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經隱沒在大山背後，祭壇四周生起了篝火，火光乘著山風跳躍閃爍在人們的臉上，一雙雙晶亮的眸子不只反映出火光，還投射出興奮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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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我們幸好趕上了！」剛進入流螢谷地，阿嵐急忙忙拉著子靈，加入已聚攏的人叢中，順手摟了兩個蒲團，就要找個好位置席地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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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二年一回的巫覡會，不但吸引各地巫師參與，也會引來回復師們的關注；至於道法師嗎？基本上道法師在此不受歡迎，但偶爾還是會有好奇愛冒險的道法師隱瞞了身分溜進來看熱鬧，最好別被發現，否則輕者驅逐、重者當場生祭了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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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靈跟阿嵐用「回復師」的身分進到谷中，那一身靄靄內含光的白罩袍就是最佳的身分證明。對於回復師，大巫與覡師基本上不排斥、而且還有些歡迎，因為他們的回復咒本質與巫法相同，都在講求順應、回歸自然；不像道法師，根本就是利用天道靈力遂己私慾，太大逆不道了！巫師與道法師勢同水火，但兩方又都同時推崇回復師，這真是一種奇妙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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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罩袍在以灰黑與棕色調為主的人叢中特別顯眼，加上黯淡的天色與跳躍火光相映襯，吸引了大多數人的目光，就算是不懂的人，也在疑問與口耳相傳中，流竄出「那就是難得一見的回復師啊！」一類的耳語。阿嵐還沒有反應，子靈已經感受到強烈的不自在。原因無他，阿嵐自始至終都只是個回復師學徒，但子靈卻是由道法師兼跨回復師的身分，那含有巫力的凝視像細小利刃，在她全身流動的靈力上刮擦出一陣陣細小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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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不能換套衣服？別那麼顯眼。」子靈輕聲嘟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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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行。據說她們嗅得出靈力的味道，只要不是巫力，一下子就會被當作喬裝的道法師給趕出去，唯一能夠留在這裡的方法，就是表明回復師的身分。」阿嵐認認真真、背書似的解說給子靈聽，說她是「背書」一點兒也不為過，她倆人就是被老管交代了過來「出差」的，老管給阿嵐一份「進入巫覡會須知」，讓她背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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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兩人在進入十萬大山之後，才換上白色罩袍，便有青色流螢出現引路，這一路上來，每每偶遇百姓，人人都是對著白色罩袍禮敬膜拜，一副畢生榮幸的激動表情，倒讓子靈有些不自在___年輕識淺的自己，只是沾了「回復師」這名銜的光，啥貢獻也沒有，其實不值得這些百姓的崇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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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嵐倒是不在意。她的白罩袍上只有兩個口袋，比起子靈的六個口袋遜色不少，但並不妨礙她對自己身分表現出驕傲，才進祭壇廣場，便大喇喇地拉著子靈坐在面祭壇的前方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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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置視野好、聽得清楚明白，我們回去對老管才有得交代。」阿嵐輕聲說著，舉目看向祭臺上，白日跳大神的儀典早已結束，三足大鼎中央還冒著煙氣，那是整整燒了一整個白日的牲禮。而蜷坐在虎皮交椅裡的佝僂老嫗，看起來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搖欲墜。雖然好奇，但阿嵐與子靈聰明地閉上嘴，只管張起耳朵探聽周圍群眾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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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青寨大祭司用嘹亮的嗓音「唱」出臺上大巫名號之後，虎皮椅上的老嫗瞬間精神起來，當場也唱和出聲，那歌聲，好似黃鶯出谷，竟是年輕嬌柔的女聲，與外表完全不搭調。大家都知道，這是大巫的巫力使然，發了巫力之後，就能擺脫歲月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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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變就在一瞬間。黑山大巫當著眾人的面，才開始吟唱幾句，突然，就像卡住喉嚨的雞，狂張著嘴、兩手摀著喉嚨、臉色鐵青，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來！原本準備記錄下大巫開解的人群見狀，幾個身著彩色祭袍的巫師立刻一擁而上，其中夾雜著一個衣著樸素的年輕女子，那女孩兒身法迅速、也是第一個發出驚呼的：「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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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隔不到兩息時間，臺上台下同時發出各種驚呼聲，就連子靈也忍不住驚叫出來，但是她喊出的卻是另外兩個字：「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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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祭壇上一片混亂，許多巫師與覡師紛紛湧上前去，將那老嫗和少女層層包圍，也不知是哪裡開的頭，眾人開始吟唱一段哀婉沉鬱的音調。那音調簡單樸實，只有短短十七個音，反覆吟唱中卻透出無盡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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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須任何解釋、也沒有人宣告，但是廣場中的所有人都知道：黑山大巫已經到了天命關，就要隨風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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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哀婉低吟中，阿嵐輕輕湊過來，靠著子靈耳朵邊開口問道：「靈，那個…突然過世的大巫妳認得？」她實在忍不住好奇，但是自己又不會用意念傳音，只好儘量小聲咬耳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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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黑山大巫身邊那個姑娘，好像是我同學。」子靈皺了皺眉頭，還是把自己的疑惑用意念傳音告訴阿嵐，這太詭異了，她需要跟人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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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輕姑娘？她應該是大巫的傳人……妳的同學也有習巫術的嗎？」阿嵐聽了，更加好奇啦，顧不得場合，又開始跟子靈咬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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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的是道法學院，當然沒有巫術。而且，我那同學還是大道法師後裔，怎麼可能去學巫術？」幸虧子靈用的是意念傳音，否則光這一句話，大概就夠讓兩人被驅逐出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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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觀察了祭壇上那群巫師們與年輕姑娘的互動之後，阿嵐又靠過來，低低的說：「妳應該認錯人了，那就是一位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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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她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可是，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像、實在是太像了！」子靈眼睛緊盯著亦娘，雖然她舉手投足都是陌生的韻律，但是那熟悉的面容和表情，活脫就是子清，呃，換了服飾語言的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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