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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古玩店】微醺的反撲

密室的包廂、持有貴賓證明才能入場的特別樓層、廁所離奇的屍體……

在了解傑提克探長現場勘查的情報後,阿特娜自顧自地揣度起來。

「兇手肯定是當時後座的四人之一吧?」

「這不一定。」露珀坐在櫃檯上抿著茶淳,毫不費力地戳破阿特娜的臆測。「貴賓樓層是只要持有貴賓證就能出入,不一定非要本人動手。」

「不用本人動手……也就是說,可能是下人幫兇?」

「只要持有貴賓證,都可以動手犯案。」露珀聳了聳肩,輕挑的眼神彷彿在說著,自己早已對這樣偽造文件的舉動習以為常。「這樣一來,密室說就不成立。」

「還要考慮教唆跟指使的問題啊……這樣那兩名女士也不能排除嫌疑,真夠麻煩。」阿特娜趴伏在櫃台,有些煩躁地旋轉著自己的黑色筆記本。「果然還是直接回去一趟抓真兇方便多了。」

「阿特娜……妳怎麼凡事都想偷看解答呢?」

「是是是——不努力的人沒有資格收穫成果。」圓潤的臉頰貼在柚木櫃台上,吹出一陣咕噥。「我都聽妳講了十一年了。」

「……是嗎?」

「不要總是倚賴機器啦、自己找出答案更有樂趣啦、重要的是當下的感受啦。妳每遇到一個機會,就一定要教導我某些道理似的,聽都聽煩了。」

「……沒想到我是個這麼厭煩的人啊?」

「厭煩倒是不至於啦,我也明白妳是想為我好。」兩手一攤,拍在櫃檯桌上,阿特娜撐起身子,捋捋自己漂亮的白金短髮。「不過,問題總是要解決的吧。」

「事實上,這個問題沒有很難。」

「蛤?妳剛剛明明跟傑提克探長說需要一點時間!」

「只要想通開槍時機,再梳理一下每個人的背景關係,要鎖定兇嫌就會輕鬆很多。」

「開槍時機……」學著露珀的模樣端住下巴,阿特娜坐到露珀對面的沙發,神情用力的思考著。「肯定是班斯先生出去包廂後,到戲劇演出結束前。」

「還不夠具體。」

「那就是另外一名老先生跟後坐的女士出去後?」

簡單的推理,不知怎麼引得露珀嫣然。「阿特娜,想當偵探不是用猜的。」

「啊——好煩!我不知道啦!不然還有什麼時間能開槍?」

「關鍵在於聲音。」

「聲音?」經過提點,阿特娜後到的驚呼,是腦袋靈光階通的舒暢喊聲。「啊!難道說是在戲劇快要結束的時候?」

「為什麼是那個時候?」

「因為班斯先生是從背後被人槍殺!只要開槍,槍聲不可能從包廂裡面聽不見!當時在劇場內的我們都沒有察覺到異狀,就說明——是戲劇裡撼動整間劇院的鼓點掩蓋了槍聲!」

「很不錯的推理,還有嗎?」

「還有……當時不在座位上的人是另一位老先生跟後坐的小姐。老先生聽到急事後匆匆出去,那位小姐則是很快的就回來,估計是到洗手間去。這兩人都很有嫌疑。」

「確實,她們兩個嫌疑最大,警方也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傑提克探長什麼都沒調查出來啊……那名老先生本來就跟被害者是朋友,也是商業來往的夥伴。如果班斯先生身亡,對他們共同經營的事業一定會有打擊。那名小姐則是在舞會上與班斯先生僅有過一面之緣。」

「估計策畫案件的兇手,是那名坐在後座的年輕男子吧。」

「妳怎麼知道?」

「看他的神態異樣,明顯感覺到緊張。在戲劇演出時,他的手機並未關機。如果不是驚慌到忘記禮數,就是有什麼重要的訊息,務必在戲劇演出之後聯絡。」

「可是他為什麼要殺了班斯先生?」

「這就是麻煩的地方。」露珀盯著玻璃外的黑夜,自顧自地陷入思考。「商業競爭?利益糾葛?還是過往恩仇?如果推斷不出動機,就算回到過去知道誰是兇手,也很難找到令人信服的證據。」

「對喔……就算我們兩個都知道誰是兇手,也要想個令人信服的理由。」阿特娜朝著露珀吐吐舌頭。「畢竟不能總是靠著『奧斯』這個姓氏招搖撞騙。」

「誰招搖撞騙。」

「不提這個。露珀,妳想喝酒嗎?」

「喝酒?不——」

「一起喝一杯嘛!」不由分說地,阿特娜直接鑽入廚間,順手摸出兩個高腳杯。

「……妳休想把我灌醉。」露珀瞇起銳利雙眼,那份超然的警覺,狠狠地將時間盯住。

「欸——不是——我沒有!只是慶祝一下!」

「阿特娜……我不會在需要警覺時喝酒的。」

「……需要警覺……是指我嗎?」

「再怎麼說,我與妳都是第一次見面。妳又表現得這麼具有侵略性。」

「我哪有。」

「而且……」斜角望眼,露珀的一個清澈回眸,瞬間將阿特娜的心臟怦動勾出。「不得不承認,妳確實成長為一個需要堤防的人。」

「……妳害羞了?」

「什麼?沒有。」

「在十一年以後,這是妳心動的表現喔!」

「胡扯。」

「才不是胡扯。」阿特娜迅速湊到露珀身邊,毫不理會她的意見,勤快地倒著酒杯。「根據我的多年觀察,露珀妳是智性戀對吧?」

「智性戀?沒聽過。」

「就是喜歡聰明人,喜歡他們的幽默談吐、敏銳洞察。會因為一個人非常聰明而感受到強烈的吸引力。」

「……」

「被我說中了?」

凝視阿特娜酌滿的溫紅液體,露珀有些苦惱的壓著眉頭。「我根本就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正是因為這樣,才要好好嘗試過。對吧?」

