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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帽的然後呢?

大家應該都聽過一則故事,名為《小紅帽》的童話故事,小女孩在生日時收到奶奶送的小紅帽,小女孩喜歡到無時無刻都帶著那頂小紅帽,因此村莊裡的人們都喜歡稱小女孩叫做「小紅帽」。有一天媽媽讓她送些東西去給住在森林中生了病的奶奶,小紅帽獨自一人帶著小菜籃一蹦一跳的進入森林中。而森林中有隻大野狼,最喜歡吃人果腹,看到小紅帽後,一心想把她吃掉,狡詐的從小紅帽口中得知他的目的地之後,開始了牠邪惡的計畫…牠趁著小紅帽沿路玩耍的時間,潛入奶奶家,並吃掉奶奶,然後假扮成奶奶的樣子,最後連小紅帽也被吃下了肚……幸好路過的獵人機警,趁著大野狼呼嚕呼嚕的睡著午覺時,剖開大野狼肚子,救出小紅帽與奶奶,還趁機塞了幾顆石頭進去大野狼的肚子裡,故事的最後是大野狼醒了,覺得口渴,捧著滿是石頭的肚子,跌到水井裡溺死了…

這個故事,不陌生吧!但是,你信嗎?

我從小聽到大,大多都是這個版本,就算說故事的人不同,故事內容都大同小異。就跟一般的小孩差不多,我幾乎信了。是的,幾乎。沒有全然接受的理由有兩個,第一個是因為這只是一個童話故事,只是騙小孩的故事而已;第二個則是因為……我就是小紅帽本人。

一般來說,大家認定的我,是因為奶奶送了我一頂小紅帽,但那其實是一件紅色的連帽斗篷,小時候幾乎每天穿著它到處蹦蹦跳跳,附近的村民們習慣成自然的都管我叫小紅帽,但我明明就有名字!

瑞德‧漢特,但我真的不喜歡這個名字,有夠男性化的,所以我完全能夠接受大家叫我小紅帽的這個事實,有時候我還真希望我的本名就叫做小紅帽。

至少,小時候的我是這樣子認為的。今年我十八歲了,令人憧憬的十八歲,依照社會上的說法,我成年了!我能夠規劃自己的生活,發揮我的所見所學,開創出不輸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的美好未來。為了能夠達到理想中的生活,我必須有所歷練以及成長,我決定,我要去旅行。

原本我以為這樣的想法會遭受到家人的反對,嗯……好吧,我以為至少會有爸爸的反對,媽媽都讓我獨自一人去給奶奶送東西了,但爸爸竟然沒有反對!他只是給我一個很深的擁抱,眼裡泛著淚光,對我說「妳啊,不只是爸爸最寶貝的女兒,還是爸爸上輩子最愛的情人,這趟旅程也許會有危險,但爸爸相信妳長大了,足夠應付迎面而來的挑戰,放手去闖蕩吧!就是路上多注意一點,千萬要小心大野狼,知道嗎?」

而媽媽也只是含著眼淚抱著我,直到鬆手的那一刻也才鬆出那一句話「小心大野狼……」

出發的那一天,我身上仍然習慣的披上那深紅色的斗篷,其實顏色已經深到偏褐色的,但在陽光的照射下,還是會映出紅色的光輝,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如此喜歡吧!

十八年的歲月裡,其實有點短,加上那段別人耳熟能詳我卻記憶模糊的大野狼遭遇記,我幾乎沒有什麼值得拿出來說嘴的,這應該也是我會如此想要出門旅行的主要動機之一吧!

小心大野狼,我知道,而且我也不想傻到再往森林走去,我是小紅帽,不是武松,所以我不用『明知山有狼,偏向狼山行』,況且我除了能在村莊裡自由活動外,幾乎是被軟禁的狀態,但還能怎樣呢?誰叫大野狼誰不吃,偏偏要挑我來吃,害我從那之後幾乎沒有童年可言,哼!真討厭。

我往森林的反方向走去,聽爸爸說,森林的反方向是海,聽奶奶說,海是一望無際的,什麼是一望無際呢?聽村民說,站在海邊吹吹海風可以讓人心靈感到沉靜,但我就是從沒看過海,好期待海是什麼樣子啊!我沿著蜿蜒的道路前進,道路有點龜裂,應該是太久沒有下雨的關係吧,路上不時的會出現拇指大小的石頭,我會開心的踢著石子前進,幻想自己是足球選手那樣,拉緊帽沿,左閃、右閃、假動作、切入、射門,唷!得分!

