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藤山 紫稿件大募集

如願不如意

    兩年後     恭親王府

    這天,恭親王府開燈結綵、燈火通明,賓客穿梭來往。

    熱鬧的情形可以清楚知道府內正辦著喜事。

    原來今日正是恭親王府的毓瑾貝勒迎娶敬謹王府的二格格的好日子。

    喜房裡,右青頭蓋著紅帕,身穿喜服,端坐在新房的炕床上,等著「夫君」的到來。

    她靜靜等待,內心卻止不住的翻騰與欣喜,可是隨即又被複雜的情緒佔據了心頭。

    兩年前,阿瑪將她許給了毓瑾,而將蘇滿嫁到蒙古喀爾喀部去,迄今,也有兩年了…兩年了,這兩年的變化真大,濬親王府因漢人入罪受到連累,如今光景不再。濬親王病了,文棠也自請離京到邊疆戍守。

    思及至此,右青不禁長長一嘆。

    人生就是這麼無常、難以預測嗎?

  「格格,不可嘆氣,那是要不吉利的!」雁兒在一旁提醒。

    右青沒說什麼,只淡淡地問她:「現在幾更天了?」

  「剛過四更!」數了數自個兒的手指頭,雁兒回答。

  「四更了…」右青兀自唸著。

  「格格,都這麼晚了,外面的賓客也都散去了,貝勒爺怎麼還沒來?」雁兒嘟噥著。

    右青不發一語。

    喜帕下,蒼白的臉色更是蒼白。

    見右青沒有反應,雁兒開始急了,正要開口時,門外傳來一聲敲門聲。

    雁兒移動腳步走到了門邊,打開房門,卻沒見到預期中的人。

  「福總管,有事嗎?」雁兒認得來人正是恭親王府的老總管。

    為了打理格格將來的起居,她與他見過幾次了。

  「是雁兒啊!呃…,少福晉呢?」福總管支支吾吾地問著。

  「福總管您傻了?今日是格格跟貝勒爺成親的日子,格格當然在房裡。怎麼,您找格格有事嗎?我去稟報一聲。」雁兒取笑他。

  「不用勞駕少福晉了,我來只是想告訴少福晉一聲,貝勒爺累了,已在書房睡下,請少福晉不用等了,早早歇息。」他話一說完,立刻急忙掉頭要離去,彷彿多待一秒就會出事般。

  「福總管,請留步!」

    突然,一聲輕柔的叫喚聲叫住了他。此時,右青已掀下紅帕,來到門外。

  「是少福晉啊!有事吩咐?」走不了,他只好回過頭笑笑地應答。

    福總管轉身看見右青時,霎時卻愣住了。

    人家都說敬謹王府的二格格不僅身子差、其貌不揚,貌醜心地也醜。依恃王爺的寵愛而搶了姐姐的丈夫,甚至還慫恿王爺將姐姐遠嫁到蒙古。

    可是依他看來,眼前這個少女雖然長得稱不上天仙,但至少也算秀麗。何況等了大半夜卻沒半點慍色、說話輕柔沒有一絲嬌氣。這樣的女孩會是那個傳言中嬌蠻的二格格?

  「福總管,毓…毓瑾他還好嗎?」遲疑了一下,右青還是問出口。

    不論他服與不服,主子畢竟還是主子。

    福總管恭敬地回道:「貝勒爺只是有些醉了,尚無大礙,少福晉不用太擔心,還是早點休息才是。」

    得知他沒事,她就放心了。

  「那就好,謝謝福總管。」右青點頭向福總管致意。

    見她向自己道謝,福總管反倒顯得不自在。

    這一生,還沒讓主子道謝過。

  「少福晉多禮了,這是老奴應當之事。少福晉早點休息吧!」

  「嗯,總管順走。」右青對他露出一笑。

    福總管轉身走了幾步後停了下來。

    因為右青和雁兒還站在房門口看著自己,他就是覺得挺不自在的。

    哪有奴才讓主子目送離開的道理?

