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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之二 劍道場

藤原夫人上個月心臟病突發去世,她過世的前一天才知道藤原老爺有意要將小女兒配給池田家的三公子,那人雖然有著相當高的學歷和尊貴的儀表,只是想起自己和大女兒的命運,一生都像金絲雀一樣被養在深深庭院裡,不能過問丈夫永遠是現在進行式的情史還得裝出一副母儀天下的氣度。

豪門深似海啊,世家的女孩們還是這些顯偉家族為強化世家經濟關係的政策結婚工具,她受夠了,她想讓小女兒自由去飛。

「香織,妳知道老爺要將妳配給池田家嗎?其實,妳有個未婚夫,是我懷妳的時候替妳訂的一門親事,他是我童年玩伴鈴子的兒子──越岡裕季──他人現在正在英國念書。當年那個承諾不是兒戲,我一直在等適當的時間跟老爺提。妳啊!好好想想,儘快決定妳想選誰,妳若想嫁給裕季君的話,我會幫妳向老爺說,免得消息公佈出去就來不及了。」

那夜,貴子徹夜與女兒香織談話,從香織的兒時談到現今,最後才拿出裕季的大學畢業照給女兒看,還不住地囑咐香織要好好想過,沒想到隔天早上她自己就走了;沒等到香織做好決定。

從小,香織就被藤原這兩個大字壓得死死的,十八年來的歲月就是走在上流家庭女孩固定該走的路。中學就被送進新娘學校學習一大堆禮數和才藝,就為了將來要去侍奉一個人,去表彰他的偉大,這樣一日一日地將她原本的個性給磨掉。

她是多麼嚮往那道厚牆外的世界,羨慕那些可以照自己意願去唸書和闖事業的女孩。

她的世界充滿的是一絲不苟的規則教條,就連她想跳舞,也只能跳那種穿著振袖的演歌式舞踊或是「優雅」的社交舞,活像個機器人,人生好乏味。她的母親雖是個傳統的女子卻容許她選擇她自己的對象,這是香織怎麼想也不敢想的;雖然一樣是被安排的,但對方只是一般人家,卻是可讓她跳離這種「非人」日子的大好機會。

她只想和一般女孩一樣,嫁給一般的人,平靜地為自己過日子,而不是那種天天裝扮得美美的,上過漆,打磨得亮晶晶擺在一旁要讓人觀看的人偶。

母親給了她越岡裕季的個人資料,其實,她並不在乎他的長相,想想家裡那三個男人,各方面都是人中麒驥,但是他們的女人沒有一個是快樂的,連遠嫁東京的姐姐也是如此下場。

她喜歡裕季君笑的樣子,不是因為好看,而是那種發自內心的自然與真心。至於那位池田先生,長得的確是會令女孩芳心大亂,但那張臉重疊在藤原家三位男人的臉上是一樣的寒,甚至有些相同的殘酷線條。   

母親過世後,她認真地想了一星期才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氣向父親提出母親所說過的話。當然,父親是不肯認帳,她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是母親交給她的信物,包括一條手鏈,以及從母親暗櫃裡找到當年紀錄與越岡鈴子指腹為婚的詳文手記。

「這是當年母親的承諾,母親過世前一夜交給我的,沒想到,隔天她就走了,這是不是她的最後心願、她的預感啊!我們不可以失信,因為藤原家的信用在這裡。」圓實的手,巍巍顫顫地將東西亮在桌上。

她搬藤原家的大帽子出來是冒著很大的險在和父親交涉還得極力不讓自己發出畏縮的聲音,然而一想起那張冰寒的臉和另一張自然的笑臉,對照之下,膽子就壯大許多,揚起依然帶著稚氣的圓圓下巴迎向父親鋒利的眼和嚴峻的臉。

等待是人生中一項艱難的考驗,特別是你不知道在何時會發生什麼事。

真正算起來,離他坐下來到有所動靜也不過就是七分鐘,可是對他卻如坐針氈,等半天等不到那位千金小姐卻等到藤原管家。

管家進來劍道場後又是跪又是行禮的,他在一旁像是看默劇一般看著藤原家主僕嘴巴有動卻聽不見的對話,然後藤原兩兄弟又緊急靠過去嘁嘁窣窣的,再不約而同地發出低調的喉音,最後所有的人像是被拉到同一條神經,動作一致的全轉過來看他。

看啥!

