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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二少爺您在看什麼書?

——有關靈異的研究報導。

——您研究自己就行了,您身邊的靈異超過了其他所有人的總和。

——我覺得我這輩子見到的最靈異的事就是遇到了靈異的你。

——二少爺,總搶鬼的臺詞這個習慣是不好的。

——難道你認為身為鬼的你遇到身為人的我才是靈異事件嗎!?

——嗯,有關這個不幸的相遇,我已經認命了。

——你……

——那您研究了半天,對所謂的靈異現象有什麼新發現嗎?

——有的,我認為顏開開你不是個稱職的鬼,你什麼都沒做就直接附身了,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

——二少爺您這是想要前戲的意思嗎?

——我在說附身,不是H前戲,你你你、你想到哪兒去了!?

——您臉紅了,我也沒說是什麼前戲,是二少爺您想歪了。

——我才沒有臉紅,我這是吃辣椒吃的!(飛書)

——《關於如何消滅惡鬼》?呵,二少爺您的志向很遠大啊,請問現在您最想消滅哪隻惡鬼?

——沒……沒!

——既然您還沒有想法,那就讓背後靈來告訴您正確的步驟吧——首先您得有一顆堅強的心臟;其次您得有強大的法力;然後您還要有聰明的頭腦;最後,也是最關鍵的是您需要有健康的身體以確保您在遇到惡鬼時還可以活蹦亂跳地逃跑,否則被鬼捉到的話,就不是吃辣椒那麼簡單了,綜上所述,您還是趁早死心比較快。

——顏開開你歧視殘疾人士!

——二少爺,把您歸類於殘疾人士中,才是對他們最大的歧視。

——……顏開開你去死吧!

第一章

聶睿庭覺得最近沒去關帝廟拜拜是自己犯的最大的錯誤。

看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幽黑走廊,還有走廊兩側靠近地面的綠幽幽的緊急出口指示燈,以及灰白灰白的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某種大腦液體的天花板,他這個想法就愈發強烈了。

沒去拜關帝也罷了,至少他身上還有某個神棍強迫推銷的道符,道符不靈也沒關係,他手機上還有惡鬼守護靈的銀髮絲穗,但這些都比不了他的衰體質,好像自從認識了顏開,他的強運、財運還有桃花運統統消失一空,如果說還有運氣留在身上,那可能只剩下霉運了。

所以只是來醫院做個定期留院檢查也會遭遇停電加迷路甚至鬼打牆這種事,也算很正常的吧?

聶睿庭一邊往前轉著輪椅,一邊在心裡吐槽,吱呀吱呀的輪子轉動聲中,他還很樂觀地自我安慰——迷路不算什麼,至少他沒有在手術臺上遭遇停電,要是備用電力不及時供應上的話,他現在就該去閻王爺那裡吐槽了。

停電時間其實並沒有多長,照聶睿庭的心算,該是兩分鐘零四十秒左右,但停電發生在聖安醫院的病棟裡,那就太誇張了,這條走廊沒有窗戶,所以聶睿庭不知道其他樓棟的狀況如何,但就算這是不重要的樓層,在大白天的突然停電,並且沒有提供備用電力供電,聶睿庭還是覺得很驚悚,他甚至後悔自己不該選這家醫院做體檢。

這到底是哪裡呢?

在幽暗的長廊上躑躅著,聶睿庭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剛才他從體檢大樓過來時,一路有看到骨科、神經外科、泌尿外科等牌子,偏偏到了這裡,一切都變精簡了,難怪那個可愛的女孩找不到路,這棟樓的路標提示的確有問題。

好不容易又往前挪了一段距離,聶睿庭這才看到一間房門前掛著數據庫的牌子,剛才那個女孩說是找放射科的醫生,他猜想這裡可能是放射科管理數據跟儀器的樓層,所以即使停電,也看不到有人出來。

糟糕,他居然因為停電被困在了一個人都沒有的樓層裡了!

