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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二回:他

炙熱艷陽轉為冷白,天空大朵如山城般雄偉壯塊,阻擋不少刺傷眼睛的日光,船頭以緩慢又沉重力道撞擊著沿岸,難聞的魚屍味道與發霉水草藻類氣息,彌漫在帶點封閉與回流不順暢的三角洲小港內。

「往東過去就是座城,那──就這個小港灣,距離我們的陵墓比較近。」靛一邊提高嗓音解釋著,用力一躍如飛龍躍水過江,俐落地踩到睽違已久的陸地,意氣風發地雙手插腰放鬆地轉身。

靛換掉了原本禦寒用衣物,掛著粗麻透風的淡亞麻批風身軀,隱約能見著底下從未進入染坊添色的短袍與寬長褲,以及粗重耐用的牛皮靴。

麻帽底下的天藍色眼眸望著眼前幾位年紀相仿夥伴,他們慢條斯理地從船隻上走下來,其中一位高挑瘦小身軀還稍微彆腳地顛坡,慌張之中跳到岸上,卻不小心頭往另外一夥伴身上撞著。

「很痛耶,雪枝。」閎缺不客氣立刻反唇相譏,單手拉開自己的麻帽,短捲頭髮帶點濕氣,長手指著自己的寬額頭,他明亮黑眸狠瞪著名為雪枝的少年。

雪枝聲音低啞帶點痛楚,輕聲細語地說:「我又不是故意的,看不到前面,腳底下又是重心不穩,我會怕。」細弱長手拉住眼前的閎缺手臂,隱約地能讓夥伴想像著帽子底下的神情有多少恐懼。

充滿著不安與恐懼的雪枝,單手摸著自己腰間袋子,紅繩俐落地滑開,正打算掏出比生命更重要的依靠時,卻被另外一位夥伴給拉住手腕。

「雪枝,先別怕,至於眼鏡也別配戴,我們先到城內換掉無法入境隨俗衣物,順便請人訂製個好的帽子跟圍巾,到時候,雪枝戴著眼鏡也不會讓人看到臉,這樣好嗎?多忍耐點。」他說的慎重且詳細,語調帶著幾分關切,圍巾蒙面的少年無法讓人知道長相,但聽聲音就已經讓人感到醉醺醺的安心感。

天生的好嗓音,講話又說得清清楚楚,充滿著兄弟情誼的感情,旁邊偷聽的船夫跟岸上的靛不自主地連心都被收服了。

聲音性感美妙的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冷冽風涼侵入喉嚨之中,過高的濕氣讓胸肺感到窒息,瘦弱地身軀忍不住抖著,右手握拳堵住自己的唇口,猛咳嗽不止,肺室忽然間吸入大量空氣,猛脹開來,發出如鼓皮內含沙的共鳴聲,瘦弱身軀傳出令大家感到恐懼而陌生的異樣噪音。

「沒事,沒事的靛,他不太適應濕氣過高的地方,稍微有點氣喘。」雪枝靦腆地笑著,攤開雙手將瘦弱的少年摟入自己胸前。

靛傻楞楞地看著他們三個人,傳聞中皇子確實體質欠佳,光看也明白個三四分,但在精神飽滿的缺閎,以及心思細膩的雪枝面前,這種體質並沒有造成遺憾,反而開始責怪起是岸邊的環境欠佳。

身體不好,也不反省自己,這會不會太無理了?

「靛,你有什麼不滿意嗎?說出來直接聽聽。」閎缺目露不悅,連語氣也變得相當不客氣,迅速地走到靛的前面,黑眸凝望著眼前輪廓有俊朗的靛。

「我沒什麼不滿意,對了,前面是駐所,那邊有我們的馬匹。」靛趕緊轉移話題,側頭看著不知名的東方,單手示意著雜草叢生林木間,有著未知的羊腸小徑。

所有的人順著天藍色眼眸視線望過去,就是高山白日,還有鬆軟蔭綠蒼林,看著手勢指著道路,就是濕淋軟泥以及粗細不一枯枝,還有雜亂無序林草。

「講真的,完全看不到去路,也不知道未來。」雪枝悶悶地說著,語氣充滿無奈,眼眸看著陌生荒野,心底有著淒涼。

「我們還有靛,不是嗎?雪枝,閎缺。一切就拜託靛,麻煩你帶我們走一趟喔,我們會緊緊地跟隨著你。」未來的主子,充滿喜悅地笑著,從腐木陳舊的木道跳下,厚皮靴小足陷入泥地,卻一點也不在乎地繼續前進。

