯然是專業受訓的殺手,比起十歲的小男孩,先天力量就大了不少。更別提,楓沒有接受過正規訓練,只是不斷釋放異能,無疑是以卵擊石,就算他天賦極高也無法一直讓異能保持在顛峰。而且,他曾看過楓偷偷訓練,用心頭血燃燒力量,是會死的。

      楓的異能來源於安烈王族,而安烈王族自幾百年前就信仰光神,光神的力量代表希望與救贖,以自身的性命作為代價,燃燒靈魂用來換取一線生機。而所謂的一線生機,就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拯救他人,為此嵐嗤之以鼻,這或許也是楓不願意跟他一起討論異能的原因。縱然安烈王族以拯救世人為己任,世世代代卻都逃不過隨時為此犧牲性命的詛咒,可如若楓可以接受安烈王族的異能訓練,或許能找到代替燃燒生命為代價的因果。但現在說這些也早已來不及了,如若楓願意跟他分享自己的身世,他們也許能早一點去安烈王族......

      楓的攻擊看似溫柔,卻像極了那冷冽的寒風,一次又一次地刮起憤怒之火,他要讓所有試圖殺死自己和兄弟的人全都付出代價。他的手上沒有刀也沒有劍,卻利用異能使出了無數的風刃,永無止境的刺向敵人。或許是沒想到十歲的男孩能有什麼好怕的,就在一瞬間,風刃收割了兩名黑衣面具人的性命。其餘人立即展開防護咒圈,利用異能將自己人守護在其中,如此在一定情況下便能短暫地保持不受攻擊,但這也像是在比雙方的異能量多寡。他們實在不該小看面前才十歲的男孩,原先依照計畫圍剿安烈王族,本以為另一名看似深不可測的銀髮男孩較難對付,卻未曾想到他們觀察了那麼久,最難對付的卻是這看似傻里傻氣的小兔崽子。

      「殺了!絕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為何一定要殺我?」

      「安烈王族,必須死!」

      「並不是我願意選擇這身分,更何況我早已被親生父母拋棄在這貧民窟,你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將我扼殺於搖籃?」眾人震驚於此話從十歲男孩的嘴裡說出,卻未曾想過貧民窟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能活下來就已花費了不少力氣。他們這些在泥裡滾爬之人,天生就比同齡人更早熟也不似城裡的孩子天真純粹。即便如此,楓還是依照自己的心給予世界最大的溫柔與善意。

      「我們也只是聽命行事,你必須死,如此才能確保安烈王族在主人手裡昌盛。」

      「主人?你們的主人是誰?他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這就不是你該知道的了!」

      被圍困在楓異能之下的嵐,痛恨卻無力地敲了敲那堵牆,隨後放下了手,深深地盯著那些黑衣人,他會記得這些人說的一字一句,即便看不清臉,他也會記得他們的身形,永遠地記在心裡。等他逃離這光陣,一定會殺光他們,還有他們說的始作俑者,殺無赦。嵐在圓圈內焦急地思考著方法,若時間一直拖下去,楓的異能一定會耗盡,即便如今七人只剩五人,即便接下來的爭鬥又死了幾人,也難保楓能平安離開啊。

      「楓!你聽我說!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的話!」

      「你既然能讓枯萎的花草重獲生機,那就想像這裡的空氣、風、花草、水滴都曾存在,它們曾是完美的,將它們復原到最初,或許你能趁機迷惑他們,哪怕只有一秒,也能打破他們的防護!楓,聽我的,沒有錯!否則你一定會異能枯竭而死!」嵐急急忙忙地大聲呼喊,他所說的也只是猜測,但若光神的信仰之力存在於楓的體內,那麼一切皆有可能。唯一可惜的是,如若今天楓信仰的是闇神,或許就能吸取這群人的生命力,不斷地將其力量為己所用。

      「我信你,嵐。」

      楓想也不想立即同意,旋即右手死死維持著攻勢,左手緩緩抬起,在眾人驚訝他還保有力氣反抗之時,一股能量沖破天際,劃開了厚厚的雲層,陽光久違地灑落在這片土地上。而這一束光也將距離這數百里之遠的安烈王族領地的人民們盡收眼裡,興許很快就會有人察覺到這股異能的特別之處,一如他們安烈王族的異能,那抹藍光安撫了所有人心底的不安,代表著安寧。

