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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

再一年,我就要從大學畢業了,

也是在大三的第一學期,第一次上到小宙的課,

小宙是個看起來很成熟的女性,也是,她也三十歲了。

她總是穿著俐落乾淨,短髮也整理得當,我很喜歡她因為疲累而摘下眼睛的樣子,

因為小宙有著十分漂亮的眼睛,只是平時都用眼鏡藏起來了。

小宙的課總是擠滿了人,不管颳風下雨,因為她不僅長得好看,說話也很幽默,上課內容豐富,也很喜歡跟學生交流,

跟單方面灌輸知識,年紀較長的那些無聊老教授不同。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了,麻煩個位同學在下次上課前把作業交到助教手上好嘛?」

所有人「好」地應聲,空間因為收拾與嘻鬧聲開始躁動起來,

身為助教的我理所當然地幫忙小宙收拾器材。

小宙拿下眼鏡,搓搓鼻樑,我直直盯著她看,她一下就注意到我的眼光:

「光,怎麼了?」

被那雙眼睛看,我總是會變得不知所措,別過視線,將注意力放回亂成一團的線上,極力將它們整理好:

「我覺得小宙不戴眼鏡比較漂亮。」我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

小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還是把眼鏡戴了回去:

「家裡那位常常叮嚀我在外面一定要戴眼鏡,說會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心頭緊揪了下,時間回到幾天前,我與朋友正在大街上踩踏嬉鬧,

雖然只有一剎那,我看見她兩在人群裡牽手走過,

是直覺?還是命運?那景色就這樣短短出現在我視線裡幾秒,卻久久無法忘懷,

小宙笑得燦爛,她牽著另一個女人,女人也一副幸福洋溢的樣子,

當時我就知道了,小宙總是稱呼自己的另一半為「家裡那位」,從來也沒稱呼對方為男朋友──

畢竟小宙正在跟女生交往,我想這件事情可能就只有我知道了。

「光又把頭髮補染啦?總覺得變鮮豔了,很像鳶尾花。」

我摸摸自己的頭髮,因為受到小宙的關注而感到竊喜:

「對阿,畢竟紫色是我的幸運色。」

我從小說好聽點就是個學霸,但其實就是書呆子的意思,高中時在班上沒人會注意,

交的朋友也是班上比較邊緣的人,每天看著鏡子邋遢油膩的自己,很多時候都懷疑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

於是考上大學後,我開始打扮自己,給自己染了紫色的頭髮,畫上妝容,努力打扮,讓自己變得又酷又時髦,

也因為如此,大學生活變得十分精彩,朋友也變得又多又活潑,

不過也因為一頭紫色的頭髮,常常讓大家覺得自己是不良的孩子,但對於這樣的誤會我也不討厭,

畢竟紫色是我的幸運色,也是我的保護色,它讓我堅強。

「器材就麻煩妳囉,我有事先走了。」

小宙拍拍我的頭,拿起手機通話便離開了,我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想著電話另一頭是不是那個女人,就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其實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對方是老師,也是同性,年紀甚至大了我十歲,

對她來說,我只是個學生,說得更親密一點,不過是課堂的助教。

「下次上課要到山裡的部落辦營火晚會耶,光期待嗎?」很快就迎來了第二個星期,下課後鳥獸散,又只剩下我與小宙在教室,

看著小宙溫暖的笑容,這短短幾分鐘是我每星期至福的時光。

「當然很期待阿!」

「那我得要聯絡遊覽車,然後還有......雖然辦活動很開心但前置作業還真麻煩哪!」小宙搓搓後頸,露出無奈的笑容,

「我可以幫忙用保險喔。」

「太好了,光真的太可靠了!」

小宙拍拍我的頭,雖然我知道小宙什麼意思也沒有,不過這個舉動卻讓我感到無比的開心。

時間很快地就到了營火晚會當天,

同學們圍著營火,聽著部落的頭部說著故事,他從大山說到大海,從鬼說到神,從獸說到人,大家聽得如癡如醉,

說完後頭目朝著天空大叫一聲,所有人也跟著如狼嚎般附和,

部落裡的族人牽起同學們的手,開始跳起舞來,大家圍著營火跳舞,手牽著手。

小宙離的我很遠,身旁牽著族人與其他同學的手,我無心跳舞,只是打從心底希望在小宙旁牽著他的手是我,

不過看小宙開心的表情,我不禁會心一笑。

舞蹈結束後,部落的婦女為我們準備了餐點,都是沒看過的野果野菜以及野味,

大家小心翼翼地品嘗,不過大自然的味道太過於強烈,有時甜的膩人,有時苦到頭皮發麻,

不過大家還是吃得很開心,甚至玩起了食物的試膽遊戲,

在眾人起鬨下,小宙被拱吃下部落裡號稱惡魔的辣椒乾,族人們也興奮了,

小宙在眾人面前張開嘴巴,把像綠豆一樣小的辣椒乾放到嘴裡,一臉刺激地開始咀嚼,

大家屏息,等待小宙的反應,

隨著咀嚼時間越久,小宙的臉開始脹紅,甚至熱的開始脫外套,汗珠從鬢角流下:

「好辣!水!給我水!」嘴唇變得又紅又腫的小宙對著天空大叫,所有人開心地手舞足蹈,

「幹的好小宙!」「再吃一個啦老師!」

看老師出糗也算是同學的另一種樂趣,由於實在是太辣人,

小宙衝出了人群,到食物區裡自己找起飲品,於是她發現了我,也發現了我手中的果汁,

「不介意的話......」我話還沒說完,小宙一下子就拿走我的果汁,咕嚕咕嚕地直接喝乾了,

她像大叔一樣大喘了一口氣,得到了解脫一樣,隨後把杯子還給了我。

「太好了光......我好多了......妳看......我的嘴唇怎麼了?覺得好痛......」

小宙湊近我,指著自己的嘴唇,小宙的嘴唇原本就很豐滿好看,只是在營火與夜色下,她的嘴唇像朵玫瑰花一樣嬌嫩鮮紅,

我一下子捧起她的臉頰,湊近:

「沒有怎樣,只是很紅。」我冷靜地說,心裡卻產生無限悸動,幾乎差點就要無法控制自己,

比我高出許多的小宙彎著身子,被我捧著臉,似乎有點不知所措,她眨眨眼,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的舉動,連忙鬆開手:

「抱歉我只是想看仔細一點!想說有沒有受傷之類的,畢竟是惡魔的辣椒嘛!」

小宙笑了笑,又拍了拍我的頭:「光真是細心呢。」

「小宙老師!這個超級解辣!快來啊!」族人拿著飲料對著小宙喊著,

小宙應聲說了「好」後又離開了現場,我看著被小宙喝過的杯子,身體自己跑去裝了杯果汁,有些膽怯地輕輕啜飲了幾口──

我到底在幹嘛阿......好丟臉......

這天晚上大家玩到好晚才上了遊覽車回到學校。

時間一眨眼就到了學期末,這天小宙還是一樣穩定地授課,她表情突然一驚,看了看手機後,

請同學自習便離開了教室。

雖然看起來一如往常,可直覺卻告訴我不對。

我隨著小宙的腳步出去,一路尾隨她到二樓的露臺,

露臺有些涼,吹著小宙的短髮,她朝著景色走去,雙手倚著欄杆,

「小宙,怎麼了?」我連忙問道,小宙猛然轉頭,似乎驚嚇我跟了上來,

雖然有著鏡片遮掩,但小宙的眼眶泛紅,

「光......抱歉......」她拿下眼鏡,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眼淚不停地掉,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走向前去,對著小宙張開雙臂,

小宙一臉不明白,只是看著我眨眨眼,

「來吧,抱抱就會好的。」

我一臉認真,可小宙看了看我,雖然眼淚依舊掉著,但她卻笑了出來:

「什麼啦光,我可是大人,這點事情自己可以的,怎麼可以倚靠學生。」

雖然有些危險,但我走向前去,坐上欄杆,面對小宙又張開雙臂,

小宙看著我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將頭倚在我的肩膀,

我一把將小宙緊緊抱在懷裡,風吹著我兩,小宙微微地顫抖著,不時傳來吸鼻涕的聲音,

我知道很多人一定會問「怎麼了?」不過就像小宙說的,她已經是大人了,很多事情她可以自己解決,

而我也只是想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靜靜陪著她,這不是學生的本分,也不是助教的,

而是我個人想這麼做,只是偶爾,偶爾就好了,希望小宙能多倚靠我一些,雖然我也不是她的誰。

小宙彷彿用盡全力平息自己,也不過幾分鐘,她的呼吸就順暢多了,

她緩緩抬起頭,雖然眼睛還有些泛紅,可戴上眼鏡之後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恩!我好了!得趕快回去上課呢!」

小宙又回到平時的模樣,她拍拍我的頭,溫柔地扶我下欄杆,

我們一起回到教室,順利完成了今天的課程。

小宙也因為貌似有急事,也很快地跟我匆匆道別,離開了教室。

一邊收拾著器材,一邊回想著擁抱小宙的觸感,想著小宙平時神采奕奕的模樣,

又想著她脆弱的模樣,只是她的每個面向都令我感到胸口難受。

學期很快地就結束了,我也沒有機會再上到小宙的課,只是偶爾會在路上遇到她,跟她熱情地打招呼,

最終,我完成了學業,戴上學士帽穿上袍子,

大家拿著手機、相機,在畢業典禮上記錄每個細節、每種表情、每個時刻。

「阿!是小宙!包圍她!光!別發呆阿!」好友們抓著我的手朝小宙飛奔過去,小宙像明星一樣被我們包圍,

畢業典禮那天的小宙盛裝打扮,也拿下了眼鏡,看起來美麗動人。

大家與小宙擠在一起,擠著擠著,我莫名其妙地被擠到小宙身邊,肩並著肩,

小宙的體溫傳來,我聞到她身上特地為了今天噴的香水味──

是甜美的花香味。

小宙注意到我,再按下快門那刻,她如往常一樣,將手放在我的頭上,

鏡頭離開了大家,大家才散開,

「恭喜阿光,妳好棒,全年級第一名畢業!」

「謝謝小宙!我可是很努力的阿!」

小宙為了我整理了學士帽,摸了摸我的瀏海,露出懷念的表情:

「今天的頭髮顏色也跟鳶尾花一樣漂亮呢。」

看著小宙溫柔的笑顏,我再也壓抑不住,我重心向前,吻了小宙的臉頰後,便倉皇地逃走了。

穿越人群,時而閃躲時而碰撞,腦袋裡滿滿得都是小宙訝異的表情──

原來她什麼也不知道。

嘴角自然地向上揚,臉頰卻僵硬了,眼淚落下,

我用衣袖隨意將眼淚擦拭,雙腳依舊踩踏著,不明白此刻的自己是逃避,還是為了什麼,我一直跑著,直到四周的人逐漸變得稀落......

過了十年,我長大了,頭髮也變回了正常的顏色,只是偶爾想起當初的自己,就覺得好傻,

同時也因為自己當初的勇敢而感到驕傲,

畢竟青春不就是苦澀而美好的一小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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