然後石頭會被我踢進一旁的草推裡頭,換來的會是一陣讓人感到丟臉的空虛。但每當下一顆石頭出現的時候,我還是會重複以上動作……呵呵。

穿過成堆的矮樹叢,陽光驟然灑落在眼前寬廣的視野裡,黃色的沙灘以及沒有邊際的深藍色海洋,原來海長成這副模樣啊,真漂亮!雖然我很想脫下斗篷,恣意的在陽光下飛奔,甚至有種想要脫光衣物,直接跳進海水裡,讓身體與海洋有第一次的親密接觸。但是,每次媽媽講話最讓我緊張的就是這個但是,但是我是女孩子,不能如此豪邁的做這樣的事情,至少爸爸是這樣教我的,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怕黑,我不想讓我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太陽印下的曬痕,好歹我也是個十八歲的花漾少女,也是很注重外表的。

不過都來了,海耶!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的海耶,如果不做點什麼,好像有點過意不去,最後我決定,退而求其次,就踩踩水吧!畢竟我這趟旅程為的就是增廣自己的見聞,好讓自己成為一個獨立的好女孩啊。真希望旅程結束時,可以成為一個不讓爸爸媽媽奶奶爺爺擔心,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女孩。

說到爺爺,其實我對爺爺的印象很不深刻,幾乎模糊到快要想不起來的程度,在小時候去探望奶奶遇到大野狼時,爺爺就不在了,我只記得在我更小的時候,有個很精壯的身影時常出現在奶奶身旁,他喜歡把我半拋到空中,讓我笑得唏哩嘩啦,他喜歡把我抱在胸口,一邊跟家人或朋友聊天,在爺爺的懷中伴隨的那豪邁爽朗的笑聲,可以讓我睡得很安穩,我喜歡那種安全感,但後來,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的後來,爺爺就不見了,就不再出現在我的生活中,不過有一次,我不知道是想起來還是夢到,爺爺的聲音,粗曠且刻意壓低音量的在我耳邊說「漢特乖,別害怕大野狼,有爺爺在,不用怕!」但後來爺爺不在了,而我跟奶奶似乎又遭到大野狼的攻擊,爸爸媽媽開始叮嚀我,要小心大野狼……

後來爸爸開始不常在家,應該是為了這個家吧,每天都必須早出晚歸,有幾次爸爸還曾四五天沒有回家呢!真是辛苦,看著爸爸這樣辛苦的工作,我有時候還真想幫忙分擔一點工作量,終於熬到了十八歲,象徵著成年的十八歲,我一定可以有所成長,得到大家的認同的,我相信,因為我是小紅帽!

海風一陣吹了過來,有點大,吹的我身上的斗篷啪啦啪啦的打在身上,腳邊的浪水也拍了上來,真涼爽,我一手拿著鞋子,一手拉著斗篷,站在浪水間,任由浪花拍上來再滑回去,閉起眼睛,任由海風一陣陣的吹來,海浪拍打出來的聲音也傳到耳裡,我發現,海風有點微溫,但進到耳底的海浪聲讓心神寧靜了,身體似乎也沒有像頂上的太陽那樣的炎熱,真是神奇。

突然一陣吵雜從遠方傳了過來,我張開眼睛,看到有點遙遠的地方有一群人,我循著聲音走過去,發現有四個人正對著一個蜷曲在地的人拳打腳踢。應該是正義心態使然,雖然不知道事情原委,但動手打人就是不對,我邁開腳步跑了過去……

「住手!你們,別打了……有話好好說啊,停啊,停!」我使勁的推開那群人,而地上的那個,似乎因此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乾咳了幾聲,似乎還吐出了點什麼。我面對著那四個人,張開手護著身後那個受傷的人,我想目前我有最大的優勢就是……我是女生!

「妳是誰啊妳?」看來是老大的人開口了,「還不閃開我就連妳都打!」

「走開,你們走開!」我們對峙著,「救命啊!強暴啊,強暴啊,救命啊!」我放開喉嚨大叫,應該有用吧?

「嘖!」老大用眼神示意其他三名小弟,同時說「小子,你自己想清楚,這裡不歡迎你,再讓我看到一次,我們就再打一次,哼!」他們走的倒也乾脆,看來這並不是第一次。

等到他們走遠後,我偷偷在他們身後吐了吐舌頭「哼!討厭鬼!」

「唔……謝謝……咳咳……」那地上被欺負的人翻轉過身,仰天躺在沙灘上,嘴角還帶著一痕血絲。

「你還好吧?」我擔心的詢問。

「還好…習慣了,咳咳!」回這句話的時候,他才正視了我一眼,他皮膚還真是白淨,除了被打的鼻青臉腫、傷痕累累的以外,看他氣質其實很柔弱,難怪會被欺負,「我叫太郎…謝謝你!」他伸出手…

「厄…瑞德‧漢特,不過叫我小紅帽就可以了!」我禮貌的笑了一下,他也回應的掛起笑容,然後又攤躺在沙灘上。「這邊太陽太大了點,我帶你過去旁邊的樹蔭下吧!」

太郎沒有多做反應,看來應該是沒有異議。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太郎移到陰涼處,男生實在有夠重的!不過也因為這樣,我超近距離的看著太郎,真是不像我遇過的任何一個人,完全就像是個外國人,也許他就是個外國人吧!

「好點了吧?」我喘了幾口氣,「他們為什麼打你啊?」雖然我知道探問別人的事情有點不禮貌,但是好奇就是好奇嘛!

