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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見鬼的交友軟體 (4)

      延江宇見完繩圈圈之後,心跳APP中和繩圈圈的聊天室就再也沒有出現系統訊息,看來APP目前只要求他們要見面,並沒有對交友後續多加干涉。

      他獨自去完一趟醫院,處理好傷勢,找了巫有津吃晚餐。

      「什麼!所以你說她死……」

      天兵巫有津一時忘記他們在吃火鍋,被嚇到噴出一口湯,在左右兩桌的注目禮下急忙改口:「死會了!怎麼這樣,那她還約你出去!」

      延江宇只是想提醒他注意安全而已,真的沒有要他幫忙解決問題的意思。

      但巫有津一看到他頭上的傷,就窮追猛打地問,老媽子似的,一副很怕多年朋友會不明不白就過世一樣緊張。

      延江宇被問到煩,概略講了事件經過。當然跳過了暈厥那部分,他不想提,巫有津更沒必要聽。

      「那她、她她⋯⋯她真的死了?」巫有津牙齒瘋狂打顫,明明見到命案的人不是他。

      「絕對是死透,毫無疑問。體腔破裂,一些冷死的蛆還掉在旁邊,應該死幾個禮拜了。如果不是最近天氣轉涼,應該會爛得更快。」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飽。」延江宇的描述太有畫面感,巫有津實在吃不下去,「江宇,剩下的都給你吃吧⋯⋯」

      當事人倒是吃得挺歡喜,看不出什麼心理負擔。

      這場飯局只有他們兩個,他不只點了日本和牛,還加點天使紅蝦。巫有津發下豪語要傷患盡量吃,吃多少都他付,傷得快好才不會留疤。

      延江宇不在乎會不會留疤,但巫有津請客他當然樂意。

      巫有津靜靜地看著延江宇,額角那塊白紗布,他越看越心疼。

      雖然他也替繩圈圈感到難過,但冷靜下來後,他更擔憂延江宇的處境。相識多年,巫有津是略懂他的,延江宇特別容易被髒東西纏上,但他卻不知為何,一直不願正面處理。

      心跳APP無法解除安裝,他辛辛苦苦養的一張俊臉,如果因此遭逢意外而破相,那該怎麼辦!