被困在這種地方,說起來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聶睿庭咎由自取,他剛才在驗完血後,本應回病房等待接下來的體檢安排,但他覺得悶在病房裡太無聊,便轉著輪椅,準備去樓棟中層的人工花園那邊逛逛。

好巧不巧的,在他去花園的途中,跟迎面匆匆趕路的女孩撞個正著,那是個長得很可愛的女生,一頭黑長直髮,穿著短裙校服,看樣子還是高中生,當聽說她要去放射科找人卻迷路了,聶睿庭便自告奮勇提出為她帶路——他對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沒有抵抗力,如果跟他問路的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的話,他應該就不會這麼熱情了。

聖安醫院的占地面積在私人醫院中算是最大的,再加上樓層構成繁瑣,外來的人很容易迷路,不過聶睿庭當初出車禍受傷,一直是在這裡治療的,所以對這裡他還算熟悉,帶著女生乘電梯來到兩棟樓相連的天橋上,又順天橋來到這棟樓的放射科,本來他還打算繼續幫人家找醫生,結果女孩只是很冷淡地說了聲謝就跑掉了,她跑得太快,聶睿庭坐著輪椅,根本追不上。

所以聶睿庭在充當了義務勞工後便沒事做了,看看錶,離預定的體檢時間還早,便決定既然來了,就順便轉悠一下好了,說不定還可以遇到美女醫生什麼的。

不過不知道是聶二少最近的桃花運太低,還是老天爺成心捉弄他,他轉悠了大半天,別說美女醫生了,就連護士小姐都沒看到,偶爾遇到一兩個穿醫護制服的員工,都是些大老爺們,看他們?聶睿庭歪頭想了想,覺得還不如看他家惡鬼執事更養眼。

在把樓層轉完後,聶睿庭決定再往上走走,說不定這裡也有空中花園,於是他進了去上面的電梯,但當他從電梯裡出來,還沒來得及仔細看時,就見眼前一黑,瞬間落入了完全黑暗的世界裡。

狀況發生得太快,聶睿庭在一兩秒之內還以為是他的視力出了問題,但牆壁下方隨即亮起的緊急照明燈讓他明白了這是停電,再轉頭看電梯,由於電停得太快,老式的電梯門還沒有關上,彷彿在邀請他進入似的呈完全開放狀態,他嚇得一抖,雙手用力轉輪椅,頭也不回地向前飛奔。

以聶睿庭多次經歷的離奇遭遇來判斷,這種狀況下如果他敢進電梯,那電梯直墜底樓或是玩雲霄飛車的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他現在只能慶幸自己沒有倒楣到底——假如是在乘電梯時停電的話,那他要在電梯裡困多久就是未知數了。

以上,就是聶二少之所以會被困在這層樓裡的主因。

不過他現在懊惱的不是被困,而是他在這裡黑燈瞎火地轉了半天,都沒遇到一個人,他曾想過打電話呼救,但轉念一想,照常理推測,醫院停電不可能停太久,這種小事就喊人,那也太丟面子了,尤其是顏開……

眼前閃過顏開毫無表情的臉龐,聶睿庭立刻用力搖頭,飛快地將手機塞回口袋裡——就算打電話求救也絕不打給那隻惡鬼,否則今後在他面前,自己還怎麼抬得起頭來!

但老天爺彷彿在跟他作對,聶二少所謂的「常理」這次沒按常理出牌,時間過了很久電還沒有恢復,偏巧走廊又出奇得長,害得他不得不在黑暗中孤零零地轉著輪椅往前挪。

假如王子在就好了,假如他現在乘坐的不是醫院的借用輪椅,而是他自己原有的就好了,再假如他沒有好心幫人家當嚮導……不,應該說假如一開始他無視顏開「威脅」的話,現在這一切都將不會發生!