太郎苦笑了一下,「別問了,還不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觀念作祟…」不是要我別問了,唉,想說就說吧,反正我本來就想知道。

原來太郎跟我一樣是個出門在外的旅行者,不同的是我才剛踏出家門沒多久,太郎則是幾乎快要忘記自己的家長怎樣了,太郎說他到了前面的村莊時,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加上沿途雖然有風景但沒有東西果腹,在村子裡晃了半天,最後還是忍耐不住的動手偷了點食物,可惜手腳不夠乾淨,被抓個正著,情急之下太郎從偷變搶,一路被追打到這海邊,還好有我路過幫忙,不然可能會被這樣毒打到不知道什麼情況去了…

「唷…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救烏龜呢…」我聽完之後,為自己的聯想力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救烏龜?我為什麼要救烏龜?」仔細看看,太郎的眼睛很漂亮,詢問的同時,那不解的眼神有種像是小狗那樣的無辜神情。

「沒什麼啦,只是我小時候聽過的一個小故事,呵呵,沒什麼沒什麼!」雖然這世界都有大野狼了,有個浦島太郎也不會太讓人訝異,我個人只是比較好奇龍宮跟公主什麼的而已。想到這裡我不自覺的笑了一下,趕緊轉換話題,「那接下來你怎麼辦?」

太郎揉著傷處想了一下,「先往北方走吧,我不想再去東邊那個村莊了,唉…好餓唷!」

「喏,吃吧!」我拿出手邊籃子裡的水果,遞了過去。我就是人太好,誰叫我是人見人愛的小紅帽呢?

「小紅帽妳呢?你要去哪裡?」太郎一邊狼啃著水果,一邊模糊的問。

看著太郎狼吞虎嚥的神情,還有那從嘴角流出的水果殘汁,感覺很逗趣,跟他那斯文的東洋面孔很不搭嘎。「我啊,呵呵,我還沒決定耶,我只是想要出門歷練一番,但是卻沒有所謂的想去哪裡,如果要說,海邊應該就是我的目的地了吧!」

「所以你要回去了嗎?」太郎用手腕處擦了擦嘴,正眼看著我。

「是還沒啦…」

「那跟我一起往北方走吧,兩個人也比較有個照應,你說呢小紅帽?」

「好吧,閒著沒事也是沒事,就先這樣吧!」聽到自己的嘴裡應出這樣的答案,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原來我也是這麼開明的人啊!看來我完全遺傳到媽媽了。

媽媽的話突然在腦海中響起…『小心大野狼…』

「你知道嗎?」我突然有股衝動想要說點什麼。

「嗯?」太郎漠不關心的回了一聲,同時站起身,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傷勢,以及自己身上衣服被破壞到什麼程度。

「南方的森林裡住著一頭大野狼!」我故作神秘的說,為了增加一點恐怖的氛圍,我又補了一句「牠會吃人唷!」

太郎聽到會吃人時,眼睛亮了一下,隨即顫抖的說「那我們快點啟程吧…」

呵呵,真是膽小!

除了小時候那模糊的印象以外,我幾乎沒有看過大野狼,當然那也可能是因為我後來就再也沒有進到森林裡的關係。所以大野狼什麼的,除了爸爸媽媽很緊張以外,奶奶跟我幾乎沒有為此聊過,有時候我甚至懷疑,那是為了騙我要乖所編出來的故事,畢竟大野狼與小紅帽的故事,流傳的太廣,我也可能只是一個剛好喜歡穿著紅色連帽斗篷的女孩。

一路上我就這樣胡思亂想,一面跟太郎嘻嘻哈哈的聊著根本記不起來的話題,跟太郎講話很有趣,根本就不像平常會遇到的任何一個人。

北方的路途有點遙遠,一起走了大半天,還是沒有見著一點村莊的影子,逐漸多起來的反倒是路邊一棵比一棵還要扭曲的樹木。「還要繼續往前嗎?」我心中生出了一點疑惑。

「看這天色,今天只得露宿野外了…」這個時候的太郎看起來有點處之泰然,跟被欺負的狼狽樣判若兩人,很有安全感。後來我們找了棵較為粗大的樹做為據點,升起了一堆小火,我跟太郎就在火邊閒聊著,雖然四周被黑暗壟罩著,昆蟲們的激叫聲除了加深寧靜感外,也不免帶來一點詭譎。

靜下來才開始注意周遭的環境,附近的樹木葉子有點稀疏,樹枝在月光的照耀下顯現出張牙舞爪的剪影,我打了個冷顫,趕快把目光轉移到那明亮皎潔、圓的像銅幣的月亮上…偷偷瞄了太郎一眼,他很轉注的凝視著天上的月亮,我想他跟我一般心思吧…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啊…遇過大野狼說……」夜深人靜總是容易觸動人的心弦,我自顧自的講起我聽來的我小時候的故事,也不管太郎想不想聽。

後來啊…爸爸媽媽總是要我小心大野狼…

小心大野狼…

但是大野狼後來根本不再出現過…

大野狼也許溺死了,也許被獵人殺死了,或者根本不曾存在過,對吧…

太郎?

………太郎?

太郎………

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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