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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一 馴鹿與聖誕老人

      梅莉在小溪旁汲水時遇到那個男人,男人有著銀白髮絲,鮮豔紅色卻讓人覺得冷漠的眼眸,年輕的俊秀面孔,服貼整齊的白襯衫與西裝,襯衫袖口扣起挽到肘間,就這樣突然出現,站在河岸另一邊看著她。

      「你是旅行者嗎?」她放下木桶問,栗色與黑色夾雜的長髮圈在大圍巾中,連她的嘴一起遮住,聲音模糊不清。

      「……是。」

      梅莉興奮而好奇地睜大眼,卻隔著一條河相望,始終沒有邁出腳步。

      「妳能引領我過去嗎?」男人問,梅莉眨眨金瞳,驚恐地抱著水桶搖頭。

      「不可以喔!我母親說,不能讓任何陌生人進到這塊領地內。」

      男人走近河岸,在大雪紛飛中毫無凍結現象的水面阻擋他的去路。

      「那好吧!我覺得很冷,妳願意借我一點火柴或什麼的生火嗎?」

      梅莉歪著頭思量半晌,同意了這個要求,聽說外面的人很怕冷,下雪的天氣一定要躲在火爐邊,她和母親只用火來烹煮食物,並不用火取暖,她只消往自己披散的頭髮中間一窩,暖和的很。

      母親說,那是因為她們是「馴鹿」。

      黃金般的瞳色是她們的標誌,在五歲前,梅莉一直維持著獸型,現在只能維持人形,她期待著有一天能夠像母親依樣在人獸之間自由轉換,用纖細修長的腿奔跑,像雪地裡的微光那樣一眨眼就不見。

      梅莉從口袋拿出一盒火柴,她小心抽出幾根,綁在石頭上扔過去。

      男子收到後朝她笑了笑,把小梅莉愣在現場。

      她沒見過男人,所有的男人笑起來都跟他一樣好看嗎?

      「這當作回禮,小淑女。」男子揚手一拋,扔過來一個頸環,是用梅莉沒見過的金屬做成,精細的花紋上面鑲著五彩繽紛的石頭,梅莉兩手捧著,又拿起來透過圓圈往天空看,驚奇道:「這漂亮顏色跟我的眼睛一樣……嗯……可能更像我母親,我母親的眼睛跟這一樣,是很深很漂亮的金黃色。」

      小梅莉忙不迭地往頸上比劃,很遺憾的是那個頸環對她而言太大了,她纖細的頸項扣上去變得鬆鬆垮垮,小梅莉很沮喪,男子的聲音又傳過來。

      「妳可以當作禮物送給妳母親。」他說,小梅莉一下又變得神采奕奕。

      「你說的有道理,謝謝你,陌生的旅行者。」她朝男子揮揮手。

      「這裡都被河流圍住了,除了我跟母親以外誰都進不來,你還是趕快走吧!往另一邊去,那邊似乎有人類居住。」梅莉好心指點,一邊把頸環塞進懷裡,提著水桶就要跑,男子又喊住她。

      「慢著。」

      小梅莉疑惑地轉過身,見男子已經一腳踏進水裡,河水迅速從他的腳掌冰凍蔓延上去,再多走一步,就會變成冰雕站在河裡,但他態度仍然鎮靜從容。

      「小淑女,這是一個禮物,如果妳想送禮物給任何人,最好悄悄地給對方驚喜。」

      小梅莉恍然大悟,對男子綻開笑靨,點頭跑了。

      回到家時,母親伊莉亞已經燒起火煮好濃湯,一手撐著身子,側身坐在火爐前,栗黑髮絲那樣披散下來,比梅莉長得多,柔亮如絲綢,皎美溫和的側臉被火光照的橘紅,雙眼就像融金那樣,瑩瑩閃爍。

      梅莉站在門口看著,期待自己將來也長成像母親這樣漂亮。

      伊莉亞很輕快地招呼她,頭也不回。

      「怎麼打水這麼久?又去哪裡玩兒了?趕快來喝湯。」

      梅莉放下水桶想了想,竊笑著走到母親身後。

      「母親母親,妳閉上眼。」

      伊莉亞順從地閉上眼,嘴角帶笑。

      「小淘氣,妳又帶了什麼回來?是花、松鼠的橡子、還是刺果?」

      梅莉小心翼翼拿出頸環,看著母親纖細雪白的頸項一比劃,心裡得意極了。

      「比那些都還要棒!」她炫耀道,迅速替母親戴上。

      喀啦一聲,伊莉亞迅速睜開眼,看見脖子上頸環的瞬間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梅莉驚嚇的退後,溫柔的母親一下變的瘋狂了,她拼命伸手去拉扯脖頸上的黃金頸環,但剛才梅莉戴的那麼容易的頸環,這時就像黏在伊莉亞肌膚上,牢牢扣著動彈不得。

      伊莉亞發出與平時完全不相符的淒厲叫喊,那已經不像人聲,更接近獸類的哀鳴。

      「聖誕老人!梅莉,妳走,妳快跑!」

      梅莉錯愕想上前,伊莉亞卻狂亂的阻止她靠近,她髮絲散亂,金色的瞳眸中滿是瘋狂。

     

      「母親,母親妳不要怕。」梅莉害怕又無助地想安撫。

      「『聖誕老人』進不來的,他們沒有邀請,過不了河岸。」

      伊莉亞滿眼是淚,拼命地搖頭。

      門扉突然被推開,梅莉大驚失色,轉頭看見那名原先在河岸對面的男人站在那裏,她立刻跳起來,擺出備戰的姿態,雪花從門的縫隙呼呼捲進來。

      「你沒有『邀請』,為什麼能通過河岸?」

      男人淡漠的看著她,又把視線移到驚駭得渾身發抖的伊莉亞身上。

      「身為『客人』時,我當然不能通過河岸,但身為『主人』,我過得來。」

      伊莉亞拼足全身力氣往前一撲,瞬間變化成獸型,雪白的馴鹿四肢纖細,背上還有銀星般的光點,她一口叼住梅莉從窗口竄出去,就像一道白光那樣瞬間飛馳出去,可梅莉還來不及感受撲面而來雪花的疼痛,伊莉亞就痛鳴一聲整個被往後扯去,脖頸上金光燦燦,迫使她褪去獸型慢慢變回人類。

      梅莉震驚地看著,一條黃金鍊子從母親脖頸上連接到男子手上。

      她挺起小身板,拼命的護衛在母親面前。

      「你做什麼,不許你傷害我母親。」

      男子看著她,一掌把她推開,雖不疼痛,卻強制而不容反抗。

      「妳母親是我逃走的『馴鹿』。」他說,橫抱起渾身軟癱伊莉亞,鎖鏈很纏綿勾人的往伊莉亞身上圈緊隱沒。

      梅莉不管這些,一股氣憤,舉著小拳頭衝上前,在靠近男人一尺時不受控制的變成獸型,頂著黑栗色的短小鹿角狠命撞上去。

      梅莉的力氣頂得過一般五個人類青壯男子,但男人不為所動,抱著伊莉亞很平靜地盯著她。

      「我是『聖誕老人』的統領者尼可拉斯,也是妳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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