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Inescapable (07) 往昔所在之處

      「往昔所在之處。」蕭恩低聲念著這句話,環顧了一下四周。

      時間的磨損以及後來無聊人士隨意刻抹的石牌上,還能依稀見到「伯爾吉斯」這個姓氏。蕭恩對這個姓氏並不陌生,這是繼母嫁進自己家之前的姓氏,瑪格麗特嫁進來時,她原本的家族已經落道許久,但從這個墓室看來,過去恐怕也有過不輸給自己家的輝煌。

      這也是他何以毫不猶豫地進入這處墓地的原因。

      他不知道為何自己的繼母即使知道親生兒子無法繼承任何爵位和貴族財產,也不清楚是什麼讓她像自己的母親一樣,毫不猶豫地留下他們兄弟倆離開,又是什麼讓她做出這樣的決定。

      瑪格麗特鮮少提起自己家族輝煌的過去,她的故事和話語裡更多的是她雖然簡陋狹小但卻溫暖美麗的家,一如她的笑容。

      他的生母,那位有著皇室血統的女子,既是元配也是父親一生難忘的摯愛,在生下他後就因為產後出血撒手人寰,嚴肅且不怒自威的父親給予他的關愛極少,一直到十歲時瑪格麗特加入這個家庭,他烏雲籠罩的童年才終於透出的一道陽光。

      偌大的墓室中,有一處精緻的天使石像,石像以機械鐘為本所構成,指針和齒輪分別是四肢以及各個主要關節,讓一點一滴的時間流逝構成繁複的姿態,只可惜天使石像僅剩齒輪本身,早已無法窺見當年讚頌時間的永恆舞姿,但石像所守護的的金屬齒輪卻無視這一切傾頹的完整,月光從墓室的窗戶和孔隙間透進來,彷彿一陣光雨,一點一點地落在青灰色的石板上。

      伯爾吉斯以商致富,是非常早開始就和人類交好通婚的非人類種族,據說他們除了善於役使石魔像外,也精於雕刻和機械工藝,這尊天使像在這裡,就是向世人證明他們家族工藝之精巧。

      原本應該轉動的齒輪少了動力,靜靜地停在那裏,原本的動力裝置也已經被人破壞,蕭恩沒有氣餒,小心翼翼地檢查過後,他伸手,稍稍施力,轉動了其中一處關節。

      瑪格麗特把她所繼承的家族工藝技巧,毫不保留的教給了當時還年幼的蕭恩,他本來就喜歡這一類的事物,加上師出名家,如果不是上流社會仍然摒棄這一類工藝製造者,讓蕭恩一直對自己的手藝秘而不宣,他或許還會獲得另外一個稱號也不一定。

      僅剩下部分軀幹的天使像移動了一下,隨即又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盯著運作中的石像,然後站上石台,按壓了背後一處唯一一個逆時鐘轉動的齒輪,「咖」的一聲,開啟了某處機關。

      只見那個金髮男人繞到石像正面,仔細檢查著,太久沒有啟動,恐怕是哪個機關已經毀損鎖死,然後見到天使之心所在位置小小的隙縫。

      掏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插入細縫,稍稍往右施力,原本卡死的地方稍微打開,就著些許月光,可以見到一個小小的金匣。

      「抱歉了。」低聲說著,刀刃一轉,用力刺入,裡頭機關毀損的聲音傳來,小小的石板碎了一地。

      伸手拿起那個金匣,按下有著伯爾吉斯家族徽飾的按鈕,那個金匣開始發出閃動的光芒,稍早在霧中見到的影像又一次出現在他面前。

      女子從馬車上走下來,四處張望了一會,隨即走進這處墓地,沒多久後頭跟著走進了一個面容與自己相仿的男人,蕭恩愣了愣,沒想過那個人會親自出現,那個一直以來覬覦他們家財產的達德利侯爵本人。

      兩人開口說話,畫面隨著他們張口的動作閃動,些許細微的聲音從金匣中傳來,大部分難以分辨,但仍然能夠捕捉一些單詞,兩人隨即起了爭執,在侯爵憤怒的表情下,那女子卻顯得堅定沉著,最後那男人拔槍,指著那個女人。

      棕髮女子沒有露出懼色,反倒笑了起來,又一次開口。

      那些關於權力、謀反證據,以及父親在前線的死因,這些的破碎的語句讓蕭恩一向冷靜的表情露出少見的錯愕,按在金匣上的手微微顫抖。

      達德利侯爵的叛變傳聞是公開的秘密,尤其過去他的祖父曾經有機會坐上那個王座,卻因為上一任國王在最後突然透過議會變更繼承次序,不只將達德利公爵一家排除在繼承之外,甚至連公爵的稱號和領地也被一併剝奪,成了次一等的侯爵。

