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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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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神。

夢境總是縹緲而充滿不確定,我在這片密林中徘徊了許久,霧穿過雙腳,甚至舔舐過耳縫,。

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在道路盡頭呼喚著我,好像沿著這條記憶中的石板路一直跑下去,就可以找回失去的東西。

我忽然奔跑起來。

無憂的童年甚麼時候消失了呢?

我記得那個小女孩,她笑起來的樣子美好的勝過所有童話裡的場景,擁有最幸福的家庭,溫和浪漫的父親,優雅高貴的母親,大大的黑眼睛又圓又亮,映照出萬千星辰。

甚麼時候,一切都改變了?

我用力奔跑著,路盡頭的那個人的輪廓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他站在古老的三合院前面,約莫中年,笑意在嘴角刻出深深的弧度。

熟悉的令人可怖。

空氣彷彿被抽乾了似的,我忽然覺得喘不過氣。

要,快點跑。

在將要踏入泛黃的區域時,我猛然抽回腳,然後頭也不回的向來時路奔去。

泛黃的地界漸漸蔓延,要吞噬掉鮮綠的樹林,那座老宅子和那個人也漸漸朝我逼近。

燈籠鋪天蓋地的掛著,縱橫交錯,像密密的一張血紅色的網把中庭的天空籠罩。

明明正午的陽光呼拉拉的將灑進來,我卻打了個寒顫。

「醒醒。」有誰在耳語著。

「醒醒。」

#

「雲雲,醒醒。」

我睜開眼,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正擔心的看著我,我仍是在微微搖晃著的箱型車上。

「爸。」我勉強的笑了笑。

「噯。」爸好像是明顯鬆了口氣似的,「沒事,剛剛聽到你一直自言自語,想說是不是饜著了。」

「沒事,就做了個惡夢。」我故作誇張的拍拍胸口。

爸也沒有問我夢了甚麼,綠燈亮了,他轉回頭繼續專心開車。

我在後座逆著窗子,看著窗外單調的風景線,一根一根的電線桿,上面偶爾停靠著幾隻昏鴉。

日光照在爸爸的身上,他背著身看著路況,我看不清他,只能看見他落在陽光背後,有點疲憊的身影,在那裡窸窸窣窣地忙活著。

我恍惚的產生了一種愧意,那件事之後,爸爸好像越來越老了,本來充滿幹勁的樣子沒了,嘴角總是憂慮的下垂,對我的態度小小翼翼,像是對待易碎的玻璃似的。

但是我很不喜歡這樣。

因為這件事大概誰都沒有錯,而對於始作俑者,不知道是恨他比較多,但這種恨,可能是因為共享了一個汙穢的秘密,而質變成了一種對自己的厭棄。

#

爸是一個畫家,過氣的那種,他總說他畫畫更多的是為了自己。

媽總是不喜歡他的不務正業,希望他還是找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爸就為自己找了一個可以到處寫生,又能兼顧營生的新工作,賣水果。

我的童年回憶,就是坐在搖搖晃晃的車上,跟著爸爸大街小巷的叫賣,爸爸總是把車開到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喊了幾聲就開始架畫版了......

可謂佛系叫賣了。

晚上把前座向前推,鋪上床墊,我們就在水果的香氣中陷入夢鄉,愛文芒果、金鑽鳳梨以及網室哈密瓜圍繞著的夜晚,做的夢也是香甜的。

媽大概是很生氣吧,氣到回了娘家,兩人開始漸行漸遠。

後來因為要開始上小學了,這段快樂的時光才告結束,為了讓我可以安心上學,爸爸把我寄託給親戚阿姨家,自己仍舊忙碌工作,偶爾假日才回來看我。

卻不知道這是一切惡夢的開始。

「我們到囉。」不知道開了多久的山路,爸爸停好車,熄了火,把後座昏昏欲睡的我喚醒。

幾乎是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秋蘆鎮。

這邊接近大山與港口相對隱秘的位置,   鎮子沒有很大,環山而建,大概只有百來個人口居住,外面只有一條大路與外面聯繫,連結外面的公車一天只有一班。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簡直像一個真實存在的桃花源。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場景,相比於城市裡遭受的驅趕,在山裡的這個小區來買水果的人多了。

但我還是非常開心。

而且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甚麼都不懂,只會蹲在磅秤旁邊吃西瓜的小孩了,可以幫忙叫賣,切水果,。

「鳳梨芭樂、蓮霧、這樣五十元。」

有常來買水果的熟客阿姨好奇的看著我,「阿生,你還有這麼水的查某啊。」

明明知道這是善意的誇讚,沒有其他意思,在中午熾熱的陽光底下,我卻打了個寒顫。

那個人也常這樣說,汗水,酒精,還有一些黏稠的液體,散發著鹹腥的氣息。

「雲雲,你喜歡這裡嗎   ?」大概是再到這個小鎮四,五次,晚上,我們把車停在鎮子裡高處,在山頂上有一個平臺。平臺上寫著雲來二字。

登高望遠,白天可以能看到雲霧繚繞的山腰,如果是晚上,可以居高臨下的看見萬家燈火,我們都很喜歡這個地方。

爸爸突然問我。

「雲雲,我們回去上學好不好?」

我定定的看著他,

其實我知道他也很累了,似是而非的謠言和歉疚壓垮了他的肩膀,但其實他並沒有錯,卻要承受那麼多的指責。

我們逃離了那個城市,在這個百里之外的小鎮,那些流言蜚語,大概是不會追來的吧。

雞犬相聞,應該會好起來的吧。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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