      「江宇。」巫有津左思右想,只想到這個法子,「我帶你去一家很靈的廟,我們去求個符吧!順便問問能不能擺脫這個軟體,太邪門了。」

      「不去。」

      「我開車載你,到府接送。你上車睡覺,下車拜拜就好。」巫有津腦袋飛快運轉,再補一句,「包法式早午餐!幫你買我家附近新開的那間!」

      巫有津抓準延江宇還沒說出「不」之前的片刻遲疑,再乘勝追擊,「晚上再帶你順路吃燒肉,新開的站著吃!」

      延江宇沉默幾秒,放下筷子說:「我只去這次。」

      巫有津鬆了口氣。他不禁暗忖,幸好今天的延江宇,一樣可以用食物收買。

      兩人吃到差不多,巫有津起身要去櫃檯結帳。就在這時,一位女服務生端著湯,迎面走來。

      她身高不高,手臂也細,那碗湯雖不至於拿得太吃力,不過她的走路姿勢就是讓人感覺不太穩。

      巫有津原本想讓路給她走,但意外總是在一瞬間發生──女服務生腳滑了,恰好就在路過巫有津身旁時。

      他沒路可躲,湯若灑出來,潑灑的位置有點尷尬,恰好會淋溼他的腰腹和褲襠。

      急忙穩住身體的服務生倒抽一口氣,已經打算好要鞠躬道歉再道歉,含淚下跪求原諒,沒想到巫有津竟是單腳一蹬,在眾目睽睽下跳到了隔壁空桌上。

      延江宇老神在在地吃著廉價化學冰,對這發展一點也不意外。巫有津是練田徑的,反應速度快,延江宇一直都覺得他是猴子轉世。

      「喂,小心點小心點!端湯端成這樣,妳有沒有受傷?」巫有津跳下餐桌,抽起幾張衛生紙,邊幫忙收拾邊說:「還好我動作快,不然褲子要全溼了。」

      女服務生說了好幾次抱歉,她原本只有「慌」,慌的是湯沒拿好,現在看巫有津秀一波猴神附身,就補齊了「驚」的部分。她現在非常驚慌,馬尾因持續鞠躬而左偏。

      然而,巫有津其實沒在生氣。

      女服務生道歉一陣,才注意到這桌的另個客人,他也在看她。

      她被延江宇那雙眼盯得發怵,忍不住問:「請問⋯⋯我臉上有什麼嗎?」

      「沒有。」延江宇偏過頭,像在回憶,「總覺得上次來吃火鍋也有看見妳,有點眼熟。沒事,下次小心點吧。」

      話音一落,在廚房工作的老闆娘聽到外頭動靜前來道歉,說這餐就當作請他們兩個。但巫有津堅持不用,最後雙方協調,打半折就好。

      巫有津去付錢時,延江宇看見老闆娘拉著方才的女服務生到角落。

      「小欣!我是看妳勤勞才錄用妳,但妳都來幾個禮拜了,也不能一直這樣。」

      老闆娘在廚房的聲音傳到延江宇耳裡,殘酷卻現實。

      後來,直到延江宇回了家,那位叫小欣的服務生不斷道歉的聲音,也遲遲沒有離開他的腦海。

      這頓晚餐吃得有驚無險,兩人約好,後天假日再上山拜廟。

      由於原手機除了心跳APP,其餘功能全數報廢,所以延江宇跟朋友借了臺備用機。他簡單載完幾個通訊軟體,巫有津正好發來一段影音訊息──他跳餐桌躲熱湯的畫面,居然被路人錄下來了。

      雖然姿勢有些好笑,但因為巫有津反應敏捷,對服務生的態度又好,這段猴子般的跳桌影片在網路上被大量轉發,不少民眾直呼太神。

      巫有津因禍得福,吃個火鍋就收獲一波社群軟體的追蹤數,簡直血賺。

      後來有眼尖網友發現,影片中坐在猴神對面的男人神韻勾人,五官立體堪比明星,可惜怎麼找都找不到他的社群帳號。這時才又有人匿名爆料,說那人空有外貌,人品卻是爛到谷底。

      延江宇聽到傳言,一如既往地沒興趣回應。他那搜不到的社群帳號,早就不知被哪任前女友搞掉了,他也懶得再創。火燒不起來,事情不了了之。

      灑湯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   ♡   ♡

      星期六一早,延江宇御用的巫司機到府接送,副駕前還擺著法式草莓蜜糖吐司。

      巫有津用盡一切方法,把延江宇當小王子一樣呵護,只希望他不要中途發難,忽然就說不去了。

      所幸延王子還算賞臉,上車後他吃了一口吐司,只說:「下次幫我買厚韻抹茶,草莓的好甜。」

      巫有津努力擠出笑容,「好好好,之後一定記得。走,我們出發!」

      路途上,坐在副駕的延江宇替巫有津感到慶幸。幸好巫有津有先說這趟拜廟之旅會附贈晚餐,又剛好拿捏住自己喜好,選到他想吃的燒肉店,不然他肯定不奉陪這趟參拜。

      延江宇對神佛沒好感,求神如果能解決事情,那他的人生就不會活成這副德性。

      路程比預想得還久,不知巫有津找的是什麼廟,車開到山中某個岔路後,還要再往上開,就連導航都無法定位。如果不是信任巫有津,延江宇覺得這裡發生什麼事都有可能,爛成白骨也不會有人發現。

      象徵他們位置的藍色方向標,從這個山頭飄移到另個山頭,像無處歸根的遊魂迷失在蓊鬱山林。

      延江宇看了心煩,伸手退出導航畫面,一張臉困倦疲憊,看起來要死不活。

      山路彎彎拐拐,他將車窗開出一條縫,山中清新的空氣夾帶水霧,讓人思緒清醒大半。

      他深吸口新鮮空氣,這樣好多了。不吹點風,他怕自己等等會忍不住脫口說出:「巫有津,我要下車。」      

      巫有津開車技術不錯,但山路還是晃到讓延江宇想吐。

      他閉眼假寐,想起昨晚睡得很不安穩,意識矇矓間,繩圈圈掐住他喉嚨的那一刻再次上演。他想反擊,但拳頭揮到她眼前,那張腐爛的臉卻又變成服務生小欣的模樣。

      他視線匆忙地掃過小欣偏了一邊的馬尾,她慌忙道歉的樣子浮現腦中,讓延江宇握緊的拳頭就此停滯半空,再也揮不下手。

      「到了。」

      巫有津轉動鑰匙,車子熄火,延江宇聞言睜眼。

      車窗外,一間古韻濃厚,以褐木搭建而成的私廟,坐落在白霧繚繞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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