      面對叛變一事,王室雖然提防,卻一直苦無證據,人們言之鑿鑿地說,德利侯爵手下有一批殘暴冷血的非人類殺手,準備在謀反時直取女王的性命,但那批殺手在哪,如何組成,卻又莫衷一是。

      但這些畫面證實了叛變的消息,剩下的只是挖掘出埋藏在這其中的證據。

      畫面裡,那男人氣急敗壞地扣下扳機,在女人的眉心間留下一個彈孔。

      蕭恩別過頭,不想看見自己繼母倒下的時刻,卻在此時聽見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又按了一次那個按鈕,光芒和影像瞬間消失,迅速地把那只手掌大小的金匣揣進懷中,蕭恩閃身,躲入石像背後的陰影裡。

      他自然認得來者是誰,那個他總不由自主地想看著她笑,看著她怡然自得地走在自己身邊,看著她跟著音樂翩然起舞的黑髮褐膚女人。

      如果這金匣裡所出現的畫面的確是過去所發生的事情,那就意味著接下來會是一場攸關地位和權力的腥風血雨,他不能讓她知道這個金匣的下落,不能讓她看見他所見到的一切。

      她只是自己遙不可及的戀慕,無需跟著他一起踏入地獄。

      ※

      希比拉在天亮的前一刻回到這個墓園,地上多了幾具幾乎被啃噬殆盡無法辨認的地精屍體,甚至也只剩下幾隻膽小到連搶奪也不敢,只能出來吃殘羹冷飯的食腐妖,一聽見她的腳步聲便四散逃逸。

      喘息在微冷的天色間氤氳成白煙,冷冷的空氣讓肺部在呼吸間有些微痛,希比拉停下腳步,環顧了一下四周慘不忍睹的狀況。

      放眼望去沒有那個男人的蹤跡,她不願意引起注意,也不敢放聲喊他的名。

      這裡本來就如此冷清嗎?她想,又開始四處尋找可能的蛛絲馬跡。

      幾把看起來就是地精那些族類會用的簡陋短刀,就算這些屍體的面容難以辨認,但這些器械多少還是能夠幫助辨認。

      這些地精肯定是在他們之後才出現的,但是蕭恩在哪裡?

      沒有那陣霧的蹤跡,也沒有他的。

      希比拉循著地上遺落的幾枚鎳幣和短刀,走到一處巨大的家族陵墓前。

      「伯爾吉斯。」她伸手撫過那殘缺的石牌,低聲念出這個姓氏。

      受過一定教育程度的非人類,這意味著半吸血鬼、巫族以及精靈裔等這些與人類往來多年的種族都對這個姓氏不陌生。

      這是歷史上小有名氣的發跡的非人類種族,屬於矮巫妖族裔,善於役使石魔像,同時也具備相當程度的機械技藝,靠著他們的石魔像和工藝,以及巫妖本身就極為接近人類外貌的長相,伯爾吉斯一族很快的與人類相互往來,替自己及非人類種族在人類歷史上占足一席之地。

      但伯爾吉斯家的繁榮已經是自己小時候的故事了,隨著時間推移,伯爾吉斯家已經被遺忘在歷史中。

      希比拉轉頭看進這處家族墓地,裡頭黑洞洞的,少了月光的照明,還沒適應黑暗的眼睛僅能辨認毀損的天使像,以及幾具已經被掏空的棺材。

      該進去看一下嗎?心裡不知哪個直覺輕聲提醒。

      但蕭恩是個人類,希比拉理智地分析著,她的時間不多,如果天亮後被人發現她在這處墓園遊蕩,光憑維亞多勒羅沙的緊繃和危險,她大概就需要寫兩百頁的報告解釋自己的行為──尤其她還是獨自在這裡徘徊,而她的人類搭檔卻不知所蹤的時候。

      先從之前那陣霧的地點重新找起好了,拜託那傢伙千萬不要有事。

      希比拉咬咬唇,轉身離開這處大得過分的家族墓區。

      等她最後還是一無所獲地回到墓園中,無計可施的希比拉決定進去伯爾吉斯家族墓地碰碰運氣。

      太陽即將升起,天空灰濛濛地透著一絲曙光,墓穴中稍微亮了一些,這時候她才看見那些新碎落的石塊,那些痕跡太新,新得她無法連那些泥地上未乾的足跡一併忽視。

      足跡與她擦身而過,落在柔軟的土上,悄悄地,沒有任何聲音,朝著和她相反的方向消失在草地上,還濕著,甚至不用比對她都知道那是誰的。

      黑棕色的大眼重新看往墓地裡那尊殘破的石像,就算僅剩下部分的軀幹,仍然可以一眼認出被工具撬開的痕跡,以及像是被剜開的,空蕩蕩的心口。

      他離開了。

上一篇回作家的PO下一篇

回應(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