    於是回過頭對右青道:「天晚了,少福晉進房歇息吧!」

  「嗯。」右青應了聲,但仍是沒動作。

  「少福晉?」

  「福總管,您先走吧!您若不離開,格格是不會進去的。」看兩人僵持著,雁兒開口道。

    伺候格格多年,她知道格格有目送人離去自己再進屋的習慣。但這習慣多半藏著格格對生離死別的恐懼,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分離的痛。

    格格說過,那痛太痛。

  「這…好吧!老奴先告退了。」雖然這樣有違禮儀,但為了趕回去跟王爺覆命,福總管也不再堅持,道了別就轉身離開。

    離開時還邊走邊搔頭心想著:這主子倒是挺特別的。

  「格格,您當真不在意貝勒爺夜宿書房的事嗎?」看著福總管漸行漸遠的背影,雁兒問。

    右青沒回答,僅是一笑。

  「格格,您別淨是傻笑啊!今日可是您跟貝勒爺的大喜之日,貝勒爺怎麼可以不回新房!」

  「雁兒,妳方才沒聽見福總管說的話嗎?」

  「我怎麼沒聽見,我聽得可清楚!他說:『貝勒爺累了,已在書房睡下,請少福晉不用等了,早早歇息。』」雁兒刻意壓低聲音模仿起福總管。

  「既然毓瑾累了,也已經睡下,那難道我還得讓人去把他叫起來嗎?我是他的妻子,自然得多體諒他。」她理所當然地道,表現出大家閨秀該有的從容大度。

  「可是也不能丟下格格您一人在房裡啊!」

  「雁兒,妳怎麼就是不明白?」右青搖搖頭,轉身回房去。

  「格格─」

    出嫁之時,敏福晉已經向她再三叮嚀,為人妻自當以夫為重,要多體諒跟包容自己的丈夫,夫妻相敬相重才能白頭偕老。

    即使敏福晉不是自個兒的親額娘,但是右青一直很尊重敏福晉。自然把她的話記到心裡,而且她也真心希望能和毓瑾一輩子長相廝守。

    她跟他是要過一輩子的,雖然她不知道一輩子有多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有一輩子的時間,她只想把握僅有的時間愛他、敬他。

    所以,不管他怎麼待她,她都不會怪他。

    而且今夜他是因為喝醉了才沒有辦法回新房的,不是嗎?

    她不會怪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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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右青和雁兒起了大早,在廚房忙進忙出。稍晚,向恭親王跟福晉請過安,右青便提著食籃要往書房走去。

  「格格,您拿著籃子要去哪啊?」剛從廚房回來,見到右青,雁兒便拉著她問。

  「我要上書房找毓瑾。」她笑著回答。

    書房?!一聽到這兩個字,雁兒原本要鬆開的手又拉緊了。

  「格格,您身子弱,別到處走,應該回房躺著才好。」

  「雁兒,妳別瞎說,侯太醫明明要我多走動走動,而且他也說我的身子這些年來已經好太多了!」說著,輕輕拉下她的手,又要往前走。

    右青知道她是關心自己,於是沒放在心上。

  「格格,這天寒著,還是回屋吧?」雁兒一再阻止她。明知道格格性子固執,有時勸也勸不來,但這次無論如何,她打定了主義不讓右青到書房去。

    天寒?這天氣只能說是微涼罷了!右青皺起眉,伸出手覆住雁兒額頭上。

  「雁兒,妳是不是病了?」

  「唉唷!我的好格格,這次就聽雁兒的吧!咱們回房去,別去書房找貝勒爺了。」雁兒哀求她。

    右青凝視著她,好一會兒都不說話,稍後才問:「雁兒,妳為什麼要一再阻止我去書房?妳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這…沒啊!我只是、我只是─」最後,雁兒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去瞧右青。

  「不許妳說謊!」

  雁兒的個性大剌剌的,跟在自己身邊多年,有沒有說謊右青一眼就望出來了。

  尤其是當她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說話時。

  「好吧好吧!格格,我老實跟您說了,就算您去了書房也見不到貝勒爺。」雁兒深呼了口氣,不想再欺瞞格格。

  「為什麼?」

  「貝勒爺他根本不在房裡,而且我聽廚房的人說,貝勒爺昨夜根本不是睡在書房,而是睡在漱薇閣!」

  「漱薇閣?」那是什麼地方?