      就在面具黑衣人驚愕,楓立刻將其轉化成生命力,剎時百花齊放,塵埃盡散,暖洋洋的光籠罩在所有人的心裡,是家的味道啊。嵐望著這一幕,心裡總算鬆下一口氣,雙腳一軟跌落在地上,接下來只要楓聽從他的建議,一切都會如計畫成功......什麼!他在做什麼!嵐大喝一聲,卻無法阻止楓接下來的舉動,畢竟楓早已決定了自己的宿命,他是如此頑固之人啊。楓雖成功趁黑衣人愣神之際,將防護徹底打碎,可他要的從來都不是打破他們的防護,他要的是他們今日死在這貧民窟!他要他們後悔來到這裡,他雖善良卻也僅把這份善意給他所信任之人,其餘的人是生是死,皆與他無關,他眼都不會為此眨一下。

      楓回頭望著嵐,露出了那招牌式的笑容,淺淺的酒窩和那不由自主顯出的小虎牙,是那麼地可愛,這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啊。他會死,他真的會死,嵐崩潰地站起身,一次又一次撞擊的那道牆,那麼近的距離他卻走不到楓的面前,他攔不住他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不要,不要......楓的身體散發出淡淡的光輝,由內而外,異能不斷地從四肢聚集到胸口,直至那顆心充滿萬劫不復的威力。

      面具黑衣人此刻想跑也來不及了,他們被那束光的力量控制,哪裡也去不了。死亡離他們很近,或許他們從這一刻開始,才開始感到後悔。安烈王族又怎是他們這些普通人能夠殺之?即便如此,能一同赴死,也算是贈予這群無名殺手最大的葬禮。楓微微一笑,動作輕柔而優雅,像極了城堡裡尊貴的王子,他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無論如何今日除了嵐,誰都得死在這裡。

      「再見,嵐。」

      「如果你離開貧民窟,這顆月光石就送給你吧。」

      楓望著嵐那滿是鮮血的拳頭,眼裡閃過掙扎,他何嘗不想和嵐一起活下去,但如果一定要犧牲一人,那只能是他自己。雖然他始終不解自己的身世與秘密,也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想逃離貧民窟,想去更遠更遠的地方,但若一切都要用他人的性命來交換,他更寧願自己死在這裡。光輝越來越強大,嵐那顆本該跳動的心也漸漸向下墜,如果當初相遇是為了今日的結局,人與人之間又為何要相識?那顆月光石在楓的揮動下沾染了他的心頭血,而後緩緩地穿越屏障,停在嵐的掌心上。

      「從今以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楓轉過身背對著嵐,那小小的身軀此刻卻爆發出無與倫比的異能,這就是安烈王族的實力,光神的信仰。凝聚著異能的右手輕輕握起,黑衣面具人們只覺身體被一股力量撐大,卻瞬間爆裂成粉碎,消散在空氣中。他們驚恐地望著同伴,卻無力掙扎,只得眼睜睜看著彼此一個一個死去,就像是一陣煙何去何從,卻無屍首,就像從未存在過。死亡,就是在一瞬間,一瞬間,殞斃。

     

      楓的身軀向後倒去,而那屏障也終於消失在嵐的面前。

     

      「笨蛋!笨蛋啊......」

      嵐歇斯底里地晃著他的肩膀,卻始終得不到回應,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楓那漸漸冷卻的身軀,那一刻嵐只覺得世界徹底崩塌。不該是這樣的結局,楓那麼溫柔的人,為何會死?該死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區區七個人就想換他兄弟的命,去死吧所有人都去死吧......察覺到似乎幾公尺以外有人正趕來此處,那群人的氣息與這七人一模一樣,想來是他們的後援發覺了不對勁。

      「正好,你們一起下去陪他!」

      憤怒沖昏了腦袋,嵐的雙眸佈滿血絲,就像是薄薄的一層血霧,成功淹沒了他的理智。他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也看不見除了楓以外的任何人,他要殺死所有害死楓的人,讓這整個貧民窟再無生機!他仰望著天空哈哈大笑,原先因楓的異能而散去烏雲的貧民窟,此刻烏雲再次聚集,淅淅瀝瀝的雨沖刷著這骯髒的世界,就像是天也在為楓的死而悲慟。

      而就在此時,遠方的一名人影正站在一棟破舊的房屋屋頂上,望著這一切嘆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是時候幫一幫吾這老朋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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