可惜現實不會因為當事人的懊悔而將一切重來,所以聶睿庭現在面對的仍是一片黑壓壓的鬼打牆般的空間,輪椅還不時發出生澀的吱呀聲,活像鬼片裡的音樂伴奏,明明周圍沒有窗戶,聶睿庭卻感覺到臉頰上有冷風拂過,陰測測的風,像是有人……不,是有鬼正對著他的臉吹氣……

想起前兩天跟顏開一起看的某個鬼片,聶睿庭嚇得閉上眼睛,他不該聽顏開的慫恿在大半夜裡看什麼鬼片的,要看也是看聊齋那種來報恩的漂亮女鬼,可顏開給他看的卻是泰國復仇女鬼——因為男主的花心和惡意而死亡的女鬼回來大肆復仇的故事。

他沒做過虧心事,為什麼要怕鬼敲門對不對?

聶二少閉著眼,重新拿出墜著銀髮絲穗的手機擋在額頭前方,不斷給自己打氣——他對他的前女友們都非常好的,就算有人死了,也不會來找他……啊,糟糕,如果不是來復仇,而是對他舊情未了,要帶他一起走那該怎麼辦?

想到這個問題,聶睿庭驚出了一頭冷汗,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卻剛好跟牆上的提示標語對個正著。

那是個提示小心摔跤的愛心標貼,旁邊還附著護士小姐的頭像,但不知是不是緊急燈的燈光太綠,導致護士小姐的頭像也變得綠瑩瑩的,再加上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齒露出來,讓聶睿庭本能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脖頸——怪異的畫面在眼前閃過,似乎在不久前也有人亮出牙齒來咬他……

是什麼時候的事?

閃靈轉瞬即逝,任憑聶睿庭想破了頭,也想不起被攻擊的具體內容,詭異的綠色加深了氣氛的沉重感,聶睿庭覺得護士小姐的笑陰森森的,彷彿不是在提醒他小心跌跤,而是在暗示——快跌倒……快跌倒……

他顫驚驚地將頭轉去另一邊,竟赫然看到那邊牆上也貼滿了這類圖片,紅紅綠綠的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盡頭的前方。

這種小貼紙白天看了不覺得怎樣,但是當一個人被封閉在黑暗空間裡,觸目之處都是這些充斥著詭異笑臉的圖片時,心情就完全不同了,裡面每個小人都在對著他笑,誘惑他跌跤絆倒,偏巧這時候他的褲管不知被什麼扯住了,冷不丁地想起泰國鬼片裡女鬼扯男主褲腿的一幕,哪裡敢低頭去看,只覺得後心發涼,頭髮都豎起來了,轉動輪椅向前奮力衝去。

「媽呀,見鬼啦!」

要說以聶二少的膽小,為何會來醫院這種遍地怪談的陰溼重地找自虐,請讓我們把時間指針往回倒撥上幾圈。

清晨,按照慣例,聶睿庭帶著他的小狼犬在公寓外面的草坪上散步,遛狗這一活動一直是聶睿庭負責的,照顏開的話說就是——可以順便遛遛寵物的主人,因為以聶睿庭的懶惰,要不是有王子陪著,他根本沒有主動做復健的意欲。

散完步,聶睿庭又開始訓練王子叼飛盤,最近王子長得飛快,耳朵差不多都豎起來了,這證明牠已經算是成年犬了,但還是脫不了貪玩的個性,追著聶睿庭甩出去的飛盤跑得不見了蹤影,聶睿庭在那裡吹了半天口哨,牠才磨磨蹭蹭地跑回來。

「你到底是不是軍犬後裔啊,只知道吃,笨死了。」

看到剛買回來的飛盤被王子一番啃咬後碎掉了大半,聶睿庭皺起了眉,這已經是這個月買的第五個飛盤了,甩飛盤是為了訓練狼犬的跳躍力跟反應力,而不是牙齒的咬力,至於王子的牙齒有多銳利,早在他的輪椅車輪被咬彎數次後,他已經深深領教過了。

完全看不出主人的不悅,王子還賣弄似的把飛盤丟給聶睿庭,又兩隻前爪扒到他的膝蓋上,嘴巴張開一副求玩耍的樣子,可是牠已經不是剛來時小小的體型了,聶睿庭的腿被牠壓得生疼,更別說把牠抱起來。

