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第五章、小雪(五)

      之後,我就聽說了賴毅森和周穎童開始正式交往的消息,而班上其他人也很快就發現了──因為他們並不避諱在校園裡牽手,甚至擁抱。我們高中的校風十分開放,這與校齡較短約莫有很大的關係,上至各級行政、教官,下至各科老師基本都不會阻止學生們談戀愛,相反地,他們認為這也是構築青春的一大要素,升學率固然重要,卻也不該為了升學率犧牲一切。

      而賴毅森對我的迴避態度雖有好轉,不再過於誇張,卻也和以往的親近相差甚遠,畢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做任何事前還是得顧及周穎童會不會吃醋。

      理智上明白,可感情上並沒有那麼容易釋懷,花十多年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十多天就放下?我的目光依舊會不由自主追隨他的身影。

      我極力表現得平靜、毫無波瀾,卻偶爾仍會接收到同學們關懷的目光,他們似乎認為我被賴毅森淘汰了,對我有種說不出的同情,除此之外,碰見時冷嘲熱諷的也不是沒有,例如侯欣怡和她的幾位小姊妹。

      至於韓尚淵,我們之間依然維持著比普通朋友更好上一些的相處模式,等他找到了喜歡的三次元女孩,勢必得比照賴毅森和我劃清界線,既然如此,目前的距離剛剛好,即便轉身離開也不會太過難受。

      結果不知怎麼地,竟傳出了些詭異的說法。

      發覺我面色微妙,韓尚淵試圖旁敲側擊打聽時,我直言道:「有人形容你是我的……工具人。」純粹用來排遣寂寞、討拍求安慰的那種,可是太難為情了,我說不出口。

      「胡說八道。」他蹙眉,義正詞嚴,「明明妳才是我的工具人。」

      我知道他指的是手遊抽卡的部分。

      不過,在這句話後面放上我剛剛沒能說出口的註解,我只想說……這還是人話嗎?

      橫他一眼,韓尚淵不明所以地回望,懶得說明的我提起放在桌邊的卡式爐,逕自走到教室後存放班級雜物的那排置物櫃,打開一個已被提前收拾乾淨的空櫃,調整角度打算將黑色的手提箱塞進去。

      經過班上投票決議,園遊會攤位決定賣一些炸物和簡單的氣泡飲品,也有一位同學的家長願意製作茶凍帶來寄賣,扣除材料費後所得的三分之二則捐給班費。因為攤位上須要用到卡式爐,我和周穎童便決定各自將家裡的卡式爐帶來,借給班上使用,瓦斯罐則由總務股長統一採買。

      「妳今天就把這個帶來了?」韓尚淵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我往後瞥了眼,他正好伸長手替我按住櫃門,以免無法固定在開啟狀態的門板一直夾住我的身體,老實說還挺干擾動作的。

      「嗯,免得後天出什麼差錯。」我指了指手提箱邊角的凹痕隨口叨唸:「昨天從櫥櫃找出來的時候還不小心摔了一下,幸好只傷到外箱,爐子試過了沒有壞。」

      有他幫忙,我總算順利將大小與櫃子高度相差無幾的卡式爐箱塞了進去。

      晚點還得找學藝確認攤位海報進度,以及和總務清點採買品項有沒有問題,最後則是要和韓佳音對一遍校慶當天所有流程的時間表以及攤位值班名單。雖然明天下午學校會提前預演,不過早早做好準備、掌握一切才是我的習慣。

      見我直接蹲在置物櫃前陷入了思考,韓尚淵啼笑皆非地說:「班代大人,妳考不考慮換個位置發呆?」

      回過神,我連忙從地上跳起來,垂眸低頭腳步飛快地走回自己座位上。

      還來不及尷尬,從教室前方傳來的笑鬧聲便吸引了我的注意,原來是賴毅森和周穎童正勾著手從前門走進來,賴毅森手裡還提著個圓形的保麗龍盒,乍看是個六吋左右的小蛋糕;當他將蛋糕放到講桌上,旁邊立刻有同學簇擁了上去,催促他打開盒子──果不其然是個奶油蛋糕,上面擺滿了繽紛的水果,中央還插著塊小牌子書寫了生日快樂的英文。

      賴毅森的生日在十月初,那他們慶祝的想必是周穎童的生日吧。

      聽前方愉快地唱起生日快樂歌,台下的人也紛紛拍手合唱,我不跟進似乎說不過去,況且周穎童在班上還是和我交情友好的前幾名,照理說我應該湊到講台前同樂的,可惜這念頭在腦海中轉了好幾圈,我依然沒能付諸實行。

      倒是韓尚淵悄聲問了我一句:「要出去嗎?」

      我維持著自然的表情靠在椅背上,微偏過頭說:「現在離開太突兀了,就像在昭告天下我看不慣他們,他們兩個都是我的朋友,我不能這麼做。」

      「妳就是想太多了。」他無奈。

      「才不會。」我更無奈,誰教我的個性讓我無法做出不顧及他人的舉動?我也希望自己能任性一回,不過現實教會了我妥協。

      然而,堅持坐在位置上的我沒料到,他們的慶祝還不僅僅是唱歌、吃蛋糕而已,由於賴毅森和周穎童是貨真價值的班對,班上同學們開始拍手起鬨著要兩人接吻,起初賴毅森有些困窘,周穎童也頻頻搖頭擺手抗拒,但哪裡擋得住興奮起來的眾人?直接架著他們面對面,就算退後也會被推回原處。

      我忽然不曉得該不該繼續看下去,可目光卻執拗地並未移開。

      賴毅森低下頭,捧著周穎童的臉給了她一個很輕很輕的吻,雖然只是蜻蜓點水,周穎童因害羞而渲染了緋色的側顏卻很美,連賴毅森都看得目不轉睛,班上同學們的歡呼和調侃也未曾停止。

      好不容易忍耐著全程觀賞完畢,硬是憋住眼淚的我卻有點想吐,像有什麼無形的重物擠壓著我的胸口和胃,只要再堆上一根稻草,我說不定就會崩潰。

      「難道喜歡一個人非得喜歡得這麼辛苦,連對方的喜歡都一併承受嗎?」

      我愣怔回首,韓尚淵正趴在桌面上,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講台,我不確定那話是不是在問我,又或者,只是他有感而發的自言自語。

      如果有天,他在三次元找到了心儀的對象,我希望他能夠不那麼辛苦,看著喜歡的人喜歡別人實在太累了,明知對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卻阻止不了感情的滋長,也抑制不住難以擁有的酸楚。

      韓尚淵,可別做跟我一樣的傻事啊。

      ||    你給了我一束陽光,而我希望那溫暖也能停留在你的掌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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