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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舊憶就像一扇窗,推開了就再難合上。

誰踩過枯枝輕響,螢火繪著畫屏香。

為誰攏一袖芬芳,紅葉的信箋情意綿長,

他說就這樣去流浪,到美麗的地方。

誰的歌聲輕輕、輕輕唱,誰的淚水靜靜淌。

那些年華都付作過往,他們偎依著彼此說好要面對風浪。

又是一地枯黃,楓葉紅了滿面秋霜。

這場故夢裡,人生如戲唱,還有誰登場。

         ——截取【故夢】歌詞——

一、

      民國初年爭戰不斷,內先有軍閥割據、後有國共分裂,外先有列強環伺、後有日軍侵華,連年的戰事將這一片原來色彩斑斕的秋海棠燒得焦萎枯黃,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其中又屬華北地區戰況最為激烈,除東北地區本就是中國最為富庶的土地之外,更因為它緊鄰大韓土地,為日軍侵華的首攻之地。然而再富庶的土地也禁不起連年戰火摧殘,固守東北地區的軍旅大多面臨軍餉不足的窘境,逃兵也時有所聞。

      孫師長無奈之下聽從軍師建議,仿三國曹操從軍團中挑選一支小隊,專門赴東北各山區尋找各大油斗,專司盜墓取財,與外國人交換物資以貼補軍用。如此方法果然見效,原本一窮二白的軍旅不出半年已是改頭換面,食糧、彈藥全數充足,再不愁發不出軍餉。

      也因為這樣,孫師長食髓知味,這斗愈挖愈大、愈挖愈深,最後終於栽在一個大斗裡,整支小隊在那次可說是全員覆滅,只有隊長張起靈一人僥倖逃出生天,抱著一袋弟兄捨命換來的寶物回到孫師長面前。

      對孫師長而言,這一支小隊就是個聚寶盆、搖錢樹,今天就算張起靈拿再多明器回來擺在他面前也沒有用。因為再多的明器也有換完的一天,可這一摸金小隊沒了就很難再去找一支一模一樣的。

      怒氣攻心的孫師長不管不顧勉力從斗中逃出來的張起靈狀況有多糟,也無視他抱著明器的那一雙手傷痕累累,更沒有發現血染緇衣的他其實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只大手一揮,恕斥:「拖下去軍法處置!」

      張起靈垂首,默不作聲地將明器放下,隨著小兵走出主帥帳。

      知道自己身上穿的,嘴裡吃的,上戰場用的,全是張起靈他們拼命掙回來的,兩名小兵竟也沒有給他上銬,反而一路禮遇至極。甚至直接將人領到了軍醫所,說是受審前也得先把身上的大小傷口給處理一下。

      這邊孫師長還沒有從震怒中回過神,軍師已經將地上那用油布仔細包裹的明器抱上桌打開,忍不住讚嘆:「果然都是一等一的好貨色,這樣又可以從金毛鬼子手裡換到不少東西了。」

      孫師長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那也只剩這次了,二十幾個人死到剩他一個居然還敢回來,沒用的東西!」

      知道孫師長還在氣頭上,軍師不會自討沒趣地去撞火山口,只默默地清點這袋寶貝,可將東西一一取出之後,卻發現有一塊極老舊的皮卷子黏在油布上,似乎是因為被鮮血浸過,顏色都變了。

      軍師取來方巾和清水,小心翼翼地將那皮卷子取下,仔細看了幾眼之後不禁霍然色變:「這……這是藏寶圖啊!」

      「什麼?」孫師長皺眉看了他一眼,「說清楚點。」

      軍師將那皮卷子拿到孫師長面前,指著上面交錯的圖騰說:「這是戰國帛書上用過的密文,解開這圖騰裡隱藏的訊息,便是埋藏寶物的地點,當然也有可能是座陵墓。」軍師說到這裡語氣一頓,笑開了眼說:「就算是座陵墓,也可算是一大油斗,總之是個好東西。」

      孫師長聽了十分開心,立即叫軍師進行解圖,務必找出這油斗所在位置。誰知道這皮卷子年代已久,所用密文繁雜程度遠高出軍師想像,苦思一夜後竟只解出一小半,卻也已經得知此斗甚大,所藏之寶物取出後至少可飽軍三年。

      為此,軍師建議不如讓張起靈代罪立功,以一人之力取回斗內財物,美其名是為祭死去隊員英靈,實則無人敢再下地。人人皆知油斗難下,多是有去無回,反正張起靈棄軍逃返已是死罪,此去若能取得財物回來,功過相抵;若是不能,也不過是死在斗裡罷了。不論結果為何,於師長皆是無傷大雅。