「閉上嘴,看你這副蠢樣。」

聶睿庭伸手去推小狼狗,誰知王子還以為主人在跟自己玩,愈發雀躍地往他身上竄,順著牠的眼神看到掛在輪椅上的零食袋,聶睿庭總算明白了,小死狗這是想要吃的。

「你沒完成任務,不能再吃了。」

聶睿庭把碎了一半的飛盤塞進王子嘴裡,禁止牠再吃東西,王子不快地在喉嚨裡發出呼嚕嚕的聲音,繼續往前撲,導致輪椅被撞得不斷向後滑,就在一主一寵物爭執不休的時候,冷風從聶睿庭的身後傳來,正在滑動的輪椅被卡住了,他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問:「二少爺,您好像玩得很開心。」

呃,他家的惡鬼背後靈出現了!

聶睿庭立刻正襟危坐,王子嗚嗚了兩聲,也停止了嬉鬧,從他身上跳開,繞去顏開的面前搖尾巴,顏開從袋子裡掏出一塊小零食丟給牠,然後問聶睿庭,「這就是您所謂的鍛鍊嗎?」

「我一直在練習走路,剛剛才休息了一下。」避開顏開投來的視線,聶睿庭含糊道。

說到復健運動,顏開該是除了聶爺爺之外對聶睿庭督促最多的人了,偏巧依著聶睿庭的個性,越是催他,他就越散漫,剛才做鍛鍊的是王子,而他……一直坐在輪椅上吃零食。

顏開的眼神掃到掛在輪椅另一邊的零食包上,聶睿庭感覺到了,伸手護住,遮掩說:「這是在門口散步時,隔壁樓棟的鄰居送的,大家都挺熟了,拒絕也不好。」

「二少爺您最近肥了。」

「哪有!」

「零食吃太多,小肚子都出來了。」

這話太打擊人了,聶睿庭吃驚之下,失手把零食包打翻了,不理會衝過來搶零食的王子,他急急忙忙地低頭看自己的小腹——他才二十幾歲,正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年紀,怎麼會變成中年發福大叔的體型?難道真的是最近吃太多活動太少,外加營養過剩?

「不要亂說話,這明明是衣服的褶皺,我才沒肚子!我……」

幾張紙遞到聶睿庭面前,打斷了他的辯解,那是張綜合體檢申請表,表格的姓名欄裡打印了他的名字,下面還列了十幾條體檢項目,從簡單的驗尿驗血到各類精密檢查都包括了,入院時間是兩天一夜,再看表格上方,那裡印了聖安醫院的抬頭。

「這是什麼……」聶睿庭仰頭看顏開,不明所以。

「定期入院體檢表,時間我預定了後天,二少爺您把表格填一下。」

「我知道這是體檢表,我是問為什麼我要填?」

「定期體檢對您有好處。」

「半年前我才體檢過。」

「這是下半年的,時間上剛好。」顏開說:「現代人九成都是亞健康,像您這個歲數的人有心腦血管病、肥胖症還有心臟病的比比皆是,尤其您還長期不活動,脂肪堆積過快,更容易患隱形肥胖症。」

比起這些病來,聶睿庭覺得他早晚有一天被鬼氣死或嚇死的可能性更大。

他斜眼看顏開,晨光照在顏開的玄色長衣上,再襯著那頭銀髮,當真稱得上是清靈脫俗,酷酷的外表也對聶睿庭的口味,他應該慶幸自己長了副好面相,否則就衝他這不可一世的態度,聶睿庭想自己早就炒他魷魚了。

  「顏先生你覺得你這樣的做法好嗎?有關我的事情,你至少要先請示我一下,得到我的同意再操作,這是對人最起碼的尊重。」

「這是為您好。」

「就算你的出發點是好的,結果是好的,也不能代表這件事就是對的。」

聶睿庭今天心情不錯,所以他沒直接衝顏開發脾氣,而是循循善誘,但很可惜沒達到如期效果,顏開的眉頭皺了起來,「既然開頭跟結果都是好的,那過程還重要嗎?」

「當然,它會影響到我的情緒。」

「您的情緒跟我何干?」

輕描淡寫的反問配上顏開坦然自若的表情,像是在說我只要把分內的事做好就行了,你怎麼想無關緊要。

聶睿庭被噎得說不出話了,顏開也沒再給他開口的機會,將紙直接塞到了他手裡,交代,「我會把您住院需要的物品準備好,您負責填表就行了,如果您不想去,請自己打電話跟老太爺解釋。」

