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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和謝謝你 (下)

對不起和謝謝你

「大家早啊,現在我們要接孩子們一起出發囉!」

車上擠滿了當地的孩子,嘈雜但興奮的氣氛感染了所有人。即便蘇筱青聽不懂孩子嘰嘰呱呱說些什麼,但也很開心地比手畫腳努力用肢體語言溝通。不過最讓她意外的是駱承凱在和孩子們互動時會說當地的高棉語!

「你會說高棉語!」「一些生活單字跟會話而已,騙呷騙呷。」還意外聽到駱承凱的對話中夾雜著可愛的台語,兩人相視而笑,一切似乎就跟兩年前一樣。

「你們.......原本就認識啊?」有好奇的夥伴忍不住開口問。

「就......」凱青兩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怎麼說明他們連口水都互換過了。

「前同事,我們之前在台灣的時候一起工作過。」駱承凱搶先蘇筱青一步解釋,這解釋也沒有錯,但夥伴看來不太相信這說法,不過也不置可否,轉頭繼續和其他人互動。但這樣的解釋似乎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了一點,又回到昨天在操場時的尷尬,一路各自與其他夥伴或孩子們裝忙,直到抵達吳哥窟。

「巴戎廟(Bayon)多達54座微笑佛像,是吳哥窟最著名的景點之一,也是『高棉式微笑』的由來......」導遊在前頭帶隊解說,駱承凱走在最後壓隊,同時,也可以默默地看著蘇筱青的背影。右手牽著一個小女孩的她,比記憶中的瘦了,而這幾天柬埔寨的艷陽也讓她曬得更黝黑,但她的笑容比記憶中的更加燦爛,和一旁的微笑佛像相互輝映。

蘇筱青像是注意到來自後方的目光,突然轉身看向他。來不及撇開眼神的他就這樣和她四目交接。

為什麼眼神裡似乎帶著一點不捨,還有一點眷戀?

蘇筱青彎下腰不知道和小女孩比畫了些甚麼,小女孩便放開她的手跑去找朋友。然後她刻意放慢腳步,一步、兩步、幾步後,開始與他並肩而行。

「妳喜歡這裡嗎?」

「嗯,這裡有種寧靜的力量,給了我很大的勇氣。」

「我......剛剛看到妳的笑容,我覺得跟祂們很像,要不要幫妳拍一張?」其實我是自己想要留存妳的笑。

「好啊,再傳給我。」蘇筱青在旁邊一座佛像前站定,嘴角彎起。希望我可以在你眼中留下最燦爛的模樣。

「一、二、三。」按下快門,希望妳永遠開心地笑著。

今天的行程到了尾聲,其實也是整趟柬埔寨之旅的尾聲了,明天一早蘇筱青就要和大家一起搭機回台。離開前,大家圍坐一圈分享這幾天的心得。有歡笑、有沉思,這趟付出的旅程不會是愛心的終點,只是一個中介的轉運站,所有人會帶著各自的收穫往各自的人生方向前進。

「......我發現透過自己的小小力量,好像真的能讓其他人有更多笑容!這次也很謝謝大家的幫忙,如果不是這趟所見所聞中的人、事、物,我也不會有勇氣抬頭挺胸,說一聲『謝謝你,我做到了』。」最後一句話,她定定地看向他。謝謝你放手讓我追夢,我做到了。

駱承凱跟著其他人一起笑著拍手附和,但只有他知道,這隻小獅子實踐了自己的夢想,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

「雖然和大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我也有些話希望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駱承凱鼓起勇氣清了清喉嚨「我曾經是個只看KPI、只重視成本利益的商人,那段時間我的夢想被我藏在心裡的黑洞中,沒有時間也沒有勇氣去實現。直到兩年前,我遇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她陪著我走出黑洞,她的勇氣也鼓舞了我,讓我踏出舒適圈來到這裡,實現我的夢想,學習當一個超人。」

深吸一口氣,他用盡所有勇氣說:「我希望那個很重要的人知道,我會一直在。」

最後一句聽得大家一頭霧水,但還是為他歡呼鼓掌。只有蘇筱青愣在當場,努力克制心裡的激動:他在說我嗎?你的心中還有為我留下一席之地嗎?

駱承凱的勇氣全用在剛剛的告白上了,明明說了他會一直在,分享會後卻害羞到不敢面對蘇筱青而逃到操場上。如果現在的她還是不願意進駐為她保留的心房呢?

前腳才剛踏入操場,蘇筱青後腳就跟上來「執行長!」她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我有話想告訴你!」

「妳說。」無處可躲了,抓抓頭努力想恢復鎮定,但轉身就看見她裝滿星光的眼睛,眉頭卻鎖著濃濃的悲傷。

「我欠你一個道歉和謝謝......

