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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班時間的電車異常擁擠,但這是仰賴大眾交通工具的通勤族唯一能前往公司或學校的方式之一,再擠亦只能硬著頭皮在裡頭挣得容身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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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早晨好不容易將自己塞進電車裡,沒多久、隨即聽見一名年輕女子正被一位上年紀的老人家訓斥,他語氣不佳地教訓她、說為什麼要霸佔博愛座,明明還有其他需要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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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多是冷眼旁觀的乘客,無人伸出援手阻止老人愈講愈難聽的用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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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附近的他暫時無法擠到他們旁邊,但只消輕輕一瞥便看得出來那女生的臉色著實不太對勁、且手一直抱著肚子,他猜她應該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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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唸到受不了、也熬不住四周非議的視線,在她正準備起身讓座給老人家時,有個人擠過人群、穿過重重困難,來到她面前並伸手壓住她的肩膀、微施力,阻止女子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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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起來,妳不舒服、不是嗎?」用大家都聽得見的音量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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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她露出歉意的表情,苦笑解釋:「不好意思,我懷孕四個月、但今天早上肚子突然有點痛,正準備去看醫生……」語畢,原本周遭窸窣的討論聲瞬間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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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再這樣、不要來搭電車,直接叫計程車啦!」省得又被沒長眼睛的人白罵。少年用字雖然粗魯、卻又透著他人缺乏的細心,說完瞪了老人和四周人群一眼,讓一顆顆腦袋不由得低頭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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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外表看不出來,並非意謂著無此需要──博愛座存在的意義於前一段時間似乎曾被討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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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仗義執言的學生穿著他們學校的制服。沒見過的面孔。他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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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湊近去看對方胸前繡著的名字卻動彈不得,他最後放棄了,直接將那張叛逆氣息濃厚的臉孔給記進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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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不大、總有機會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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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知道那名見義勇為的學生是誰了,原來他在校園中還頗有名氣──不好的那一種。關於此人的各式謠言傳得沸沸揚揚,大錯不犯小錯不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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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始終記得當初於電車中此人直率敢言的模樣、以及那雙清澈的眼眸,他不覺得他真有如傳言中那麼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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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某一天他在教師室裡聽大家討論一個物品失竊案,那位學生被懷疑了──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純粹因為平日風評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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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辦法苟同。這和電車上那些悶不吭聲的冷漠乘客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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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這些隨意批判他人的人本身還從事教育性質的職業,卻如此盲目且不求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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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是什麼時候被發現不見的?」他覺得一面倒的想法很不可取,忍不住出聲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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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身體不舒服、想回教室休息,應該就是那時吧。」當科任課老師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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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那時候……我記得他是來保健室了喔。」他替對方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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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人沒進到保健室,在外面的躺椅上休息,也算有來這一趟了吧。他不認為自己算是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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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該是失竊的東西讓人給撿到派出所、被原封不動地送回學校,證實了那場誤會,但當時懷疑他的老師們仍不改口承認錯誤,而由於自己插手了,他們便拱他出來負責輔導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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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校醫。」他有些無奈地強調。把不喜歡的事情往外推,似乎是走到哪裡都會上演的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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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醫師你成績應該也很好,就順便指導一下功課吧。」沒有人聽進他微弱的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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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順理成章……他徹底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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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終於正式接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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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幫我說話?」他聽說了,從其反應看來好像不怎麼領情。處於男孩和男人之間的尷尬時期,他身上的叛逆氛圍仍舊揮之不去,「老師可以做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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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謊啊。」他聳肩,「只是沒完全說實話。」且他相信這個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翹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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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老師……」對方輕啐,「被不良老師輔導,我也會變不良吧!」他忘記自己一開始會被強制輔導的原因,就是被認為不太優良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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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必須告訴你的是、我是醫生,不是老師。」那種強加在教育者身上的強烈道德觀,在他這裡不一定適用。「還有,不良遇上不良、不正剛好?」他笑著,不否認自己其實也沒多正義,「負負得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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