「少拿爺爺來壓我,顏開開我告訴你,身為成年人,我有自主的權利,我說不去就是不去!」

後面那番話顏開應該沒聽到,因為聶睿庭的話說到一半就眼前一晃,他的鬼執事不見了,草坪上只有王子在跟他眼對眼。

「我不會去的,為什麼一隻鬼讓我做什麼我就要做什麼!」

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聶睿庭大聲說道,但目光落在手中的申請表上,他就一秒洩了氣。

顏開算是抓到了他的弱點,因為不管怎樣,這番話他都不敢當著爺爺的面說出來。

反正體檢也沒壞處,去就去唄,他沒必要跟一隻鬼生氣,搞不好以那鬼的智商,根本沒發現他在生氣呢。

在心裡這樣說服著自己,聶睿庭彎腰把掉在地上的零食包撿起來,又對還在一旁玩耍的小寵物打了個手勢,示意回家。

得到指令,王子叫了一聲向前飛速奔去,聶睿庭沒來得及幫牠繫狗繩,急忙按動輪椅上的鍵鈕,想去追牠,卻沒想到剛才被顏開卡住的扳手自動彈起,再加上他加速過快,輪椅失去了平衡,車輪重重地顛了一下,向旁邊翻倒,聶睿庭也跟著翻到了草坪上,又在衝力下向前連翻兩個滾,要不是有人及時過來將他擋住,他說不定會一路翻出草坪。

天與地在短時間內顛倒了個個,等聶睿庭回過神,發現擋住自己的是個穿馬靴的男人,高領T恤加牛仔褲,外面還套了件寬鬆夾克,從他這個方向看過去,可以判斷出男人長得挺有味的,至少打扮符合他的審美觀。

「你還好吧?」男人問,渾厚磁性的嗓音給他的形象又加了幾分。

腰部傳來疼痛,不知道是不是在跌落時閃到了,聶睿庭苦笑,「有點糟糕。」

男人的手伸過來,握手時聶睿庭感覺到他的手上有很多老繭,像是常做體力活的那類人,他藉著男人的手勁站起來,見他長得魁梧壯實,下巴稍微留著鬍髭,再配上立體的五官輪廓,讓這個男人的形象傾向於粗獷型的,看長相有點吊兒郎當的,歲數應該沒有很大,雖然不是時下女孩子喜歡的秀氣文靜的男生類型,卻也應該很受歡迎。

「你的輪椅好像也有點糟糕。」看著向裡凹下的左邊輪胎,男人說。

那一定是王子牙齒的傑作,否則只是撞一下,根本不會撞得這麼慘。

聶睿庭火了,衝著寵物跑走的方向喊:「小死狗!小狗你給我回來!」

連叫幾聲,王子終於聽到了,迅速跑回來,當看到矯健飛奔的狼犬,男人兩眼一亮,鬆開了扶聶睿庭的手,迎著王子跑上前,誰知王子不喜歡他,看到他後,立刻停止奔跑,弓起脊背警戒地盯著他,嗓眼裡發出嗚嗚叫聲,跟平時的撒嬌聲不同,叫聲中充滿了警告的意味,尖牙也露了出來,彷彿隨時會撲過去向男人發起攻擊。

覺察到牠的敵意,男人沒再往前走,而是雙手上下輕輕擺動,做出安撫的動作,聶睿庭也嚇到了,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王子表現出屬於狼犬野性的一面,急忙指著摔在地上的零食,叫道:「王子!快過來!」

