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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為你重生

/時隔一年終於想起密碼的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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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了,孟婆在這荒涼無盡的奈何橋已經熬湯熬了一百零九五萬個日夜,她接待過的『人』不計其數,或是淚流滿面或是興奮不已;也會心有不甘,更有失去希望的人們。

可當他們喝下孟婆湯之後、前塵盡忘,就像天地初始造人一般,乾淨無瑕地去到了來世。

孟婆也曾喝過自己熬的湯,卻在入喉時過了一遍人生的跑馬燈,頭疼至昏厥。當她再次醒來時,死前的遺憾難忍更加強烈,於是,她的湯對那些需要忘卻前塵的人作用更大。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是她孟蔚齡?

孟蔚齡出身寒微,孟母便把她賣去村中好人家裡洗衣打掃,那年她五歲。

村長的小公子也是這個年紀。

在百齡神木下,兩人許諾永生永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年少的情話最不能當真,因為長大以後會知道那些全都不能實現。

一場疫病帶走孟家老少,傳承香火就剩一個兒子,可是他們沒有錢,大夫不肯治。孟母又把她賣了,這次賣到城裡好人家做丫鬟。

那年她十二歲。

孟蔚齡心想也許她的人生就這樣了。可是她又怎麼能被命運輕易放過?

她出生的世道太亂,戰爭屠了養育她的村落、敵人燒殺掠奪,城裡也破防了。

她成為敵人的奴隸,顛沛流離四年後,又回到過往的小城裡。四年的杳無人煙,現在得為它築起萬家燈火。

可笑的是,孟蔚齡沒有家。朝代更迭,新王登基,她為了別人的家搬磚,自己卻住在十人一宿的茅草房裡,吃穿都是最簡陋的,只供有衣服穿、有東西吃。

誰讓她長得不出彩,好點的,還能去官老爺哪裡服侍。就算她早已決心就算有這樣的機會也寧死不屈,但是回過頭看看自己一塌糊塗的生活,能好過點何必如此委屈?起碼,能混到個姨太太的身分都能叫做家。

「我好像認識妳…」一聲粗獷嘶啞的聲音從面前傳來。

孟蔚齡見眼前人身形消瘦、雙頰凹陷,若不是他輪廓還似從前無異,她怎麼能想到這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公子?孟蔚齡眼中噙淚,卻努力忍著不讓小公子發現。

「…認錯人了。」她不敢。曾經敢許諾天長地久,可如今卻不敢面對同許天長地久的人。背對小公子沈穩地走遠後她才敢落淚,落下連身軀都顫抖的淚水。

「對不起…」這一聲對不起是對誰說?對不起小公子,她真的寧願小公子已經死了,起碼她心裡還能有點念想,可是如今看到他落魄的樣子,自己對過往愛慕再也沒有了妄念,那一點童年的美好全沒有了。

「孟娘,幹活了,免得上面的人打妳個半死,還不讓吃飯」好心人找到孟蔚齡一句提醒。

她覺得自己更可笑了。兩次被親生母親發賣,這些年做了戰俘背國忘義,只為了活下去,這樣面目全非的她,小公子都敢相認,她憑什麼不敢?

她收拾心情、洗了把臉,路上練習著童年無憂無慮的笑容,即便她早已忘了如何笑,卻還是努力嘗試,就像曾經無數次想起小公子那樣,笑吧。

「妳過來!」一聲喝斥,打斷孟蔚齡的腳步,她只得害怕得縮起自己的身子,等候處罰。

「抬起頭來」男子用力掰扯她的臉,孟蔚齡才不得不抬起充滿恐懼的臉孔。

「剛剛感覺還挺好的」

「大人要是看得上…」「長得不太好看啊」

「是、是,大人,小的給您找好看的送到府上怎麼樣?」

「蠢嗎?送到府裡能夠沒有動靜?帶她去系一洗,送到我房裡,我就玩玩」大人看著孟蔚齡,要說好看是差得遠了,但也還能看,反正關了燈都一樣的。

「大人饒命…」孟蔚齡嚇得臉色蒼白。

「能夠讓大人開心是妳的福氣!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男的趕緊給孟蔚齡一棍子,摻了點藥讓她用著,她連自己後來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醒來後,她衣衫不整地在溪邊草地上,是小公子叫醒了她,給她批一件襤褸衣衫。

多少人看過她的身子?多少人嘲笑她?多少人視而不見?又為何偏偏是小公子?孟蔚齡實在委屈,她本就低到塵埃裡了,連這一點點尊嚴也失去,活著有什麼意義?