真的很對不起,過去有你在的那段日子真得很美好、很快樂,但發生那些事之後,我為了學會獨立而離開你;我不後悔這個決定,但傷了你是我最大的遺憾。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還有,謝謝你。這兩年我靠著自己,一路上跌跌撞撞,在很多次的迷路之後,現在總算是有一點小小的成果了吧......我要謝謝你,放手讓我飛,讓我學會獨立......」不要哭,當年明明只准自己哭了一個晚上,為什麼現在眼淚卻這麼不聽話?

「妳要讓我心疼幾次呢?」嘆口氣,把她拉進懷裡緊緊擁著,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滿腔思念中。

「對不起......謝謝你......」睽違兩年的肩膀,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眼淚止不住的溢出眼眶,落在他的工作服上,滲進他的心裡「而且......我好想你......」

「那現在妳願意跟我一起旅行了嗎?」輕輕拉開埋在他肩膀上的小女人,看進那雙淚汪汪的大眼睛裡「我希望未來我們的旅行不會是誰帶領著誰,又或者誰為誰扛起一片天空,而是我們陪著彼此一起去探索未知的旅程,牽著手一起追夢。」他的手指抹去小小臉龐上的那滴淚後就捨不得離開了,只想停留下來感受久違的溫度。

沒想過會在這裡遇見他,沒想過在他面前哭慘,更沒想過他還願意跟她一起走人生這趟旅程。

「我......我還有這個資格嗎?」溫暖的指尖對於過去曾經自私的她來說都像奢侈品,還能再幸運一次嗎?

駱承凱覺得無奈又好笑「沒辦法,誰叫這裡,」他敲了敲左邊胸口「別人進不來了。」

她的右手疊上他停留在心臟位置的左手,微微仰首,額頭抵著冒出青髭的下巴「謝謝你,我的超人。」

略略低頭印下一吻「不過,我也要跟你說聲對不起,」說出這句話時,他的唇幾乎是貼在她的額頭上「我在這裡的工作目前進到收尾階段。再給我半年的時間,就換我回台灣找妳。」

「好,換我等你。我心裡的位置也只留給你。」終於可以光明正大掛念你,終於可以誠實面對自己的心,終於可以填補心中的缺憾。

這時操場邊爆出一陣極力壓低分貝的騷動。

「靠!我就覺得這兩個人絕對不只前同事關係,原來是前任啊!」「現在又變回現任了。」「駱承凱我一直以為你要嘛想出家,要嘛就是Gay欸!」「他們兩個都很會嘛,在十萬八千里遠的柬埔寨還可以虐單身狗。」

「怎麼辦?我聽到他們說的話了......」蘇筱青羞到把臉藏在駱承凱的胸口不敢抬起。

「給他們看吧,我都被誤會成Gay,還差一點被出家了,你不會比我慘。」說是這麼說,駱承凱也覺得自己的耳朵快燒起來了。

「我就不習慣公開戀情咩......」當初手滑上傳Instagram,還不是打死不認。

「我不管,明天之後又要等到半年才能再見,假裝他們不存在吧。」

「好。」雙手環上他的腰,再享受一下這溫暖吧。

隔天,清晨的暹粒吳哥機場還沒出現人潮,只有零星背包客和少數旅行團,而志工團也在其中,辦完手續後與留在當地的地陪和工作人員互相道別。

「謝謝大家這次的參與,回去的路上小心喔。Bye!」

「掰掰!加油喔!」

蘇筱青跟在團員們旁邊,而駱承凱將留在當地所以站在她的對面。原本嘴硬說假裝別人不存在,但經過前晚像動物園裡的獅子一樣被圍觀,今天兩人都只敢混在人群中用眼神偷偷交換不捨。

「去啊,人家要回去了欸。」駱承凱被肘擊到快瘀青了。

「確定不去說掰掰嗎?」蘇筱青也收到無數「善意」提醒。

明明就已經確認心意了,但現在故作矜持的兩人誰也不敢跨出那一步。

雖然理性上完全可以明白半年之後距離就不再是問題了,但感性上卻擋不了久別重逢後又要說再見的感傷。

就這樣默默地跟著志工團走到出境大廳,看著嬌小的她背著與身形不成比例的大登山包,即將離開他的視線,接下來兩人又要回到各自的戰場。

不管了。

「蘇筱青!」奮力一吼。

有這句呼喚就夠了。

蘇筱青連人帶背包的重力加速度撞得駱承凱差點站不穩,但這不重要。

半年的時間,一百八十天後,回到我身邊。

「我愛你。」「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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