      孫師長聽完眼睛都亮了,大讚軍師聰明,只是軍師皺了皺眉補上一句:「只是這皮卷子尚需行家解圖,否則一切枉然。」

      孫師長拊掌說這好辦,便修書讓張起靈赴杭州找一高人指點。

二、

      東北淪陷後許多大家族支離破碎,所幸解雨臣早有警覺,解家長年積攅下來的錢財和寶物早早便移往上海,待日本關東軍占領東三省時,他早已攜家帶眷逃至上海這還算安定的臨海城市。

      感念這段日子吳邪為安頓解家出力不少,家族女眷一打點妥當,解雨臣便帶上一點小禮物,親自赴杭州道謝。

      看見解雨臣出現在杭州鋪子時,吳邪著實大吃一驚,笑問:「你這不應當是忙得昏天暗地的時候嗎?怎麼還有空來?」

      「都安置得差不多了,這次多虧有你幫忙,省了我不少事。」家族連番打擊與撤逃上海的舟車勞頓並沒有在解雨臣身上留下任何疲憊的痕跡,他依舊笑得溫和優雅,一如當年。

      「說那什麼話,我們都什麼交情了?」吳邪笑罵了一句。

      打二七年內戰開始之後兩人就一南一北天各一方,小時候成天膩在一塊兒的玩伴十年未見,如今雖是因逃難才又重聚,卻也讓吳邪難掩欣喜,當下立刻打發王盟到市集上買幾罈美酒回來佐菜,說是不醉不歸。

      那晚上滿桌精緻佳餚,可座上卻只吳邪和解雨臣兩人。知道吳家遭逢丕變後,吳邪便孤身一人隱居在這杭州小鎮,故而解雨臣也沒多問,聊天內容也盡挑些惹人哈哈大笑的事。

      例如小時候踢毽子吳邪不服輸,使勁一踢把毽子踢上樹之後哭鬧不休,最後還是解雨臣爬上樹把毽子扔下來,沒想到自己卻反倒下不來了。

      這話匣子一開就停不住,兩人一直聊到天都黑了還不罷休。這中間解雨臣旁敲側擊地了解了吳邪近況,知道他還是留著當初吳家盤口的下線,仍然當中間人幫那些土夫子銷贓,同時從中賺取傭金。

      聊天內容一路從小聊到近況,說起解家目前在上海落腳的那棟宅子,還是吳邪不知從哪個當了冤大頭的洋毛鬼子那裡弄來的,美侖美奐不說,還十足氣派。解雨臣雖然單靠一己之力也能將族人安頓好,可這豪宅大院卻還真的弄不上手,當下不由得再次拜服,妙語如珠地直說個不停。

      吳邪知道他在炒熱氣氛,當下跟著扯皮,笑問:「那宅第原是打算留著將來給我媳婦做聘禮的,如今為兄弟兩助插刀送出手了,敢問花爺當以何為報?」

      解雨臣聽完頓了一頓,又眨了眨眼,含羞帶怯地問:「敢情小三爺這是要奴家以身相許?」用的,還是京曲的花旦語調。

      解雨臣本就是個美男子,此時有意賣弄,一雙桃花眼秋波流轉,一句話硬是被他以京調拉得百迴千轉。即便是吳邪也一時間驚艷不已,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只傻傻地盯著眼前人兒。

      見他犯傻,解雨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出手拍了他的額頭一下:「回神吶!」

      「唉呀!」猛然被拍了這麼一下,吳邪吃驚地捂住額頭,還不忘偷瞄了解雨臣一眼。心想這人就算長大了還是生得這般好看,也怪不得他小時候一度將他錯認為女孩子。

      沒想到解雨臣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地,忽而提起:「我記得,你小時候還把我當女孩子瞧呢。」

      吳邪大窘,急忙分辨:「誰叫那時候你淨穿粉嫩的女娃衣服,怪不得我呀!」

      解雨臣小時候跟著二爺學唱戲,還是學青花旦的調子和身段,因而童年有段時日確實是作女子妝扮。見吳邪窘迫,他也不好再作弄,只用幾句笑語帶開,藉仰頭飲酒擋去眉色間一抹落寞。

      當晚兩人喝得多了,吳邪便留解雨臣作客一宿,明天一早再讓王盟打車送他回上海。怎料三更半夜竟還有人上門,敲門聲在夜半之際格外清楚。這動盪時局裡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兩人神色倏然一斂。

      王盟看了看吳邪臉色,問:「要去應門嗎,老闆?」

      吳邪點了點頭,有些不放心地交待:「門鍊子別放,看看是誰就好,有什麼事請他明天再來。」

      王盟應了一聲之後便快步走出,因那敲門聲一刻未停,怕是沒人應門前不會停止。

      「來了來了,三更半夜的誰呀?」王盟一邊叨叨絮絮念著,一邊將門縫拉開一道往外看去。

      藉著清冷月光,王盟看見一名上尉銜的軍官立於門前,面上毫無表情,幾乎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他心裡喀噔了一下,忙問:「這位大爺,這麼晚了,您有什麼事嗎?」