王子的眼神在男人跟零食之間轉了轉,最終還是屈服在了零食上,收起攻擊的架勢,繞開男人,跑到聶睿庭身旁,叼起一顆骨頭形狀的零食開始啃起來。

「只能吃兩顆,不許多吃!」

聶睿庭想去阻攔牠,但奈何輪椅倒在一邊,他又沒帶手杖,導致走路不方便,還好男人過來扶住了他,眼睛卻盯著王子看個不停,目光閃亮亮的,像是發現了珍寶,聶睿庭跟他道歉他也毫不在意,嘖嘴問:「這是你養的?真夠衰的,牠很厲害的!」

發音有點生澀,要不是連繫前後句,聶睿庭很難聽懂他是在稱讚王子「帥」,而不是「衰」。

「牠叫王子,純種德牧軍犬後裔,還不到一歲,」聶睿庭察言觀色,「看來你也很喜歡寵物。」

「你不該叫『他』寵物,」男人嚴肅地對他說:「『他』該是我們的家人。」

聶睿庭聽得肅然起敬,有這種想法的人一定非常喜歡狗,並且心底善良,不是他家那隻惡鬼可以比的。

男人把翻倒的輪椅扶起來,灑了一地的零食包也規整好,聶睿庭在一旁幫忙,王子還想再叼零食,被他攔住了,把骨頭玩具塞進牠嘴裡讓牠練咬力。

「你叫聶睿庭?」

男人撿起落在地上的體檢申請表,看到上面的名字,他看向聶睿庭。

「是啊,我住在B棟二十九樓。」

「這麼巧,我也住B棟,二十八,跟你上下樓。」

似曾相識的對白,讓聶睿庭想起了那段遭遇倀鬼的經歷,明明身在炎日下,他還是不由得抖了抖,迅速去看男人的影子,還好還好,斜照在草坪上的影子證明他是人。

搖搖頭,聶睿庭暗笑自己太疑神疑鬼,問:「你就是後來搬到小夏隔壁的新住戶?」

「小夏?」

男人微微一愣,隨即就咧嘴笑了,陽光照在他的牙齒上,從某個角度上看過去,跟王子的有點類似,他自我介紹說:「我叫黑鐵樹,是個自由工作者。」

「賀喜的賀嗎?」

「不,是黑白的黑,只是在做姓氏時讀賀而已。」

聶睿庭呵呵乾笑了兩聲,為了掩飾自己漢語水平的貧乏,他敷衍道:「自由工作是指平面模特兒那類的?」

黑鐵樹又笑了,笑容意味深長,「不是,我開了家清潔公司,算是給自己打工吧。」

「一個人做?那很辛苦啊。」

「從某些方面來說是挺辛苦的,」黑鐵樹伸手去摸王子,被王子閃開了,還很不客氣地衝他大叫,他沒在意,笑著說:「所以我一直想養狼犬,卻養不了。」

聶睿庭點點頭,他也發現黑鐵樹沒有寵物緣,連一向親人的王子都對他這麼抗拒,雖然從他個人的感官來看,黑鐵樹這人還不錯。

由於失去了移動工具,聶睿庭是在黑鐵樹的攙扶下回到家的,黑鐵樹原本提議背他,被要面子的二少拒絕了,在回去的路上他發現黑鐵樹也很有蠻力,單手拿著折疊輪椅走了一路,完全沒表現出辛苦。

難怪他手上有那麼多老繭了,做體力活的人果然不一樣。

回家的路上,王子無視黑鐵樹表現出的友善,離他遠遠的,偏偏黑鐵樹很喜歡牠,聊天的內容都跟牠有關,問牠喜歡吃什麼,喜歡玩什麼玩具,又問聶睿庭遛狗的時間,一番話聊下來,聶睿庭看出來了,比起他這個主人,黑鐵樹對王子更感興趣,便跟他交換了手機號,答應散步時叫他一起。