是的,她不想活了。可是也沒有尋死的勇氣。就這樣行屍走肉、日復一日,孟蔚齡這張臉本就不能算好看,這般蠟黃病態更是不能入眼。

「蔚齡…」

「…當我死了吧……」他們之間迎來無盡的沈默,孟蔚齡不是不想再逃避,而是沒有力氣,她能夠感覺到自己氣弱游絲,也許就是這幾天了。

「我們還有未來…」

孟蔚齡想笑,卻是真的不會笑了。

哪來的未來?她腹中懷有『大人』的孩子,早已注定此生不能再見天日,活下去不過是繼續為難。

勸不動孟蔚齡,小公子只好先行離開。

「城塌了!快跑!」這城比孟蔚齡脆弱得多,她還沒倒下,牆卻倒了。

「孟娘!」可嘆亂世中還有人拉她一把,可卻讓她看到朝她方向跑來的小公子被斷垣殘壁死死壓住。

「官子凱!」孟蔚齡崩潰地大哭不止,她這一生是確實沒有指望了,她放情哭泣,哭到再沒有眼淚為止。

「孟蔚齡?」周身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你是誰?」

「記得官子凱這個名字嗎?」

「不知道」

「這樣啊…忘性挺大的。這個官子凱此生遺憾太多,來生不能成人,把這奈何橋給跳了,誓做鬼魂也不再入輪迴,不得已才帶妳來到這裡。」

「可是,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孟蔚齡波瀾不驚,似是真心疑惑。

「奈何橋下魂,需等上千年、萬年,洗褪前世記憶,才能再入輪迴。妳的眼淚能夠讓人忘記遺憾、後悔,使鬼魂平靜。為了避免還有這樣的傻子,我要妳日日落淚,送鬼魂們平靜地去投胎。」

「可是我不想哭啊,我聽不懂你說什麼人不人、鬼不鬼的」

「簡單,讓妳想起來就好了」一縷紅煙飄過,孟蔚齡看見她滿身傷痕卻倔強不肯落淚時,一個男孩拿著藥膏為她敷藥。

孟蔚齡看見她曾撿起一塊紅布掩面,羞澀地向天地跪拜,而身旁還是那個小男孩。

孟蔚齡看見…小男孩長大了,在兵荒馬亂之中活了下來,日日夜夜把紅布放在心口。

孟蔚齡還看見…公子一家投靠敵軍,只有他放棄了富貴榮華,堅決回到當年小城。

然後,那個曾披紅布的女孩轉身離去…

她想起來了…她還擁有了官子凱的記憶,這麼多年的心上記掛,千里跋涉只為見她一眼,卻換來她無情對待。

孟蔚齡平靜地哭著,心卻絞痛著。

這是多麼奇怪的經驗?明明因為心痛才落淚,卻沒想到彷彿在看他人的故事,只是這個故事它特別悲慘而已。

「這是你們人類所說的『人定勝天』嗎?有趣。此後妳就無名,只做孟婆,為奈何橋上亡魂指路吧」

從那時候開始,孟婆熬了三千年的湯,一百零九五萬個日夜,每哭一次,名為後悔與遺憾的副作用就愈加強烈。

「喝吧,喝完了就什麼也沒有了」眼前是個妙齡女子的亡魂,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孟婆看淡人世,早已不好奇人們為何而死。

「請問…我能永遠記得他嗎?」這倒是引起了孟婆的注意。

「為何想記得?」想和她一樣被這段感情折磨三千年嗎?

「這是我第三次投胎了,每次我都忘記他,可是每次都會重新愛上他。不如給我個痛快,下輩子再也別愛他了吧」孟婆被深深觸動。原來是幾世糾葛…孟婆湯無法讓必須相愛的靈魂分開,忘記又重新愛上,愛上又再度受傷,屬實是痛不欲生。

「記得這幾世的愛恨,不比忘記輕鬆,妳真的承受得住嗎?」

「總比再次愛上他更好」見女孩心意已決,孟婆護女孩走過奈何橋。

「孟…妳還記得些什麼?」周身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那一抹紅煙再次環繞孟蔚齡。

「你是誰?」

「記得官子凱這個名字嗎?」

「官子凱?誰啊?我再不回去洗衣服,今天就沒晚餐吃啦!」

「算了,妳走吧」她是真的忘了,再也想不起來了,如此留著她也沒有用了。

「往哪裡走,這麼黑—啊!」

這一世孟蔚齡出生在一座小村中,上天憐憫,她還是個長相出挑的小千金。

「三小姐好」

「你怎麼全身都是傷?我幫你擦藥!你等我!」五歲就被賣來家裡,官子凱也算得上是她孟府三小姐的髮小,誰敢打他!

「三兒,氣沖沖地要去哪裡?」

「爹」老父親慈愛地看著女兒。

「淑女要有淑女的樣子」

「爹,肯定是老狗又把官子凱打得全身是傷,你管管他嘛!」管家笑看小姐。

「你說,女大不中留啊」老爺與管家相視而笑。

「什麼嘛!」

「子凱這個孩子挺好的,找個時間把婚事辦了,我的掌上明珠啊,妳說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孟蔚齡滿臉通紅地跑開。

二月十九,宜嫁娶。

紅紗掩面,十里紅妝伴她出嫁。

「前世我對不住妳,今生娶了妳必定給予妳這世間最好的愛情」額頭輕輕一吻,官子凱便睡下了。

「吶…你還有三千年的帳,不許抵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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