      「受孫師長之命,前來拜見吳先生。」

      王盟見他語氣清淡卻不怒自威,縱然只是站在那裡什麼也沒做,已經透出一股讓人信服甚至膽寒的感覺。那人說完話後再次默然立於門前,沒有試圖強行闖入,卻也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王盟猶豫了一下,見對方站得直挺挺的一動不動,當下只得為他引見。

      廳堂裡,吳邪還等著王盟回報,沒想到卻見他領著一陌生人進來,不由得露出一絲詫異:「這位是……?」

      當王盟一臉茫然地回過頭時,張起靈淡淡地開口說:「張起靈,孫師長讓我來的。」

      解雨臣抬頭看了一眼張起靈便蹙起眉頭,可是當下也不便多說什麼,只善解人意地稱累告退,由王盟領著到客房休息。

      等到廳堂走得只剩下兩人時,張起靈取出孫師長手信遞給吳邪。後者看完信後,笑著舉起三支手指。張起靈默默看了一會兒,發現他真沒打算開口,忍不住問:「三天?」

      吳邪搖了搖頭,眉尖一挑,略帶一絲淘氣表情說:「是三個月。」

      「太久了。」張起靈蹙眉,語氣短促。

      確實是太久了,如今東北戰況激烈,糧彈消耗極劇,孫師長還指望著他儘快將斗內寶物取回,以便和洋人換取更多精良武器。

      沒想到吳邪居然坐回椅子裡,涼涼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笑著對張起靈說:「你身上的毒三個月能清好已經算快,等毒清完了我才會替你解圖,否則你縱然下得了油斗也沒命出來。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我沒幫你把圖解好,沒端地折了我吳家名聲。」

      張起靈沒料到吳邪竟會看出自己有屍毒在身,當下不由得心中一懍,只是表面仍不動聲色。

      「東北戰事告急,等不了三個月。」

      「我說三個月就三個月,我上個月才給孫師長送了一箱黃金過去,他手頭充裕得很,犯不著擔心。」吳邪說完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你還是先擔心自個兒吧,面色蒼白、唇紋泛黑,你這毒都快侵入臟腑了。」

      張起靈雖然急欲完成命令,但吳邪所說卻又句句屬實,兼之孫師長派他出來時並無設下期限,當下也只能由吳邪作主。

      隔天一早王盟見家裡多了一尊煞神只能無語問蒼天,可偏偏當著客人面前又不能多說什麼,只能忍著滿肚子牢騷,以眼神向吳邪示意:老闆,咱們有話後面說說。

      吳邪起初不想搭理他,慢條斯理的給張起靈泡茶,可禁不住有人站在門邊又是擠眉弄眼,又是踱步清喉嚨的,只得跟張起靈賠罪一聲走出門來。

      王盟也不管張起靈看到會怎麼想,直接把吳邪拽往後院,行經廂房時正好遇到解雨臣拉開房門要出來,後者只一挑眉,笑問:「怎麼了,看這架勢?」

      王盟正愁著不知怎麼教訓自家老闆,當下像看到救星似地說:「花爺您幫忙說句公道話,教教我家老闆別撿完野貓撿耗子,撿完耗子還撿個人回來。」

      吳邪聽了兩眼一翻,百般無奈地說了一句:「你這排序能正常點嗎?把人排在耗子後面成何體統,更何況我明明就沒撿耗子回來過。」

      「這不是排序的問題,是您能不能改改這一天到晚招貓逗狗的個性?一天不給自己生事找碴不行嗎?」

      王盟語氣說的不輕,但吳邪知道他是真的擔心自己,遂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撇了撇嘴,自顧自地走進解雨臣房裡,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看他那模樣,王盟衝去撞牆的心都有了,所幸一旁解雨臣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王盟先去忙自己的,這裡由他處理。

      勸走王盟之後,解雨臣來到桌邊拿走吳邪手中的茶杯,在自己眼前把玩了一會兒之後悠悠開口:「我不想你再和軍閥有任何交集。」

      「也沒什麼太大的交集,你別想太多。」

      吳邪笑得雲淡風輕,一句話說得面不改色。可解雨臣多少知道他這些年做了些什麼事,也知道他和孫師長私下的關係。難得收斂神色,嚴肅地說:「這些年你給出的金子都夠再組一支東北軍,已經夠了。樹大招風,更何況如今吳家就剩你一個人,你……」

      解雨臣還想再說,卻被吳邪抬頭一個笑臉打斷:「知道了,我自有分寸。」

      吳邪仰臉看著他,乾淨的眉目下隱藏著難以查覺的情緒,只有那一雙亮得過分的眼眸悄然洩漏了他的悲痛。

      解雨臣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知道被吳邪用這樣的眼神凝視下,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得彎下腰環抱住他的肩頭,在他耳邊輕聲呢喃:「記住今天你對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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