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昏暗的房間裡透進了淡淡光源,映照出密室裡飄蕩的塵埃。我把厚重的眼皮再撐開了一點,但視線還是有點模糊。勉強坐直了身子,腰部有點痠,膝蓋感覺擦破了皮,傷口上的血液是乾凝的,小腿有種疼痛感,摸了一下,感覺上頭還有一道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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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晃了晃腦袋,意識還沒醒轉,但頭疼得像是要炸開。我還沒能清楚地憶起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頭就突然像被利刃插入般痛得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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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心頭上又狠狠抽痛了好幾下。我想起了最後見到余可馨的畫面。那是一個朦朧的背影,還有被狂風吹得恣意飄蕩的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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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胱感到一陣脹痛。我試著下床站起身,腳掌碰觸到地面時是一種冰涼又黏稠的感覺,聞起來像是嘔吐的穢物。我邁開了步伐,用腳撥開了滿地的啤酒瓶,顛顛簸簸地往廁所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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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桌子上放著一盒已經餿掉的蛋包飯,上頭還淋上了滿滿的蕃茄醬。那傾刻,腦海裡閃過了一片暗紅,胃酸在喉嚨裡翻騰了好幾下,我摀著嘴三步併成兩步跌跌撞撞進了廁所,抱著馬桶就是一陣稀哩嘩啦吐個不停。直到胃酸全吐進了馬桶裡,全身上下使不出一點氣力,看著鏡子裡的我面如槁木像具乾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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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深處嗡嗡作嚮,耳畔傳出了余可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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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總是能讓我們在閉上雙眼時,更清晰地看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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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感到顫動,呼吸也變得窘迫,額頭還盜出冷汗,我難受地按住胸口,感覺心被擰成了一小塊,疼痛得令人無法呼吸。這種症狀似乎已經持續了八天,而且找不到任何能讓自己舒緩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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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廁所後,也不管自己吐了一身,只想像坨爛泥般癱在地上。伸手點上了菸,望著煙霧裊裊飄向天花板,然後慢慢消散於無形。同時想著如果自己也能像這樣消失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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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光暗了下來,那是我不喜歡看見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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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傳來手機的鈴響,那鈴聲十分刺耳,是我曾經很喜歡的一首情歌。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從一堆雜物中翻出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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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來電顯示是蘇子豪打來的,他在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好幾秒,才發出了有點乾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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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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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沒太大的問題,就是一直感覺口渴,想再喝點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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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點酒是無妨,只是昨晚你真的喝多了,我和明彥都拉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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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記得昨晚我們一起去月光酒吧喝酒,後來怎麼了沒太多的印象。只是……依稀感覺後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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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跟坐我們隔壁桌的男子起了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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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呢?」我按了按眉心試圖找尋模糊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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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我想只有你最清楚吧。我和明彥不過多聊了幾句,就突然聽到你大吼:『為什麼不去載她?』回過頭時,你正緊緊抓住了隔壁桌男子的衣領,接著你們就拉扯在一塊,我們花了好大的氣力才把你們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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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手緊壓著太陽穴,努力回想起當時的片段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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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隔壁桌的男子正和他的女伴邊喝酒邊愉悅地聊得天花亂墜,那談笑聲雖然有點擾人,但真正讓人感到煩躁的,除了那男子的輕浮笑容外,就是他那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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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在接連響了許久後,那男子才不情願地接了起來,走過來我身旁小聲且不耐煩地說:「我今晚要應酬到很晚,不能去載妳也沒空陪妳吃飯,妳就自己搭計程車回家好了。」之後又嘀嘀咕咕說了許多無法離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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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也不知為何,我腦門一熱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並對著他大吼。那種情緒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宛如那不是我自己,像被某種意識支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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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該慶幸,對方看你身上掛了彩,所以也沒打算特別追究。」蘇子豪的聲音把我的思緒又拉了回來。「承恩,我不太會安慰人,所以對你的心情康復上幫助也不大,或許……你可以找點事來做,轉換一下心情,可能會有不錯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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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或許過一陣子,我們可以再一起約打球,和明彥一起。在這之前我應該要把射籃的準度練回來,不然一直籃外空心,要是砸中了路人也挺讓人困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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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提議不錯,到時候可以再找大胖和眼鏡仔他們。他們打籃球的嘻哈風格挺搞笑的,尤其是每次要過人時總要先吐個舌頭。」蘇子豪說完乾乾地笑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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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的確是。」我笑出了比他更乾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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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沉默又讓空氣凝結了好幾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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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月就畢業了,你們的求職規劃應該都做好了吧。我到現在還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頭緒」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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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兒都差不多吧。這四年不都渾渾噩噩的,明彥還因為被當的科目太多差點不能畢業。你也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求職這種事急不得,須從長計議。這陣子就好好休息不用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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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從長計議這幾個字眼,會讓人聯想到枕戈待旦,不過我真的有辦法找到人生的方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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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豪,你覺得那天的寶瓶座流星雨漂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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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蘇子豪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謹慎過濾他將說出口的詞彙。「很不錯,滿壯觀又浪漫的,挺值得一看。不過,我說承恩,很多時候人都需要放空一下,過分執著的想法只會讓自己陷入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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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我只是……隨口問問。對了,謝謝你們昨晚把我扛回家,才讓我免於可能被撿屍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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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舉手之勞。不過我很抱歉,要進門時沒能阻止隔壁養的狼狗對你小腿的熱情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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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放心上,這種經驗每個人都會有,不過如果還有下次,希望你能用你的屁股先幫我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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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謹記在心的。對了,有空的話,再來約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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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這麼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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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掉電話後我繼續癱在地上,茫然若失地看著天花板,剛剛輕鬆愉悅的話語似乎讓人覺得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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