「別這樣講,隆恩浩大,我承受不起。」靛渾身不自在地說著,忍不住用手摳自己的臉頰,急欲把熱度給挖掉。

「講什麼恭維話,多噁心。」閎缺臉色刷白,唇角抽蓄地說著,他閃動著銳利眼光,正視著靛的臉龐,單手托起了對方下額,抿唇不悅地說:「我很討厭靛的臉色,我討厭愚忠的態度。」

「我也不是女人,別碰我的臉。」靛不悅地叫道,單手把閎缺的手給打掉,意外地,才輕輕一撥,卻引來閎缺臉色呼青呼白的神情。

糟糕,眼前可是個大紅人,他竟然對閎缺無禮,以後的未來恐怕很坎坷,算了,等一下討打也無所謂,稍微被揍個幾拳,用口水舔一舔就罷了,也許運氣好些,頂多聽聽閎缺的傲慢斥吼著幾聲,就能混過去。

「抱歉,我不知道這樣做很傷靛的心情。」閎缺面色難堪地說著,趕緊單手將麻帽蓋住頭顱,回頭到岸邊追隨原本的夥伴們。

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看著,他詫異地說不出口,此時,雪枝慢慢地走到自己前面,瞇眼細看著自己神情,然後輕嘆一口氣。

「抱歉,靛,閎缺以後會慢慢改過的,可不可以別記在心頭上呢?對了,此地的濕氣很重,人體分為內濕跟外濕,而導致各種疾病症狀產生,我們先離開這裡吧。」雪枝輕笑著,細心地將自己的眼鏡掛在臉上,偷偷地對著靛眨眼。

靛吞了一下口水,這暗示著,雪枝違背主人的意願,擅自把眼鏡掛在臉上嗎?他知道這件事情要告訴那個人嗎?

雪枝安靜地故意跟在靛的側身,也許是跟在熟悉路線的靛身邊,加上他又重新得到視力,一路上都是笑容滿面地看著四周,靛偶爾會偷窺到那張俊白細嫩臉上,充滿孩子般無限想像的好奇心與求知慾望。

隱隱約約地能感受到他們腳步節奏,並不夠穩健,但還是能走完這短暫一趟路,主子的呼吸節奏不穩,隱約能聽見雜音。

偶爾,後頭傳來閎缺的躁動不安叫罵聲音,還有彼此戲謔笑聲,彷彿他們兩個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一察覺到他們兩個關係親暱,想到剛剛讓閎缺不高興,萬一哪天招惹到紅人,也許自己的小命會不保。

「我說阿,靛,你是不是感覺很敏銳?」雪枝忽然間提起。

「感覺很敏銳?有嗎?」靛有所遲疑地回問。

雪枝眨了眨眼眸,俊白臉蛋掛著意味不明地笑容,食指輕敲著下唇。

「我、我不想偷偷摸摸的私語,萬一被他們察覺到我們在討論無關細節,恐怕會引來不好事情。」靛尷尬地說著。

他緊張地端正望著前方,強自鎮定地往前進,單手揮舞著長劍,砍掉阻擋去路的亂枝,幾片碎葉飛舞過雪枝側腿,貼在麻袍上頭。

「靛真的很敏銳,其實我們的音量是傳不過去的。我偷偷發覺到,靛神色很嚴肅時,剛好是後頭的人走路重心不穩,路踩偏了。」雪枝輕聲笑著,單手指著後頭,側頭溫柔地說,「我相信你能看著前面道路前進,後頭事情也知道幾分,對不對?」

「雪枝認為如此,那就是如此吧。」靛冷淡地回應,憂鬱地皺眉。

不由明說,也說不明白,一時間,也無法跟雪枝講什麼,他猜不透紅人的想法,也不知道為什麼雪枝提起應該的事情,彷彿是很難得的天大事情。

他用溫柔眼神看著神色痛楚的靛,秀眉難為地輕皺,揚起一抹淺笑,乾啞嗓音輕嘆著:「辛苦了,靛,以後就拜託你。」

靛被眼前的少年給迷惑住,秀氣又內斂的雪枝,輕聲幾句之中,充滿著幾分感慨與無奈,彷彿早熟幾分,用麻披風包藏在底下身子,明明沒有帶任何行囊,卻有著沉甸甸包袱。

實在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只是做著理所當然的事情,應該做到簡單反應,卻不停地換來紅人們的賞識跟嘉勉。

靛想不明白。

「我只是一名平凡人而已,提不上檯面的凡夫俗子。」靛沉重地說著,失去笑容的自己,連世界都化為黑白。

「那麼,凡夫俗子的靛,就好好地照顧我們喔,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哪邊也不去成,就一起走在人生的不歸路上吧。」雪枝簡單幾句話說得平淡無奇,意味深遠地望著後頭夥伴,眼底忽視掉靛的憂愁,彷彿那是個無病呻吟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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