管家這時像是得到指令,立刻奔出劍道場,接著有三名穿著全身裝備劍道服的人匆匆走進來。

幹嘛要先戴頭罩啊?見不得人?哈!只是,目前態勢是對方六人他一人,六比一?

搞哪門的把戲啊!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    ※    ※

越岡裕季的雙眼緊緊盯著對方頭罩,竹劍正抵對著中心線,雙拳握緊試圖保持在中段距離,逼迫自己不能放鬆,他第一回就因輕敵差點越線,真看不出這比自己矮一些的對手出招進擊速度卻如此平衡,如此快。

「你認為劍道是什麼?」

「心!」

看著頭罩後方那雙細細的眼,腦子裡想起多桑多年前與他對技時的導言。他冷靜地觀心,漸漸地將心劍合一,鼓起丹田大呼出聲並同時舉高劍向前踏出,隨著進退雙腳微踮地前後移動,瞬間勁道一出,由上下揮。

對方閃過。

不錯,他心裡輕哼。不過,這人出擊的揚聲和喝氣聲總讓他覺得很不自然,像是刻意在壓下聲音似的。眼見對方趁他分神之際,進行攻勢,他立即將所有散念屏除,調整好自己的氣息,提了氣之後吼喝著,立刻迎戰過去。當雙方的竹劍在左右揮閃過兩次後於中心點再次近身會劍,他又聞到那道百合花香,迅速拉回心中疑慮再將劍準確麾下,啊──啪,擊中對方手部。

他知道自己有著天生的力勁,這一擊不輕的,所以當他見到對手看似吃痛卻穩住險些掉落的竹劍也不得不佩服。一開始他是不高興藤原家如此瞧不起他,派個子小的對手,而不是在場邊觀戰的那幾位與他身高接近、甚至還高的五人。同時,他也認為自己既然在身高上強過對方一些,勝算很大,以致在初擊的時候大意露了綻門。

老實說,若不是面子問題,他會說他欣賞這對手的雙腳進退速度與敏捷。

這是一場榮譽之戰。

來之前,他答應多桑會盡全力,當然囉,更沒興趣讓這一場比到延長賽。

他再次收拾起散漫的心,專心應戰。雖是眼觀四方,心氣神卻完全專注在眼前對手的全身起伏;一點一滴都不可放過與大意;所有的動作都要一氣呵成的;想著,自己就在對方的眼裡;聲東擊西是破解對方的要素──多桑是這樣教導的。他在這樣的冥想中,靈氣像是抽離了身體可以觀望全場,知道劍道場已經靜到連一支針落地他都可以聽得見了,而他眼前所看到的人不再是與藤原有關的任何人,對方就只是一個對手,他也只看得到對方。在這樣同時忘我與專注的狀態,他兩次擊中得分後,出勝了,卻不是那麼高興。

場邊裁判舉高紅旗後,他緊盯著對手的雙眼,後退微身示禮,蹲身舉劍對禮,收劍,起身再後退到邊線,再示禮。

他看著對方迅速離開道場,心中那可比擬森林大火的熱度依然熊熊燒灼著對方的背影,期間已在腦裡合計前後的幾個疑點。這算什麼?藤原家到底在搞什麼把戲?比劍道本就是以能力和級數對技,身高的事他可以放在一邊,但派個女人跟他對技?

對技期間他依然有充足的時間將對方的面形和面相看出大致,加上對方身上的香氣,和在每次出擊時刻意壓低的吼音,對方是女人絕對錯不了。

最氣的是,她後段竟然放水,當他是什麼?離愚人節還很久,把他從英國拉回來純尋開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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