聶睿庭的家到了,出於禮貌,他請黑鐵樹進去坐,黑鐵樹回絕了,只在離開的時候開玩笑地問:「你真要去體檢嗎?我看你身體挺好的,根本不需要特意跑醫院。」

「我也覺得自己身體不錯,只是有人杞人憂天而已,」找到了共鳴,聶睿庭將那幾張申請表隨手丟到了一邊,不屑地說:「讓它見鬼去吧。」

「這是個聰明的決定。」

「因為我是個聰明人。」

聶睿庭在新朋友面前撐足了面子,但事實上呢,房門關上後,真正見鬼的是他——看到雙手負在身後冷眼旁觀的執事先生,聶睿庭一句話沒說,乖乖拿起那幾張紙做出填寫的表示。

事實證明,再聰明的人遇到不講理的惡鬼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而他妥協的結果就是——現在他被困在這個黑暗空間裡出不去了!

顏開開我恨你!

在叫出這一聲的同時,聶睿庭的小宇宙爆發,雙手猛轉,將快進廢品收購站的輪椅轉到了走廊盡頭,可惜就在他以為那裡該是緊急出口的大門時,他定在了那裡——呈現在他眼前的並非樓梯口,而是一個L形的拐角,他此刻就處於拐角當中,而他的正前方仍舊是漫長的走廊……

這是在開玩笑吧?

在發現這一情況後,聶睿庭很想罵髒話,要不要繼續往下走他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唯一肯定的是這條走廊跟剛才他走過的一樣,牆角有序地排列著綠色緊急照明燈,導致整段空間都綠油油的,再配上那些愛心小提示的標語,聶睿庭呵了一聲,覺得這簡直就是拍鬼片的最佳片場。

不知是不是眼花,在聶睿庭猶豫的當中,遠處黑影一閃,由於影子閃得太快,他看不清那是人還是動物,當然,更可能是鬼影,但這個可能性被正處於恐懼狀態中的聶二少自動否定了。

「不管你是誰,少在那裝神弄鬼,你知道我是誰罩的嗎?」

為了證明自己不怕,聶睿庭轉著椅輪,衝著影子閃過的地方滑去,可惜他的警告聲沒得到回應,好半天聶睿庭才覺察到自己的話有誤,趕忙清清嗓子,再次高叫:「你知道我家執事都是讓惡鬼來做的嗎?要是你法力不行,那趁早滾遠點,小心我家執事幹掉你!」

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不斷迴蕩,證明這裡的密封性很好,聶睿庭的呼吸有些困難,他很想找個窗戶打開透透氣,但摸了好半天,觸手可及的都是冷冰冰的牆壁。

就在聶二少黑燈瞎火地四處亂摸時,遠處突然傳來一絲微弱的叫聲,像是女子的呻吟,又像是指甲劃過金屬造成的尖銳聲,等他注意到的時候,聲音已經消失了,再側耳傾聽,就什麼都聽不到了,想到或許有人跟他一樣被困在這裡,他加快了車輪的轉動,衝聲音響起的方向走。

「有人嗎?需要幫助嗎?」

叫了好半天都沒人理,原本的怪異聲響也消失了,聶睿庭只好又叫:「我也被困住了,不過別擔心,醫院停電不會停很久的,要是你不方便走動,那告訴我你的位置,我去找你。」

還是沒有回答,這讓聶睿庭懷疑自己聽錯了,不過假如響聲不是有人弄出來的,那就是風吹導致的,也就等於說某個地方與外界連通,於是聶睿庭加快了輪椅的速度,誰知凡事越著急就越不順,輪椅不知哪裡出狀況了,怎麼都無法跑直線,而是呈S狀態在走廊上轉來轉去。

這就是所謂的關鍵時刻掉鏈子的真實寫照吧?