  「聽管事的嬤嬤說,那是屬於貝勒爺的地方,住在那兒的是貝勒爺的一名侍妾。」雁兒邊說邊瞧著右青的臉色。

    她沒將眾人取笑格格那些更難聽的話說出來,就是怕格格聽了會更難過。

    聽見她說的話,右青愣住,腦子好一會兒沒辦法思考。

  「格格?」見她恍神,雁兒喚了她一聲。

  「我沒事。」右青抬起頭,對著她露出微笑,這一抹微笑來得勉強。

  「格格,您還好吧?」雁兒擔憂地問。

    格格老是這樣,什麼事都往自己肚內吞,叫她好擔心。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不礙事…」右青道。雖表示沒有怎樣,但口氣十分微弱。

  「那格格趕緊進屋歇息吧!來。」雁兒走上前,扶著右青。

  「雁兒,我自個兒進去就行了,妳幫我把食籃送到…漱薇閣吧!」

    聽右青要她送食籃到漱薇閣,雁兒嘟起嘴,十分不願。

    毓瑾貝勒對格格這麼不好,格格幹麼還要送食物去給他?

  「雁兒?」看她沒反應,右青又問了一聲。

  「好嘛,我去就是了,格格您回屋好好休息。」雁兒接過籃子,才不甘願地走去漱薇閤。

    雁兒離開,右青並沒有立刻回屋內去,在屋外站了好一會兒。

    漱薇閤。

    毓瑾不願進她房,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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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親王府的毓瑾貝勒在新婚之夜冷落了新娘的消息隱匿了幾天終究還是傳了開來,甚至傳得沸沸揚揚,讓全京城的人更加確信右青格格長得奇醜無比,右青自然又淪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這消息也傳回了敬謹王府。

  「啪!」褚淵一巴掌打在茶几上,發生響亮的一聲巨響。隱隱約約可以瞧見茶几上的裂痕,可見王爺的怒氣不比一般。

  「王爺,請息怒!」敏福晉見丈夫這麼生氣,趕緊安撫。

  「息怒?!妳叫我怎麼息怒?我堂堂敬謹王府的格格被他們糟蹋成這樣子,這口氣妳叫我怎麼吞的下?」他咆哮著。

    聲音宏亮得都快把屋頂掀開了。

  「王爺,我早說這事不成的…」福晉無奈地一嘆。當初她擔心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

  「妳的意思是我一意孤行、是我的剛愎自用害了我自己的女兒?」敏福晉的話聽在他耳裡,竟被他曲解。

  「可不是嗎?若當初您能多替蘇滿…,您若能多想一想的話,今日也不至於害了右青。」敏福晉再也忍不住,一改以往柔順的個性,一口氣將內心的話說出來。

  「妳─」自知理虧,王爺將要說出口的話活生生硬吞回去。

    他確實有私心。

    右青是他摯愛的女兒,他當初確實只替右青著想,就只為了讓她有個好歸宿,這樣他才能放心、百年之後才有臉去見他的蘭兒。

    可如今…

    王爺袖一拂,立刻往外走去。

    見丈夫如此突然,敏福晉追了過去。

  「王爺,您要去哪啊?」

  「我要去恭親王府將青兒帶回!」

  「王爺,不可啊!青兒嫁進恭親王府才幾日,您若是此時將她帶回,外邊的人肯定又會流言蜚語的,往後叫右青怎麼面對王府內的大大小小?往後又該怎麼過下去?失了面子倒也無要緊,怕是怕右青…」她越講越小聲,最後索性打住。

    聽到妻子的話語,王爺一愣,才驚覺自己實在氣昏了頭,太衝動了。

    右青雖然溫順卻也十分剛強,她肯定不會隨他回來,若將她強行帶回,依她的性子,恐怕也是…唉,這方法一定不可行,他絕對不能這樣做。

  「敏兒,那依妳看,這事該如何辦?」

  「王爺,前些日子右青歸寧時,倒也沒見她失神哀傷,可見這事還不致於太嚴重。」

  「嗯?」的確,前些日子,右青還同他在這廳堂話家常,倒是見不出有什麼,若不是這事情傳了出來,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受了委屈。

  「青兒沒啥心眼又單純,臣妾相信毓瑾遲早會瞧見她的好,現在咱們什麼忙也幫不上,為了青兒我們最好不要插手─」

  「妳的意思是要我別管?」王爺打斷她的話,嚴聲地問。

    眼見丈夫又燃起怒意,敏福晉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閉上口等待王爺的發難,但只見王爺嘴裡嚷著數聲罷了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女兒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了,他還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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