那天聶睿庭慣用的輪椅壞掉後,顏開曾提議將他放在本家的備用輪椅拿來用,但聶睿庭怕爺爺知道後責備他,便拒絕了。

他本來想反正之後的兩天都在醫院裡,借醫院的輪椅就好,誰知來了之後才發現醫院專用輪椅的設計實在太突顯殘疾人的弱點了,所以自尊心作祟,他拒絕了,選了這個多年前就被淘汰的老式輪椅。輪椅扶手上連按鈕都沒有,進退需要靠直接轉車輪來調節,而且還跑不快,可惜當時他沒考慮到見鬼這個問題,也因此沒去在意跑不快會造成的後果。

顏開也沒在意,用他的話說就是——這種輪椅也不錯,至少二少爺您可以多鍛鍊一下臂力了。

誰知就是這一點小小的失誤,造成了聶睿庭現在的尷尬處境。

「我討厭顏開開!」

明知這不是顏開的錯,聶睿庭還是忍不住把怒氣發洩在了他身上,現在他是多麼希望顏開能感應到自己的怨氣,趕緊過來搭救。

但是結果表明,聶睿庭的怨念還不夠強大,他咒罵了半天都沒看到顏開出現,只好在放棄抱怨的同時,也放棄了那個跟累贅沒什麼兩樣的輪椅,用手扶著牆站起來,抬動雙腿向前挪。

靠雙腿步行比輪椅要快得多,在發現自己的腿比以往好了很多後,聶睿庭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想這件事可不能讓顏開知道,否則他今後就不會悉心伺候自己了。

聶睿庭向前沒挪動多久,就聽到一連串的噪音傳來,好像許多雜物落地的震響,他停下腳步,轉頭看看四周,發現前面某個門上掛著物品室的牌子,他走過去推推門,房門是虛掩的,隨著他的推動吱呀一聲打開了。

聶睿庭站在門口探頭向裡面看看,房間裡比走廊還要黑暗,藉著走廊燈光,他只能看到門的附近擺著幾排鐵架,鐵架上放了各種醫藥應用物資,這種地方應該是上鎖的,他猜想會不會是有人來取物品,結果因為停電被困在了這裡。

「有人嗎?」他叫道:「是不是受傷了?」

沒人回應,看看黑洞洞的房間,基於以往無數次經驗,聶睿庭放棄了繼續深入查看的行動,說:「那你不要亂動,我去找人幫忙。」

他關上門,選擇直接離開——假如裡面有人,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幫不了什麼忙;假如那是鬼,他更不會給鬼困住自己的機會,所以找人求救是最佳選擇。

還好這條走廊沒有剛才的那條長,沒多久聶睿庭就挪到了盡頭,這次他走對了,走廊盡頭連著樓梯,再順樓梯去下一層,說不定會遇到其他人。

走了很長的路,聶睿庭感覺有點累,將手搭在樓梯扶手上,準備歇口氣再下樓,誰知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由遠及近,以飛快的速度向他衝來,他回過頭想看看是怎麼回事,就見眼前一黑,那人已撞到了他身上。

猝不及防,聶睿庭被撞得向後一仰,順著樓梯滾了下去,那人沒想到會有人站在那裡,在撞到他後也失去了平衡,跟他一起滾下了樓梯。

墜樓只是一瞬間的事,聶睿庭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跌在了下一層的樓梯口上,劇烈翻滾導致他的神智有短暫的騰空,不知腿腳在墜樓時有沒有骨折,只覺得全身到處都痛得厲害,最糟糕的是頭部,聶睿庭聽到了他的後腦撞在地上時傳來的砰的響聲,眼前頓時一片模糊,隱約看到有人摔在他身邊,很快又爬了起來,壓住他的胸口,抓住他的衣領大叫。

周圍太黑,聶睿庭被壓得喘不上氣來,恍惚聽到他叫的是聶先生,聲音有點耳熟,他很想問那人是不是醫護人員,卻奈何說不出話來,嘴巴動了動,只勉強發出單音節的呻吟。

再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聶睿庭就不清楚了,好像有腳步聲陸續在附近響起,還伴隨著叫喊聲,不像是人類的叫喊,再接著黑暗中劃過藍光,光芒震散了吼叫,也讓他的意識有短暫的復甦,但很快的他又陷入了黑暗中,恍惚感覺被人扶起,手腕被抓住,卻看不到那是誰。

可能是大家發現有人被困,過來急救了吧?

這樣猜想著,聶睿庭的神智再次沉入了昏迷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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