微醺的誘惑,在時間迴轉之下重返流連。

同樣的燈光、同樣的詞語、同樣的邀請。露珀再怎麼精明也不曾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居然拿著自己曾經的說詞來反撲自己。

「妳……不會把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著吧?」

「那當然,因為妳在我生命中也是如此重要。」

「挺噁心的。」無奈地接過酒杯,還未啜飲,露珀就有些癡迷出神。「這種感覺好像被誰跟蹤了整整十一年。」

「我懂,畢竟我也曾經被人跟蹤了二十幾年。」

「……」

「不過,我知道她不是惡意的。」輕碰杯緣,發出一聲悅耳的玻璃碰撞,阿特娜勾勾笑唇,每一句話裡都藏有別的意思。「而我可以完全信任她。」

「真是……」

「cheers,露珀小姐。」阿特娜率先飲酒喝乾,豪邁地展現真誠,展示空杯。

看她不紅不喘地白皙臉蛋,露珀很快感覺到時間並不對稱。「……這十一年來妳到底喝了多少?」

「其實很久沒喝了。不過!總不可能每次都是我被妳灌醉吧?」

「我才沒有灌妳酒。」

「我知道。就當作我心情好吧!」

「……」半強迫地話語推介,露珀賭一口氣,也將手中溫酒飲盡。「滿意了?」

「普普通通。」語尾上揚,阿特娜天藍色的眼眸中,是強壓住喜悅的不屑。她馬上再把露珀的酒杯酌滿。「再來一杯!」

「受不了妳……到壁爐邊去喝吧。」

酒意很快催生黏滯,將呼出的空氣都寧成一塊一塊迷濛的香氣,就好像凝香似的,毫不遮掩的真情轉寫在兩人周圍,阿特娜記得這種感覺。

飲過三巡,世界會變得更加美艷,大腦像是受到激發活化似的,能辨識出更多種多樣的色彩、能嗅到更八門華麗的芬芳、能聽到兩人彼此細微的呢喃、能感受到從身體不段湧現的燥熱。

「再來!cheers!」

「cheers。」

煦黃的燈光打在兩人脹紅的面龐上,卻誰也沒有先發夢囈語。

露珀只是含著一口溫酒,閉上眼睛,形似消化著身體的酒精燥動,也似在細品酒中果香。

「露珀。」

「恩?」

「妳醉了嗎?」

「還差得遠。」

整個過程異常安靜,卻讓阿特娜感到滿意十分。

有些時候,相伴並不需要言語。

「露珀。」

「怎麼?」

「妳剛剛說劇院裡的兇手是誰?」

「我們後坐那名年輕男子。」停頓五秒,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警戒才回神過來。「妳問這個幹嘛?」

「咕嘿嘿,沒什麼。」

「……居然笑得這麼開心。」

「因為我心情好啊!」

「是嗎?」露珀喟嘆一口葡萄香氣,醉酒薰煮出的除了煙霧,還有掩藏不住的心情低語。「明明今天才親手了結自己……」

「殺死過去軟弱的自己,這個寓意不是很不錯嗎?」

「一般來說……會用『戰勝過去的自己』吧?」

「都行啊!至少我現在感覺良好,覺得自己確實成長了。」阿特娜高舉雙手,讓自己傾倒在沙發軟臥上,極展舒服。「還是說,妳比較喜歡以前的我?」

撇眼朝下,露珀只是盯著壁爐裡的餘燼,沒有應答。

「喂!這陣沉默是怎麼回事!」

「阿特娜。」

「我在。」

眼神裡的波光都是蒼野尋狐,露珀側著面孔若有所思的表情,真的很美。「妳說……十一年後的我,會喜歡上妳嗎?」

「肯定會的。」

「說謊。」她閉上眼,自顧自地回答問題,全當身旁人並不存在。「如果有,妳就不需要回來修正時間。」

「唉、露珀,妳真笨。」

「我笨?」

「即使有,我也會會來的好嗎?不然怎麼陪伴妳到天荒地老。」

「……對喔。」

「就算妳當時真的不喜歡我好了……在我殺死過去的自己那一瞬間,時間線就變動了。」

「確實。」

「雖然我沒踏查過,但我確信時間線會變動到妳愛上我的那一天。因為妳讓我這麼相信著。」

「只要保持信念……嗎?」

「所以妳也無須顧慮什麼,把自己最真誠的感受表達出來就好。」將酒杯放落桌上,依著從古玩店學來的蠱惑習慣,語尾輕挑上揚。「怎麼樣?想不想來比比看誰的時間概念更好一點?看到底是妳的信念強,還是我的熱情旺!」

若有所思,露珀看著自己端舉酒杯的指節,燦金色的戒指還在手上爍爍耀眼。她接著輕吟,「沒有那個必要。」

「又是這種笑容!妳就是覺得我比不過妳!」

「呃——不。」她也將酒杯推上桌沿,遺留下還剩三分之一的澄澈酒水,勾動自己的捲曲劉海,掛上耳畔。「我是說,沒有那個必要了。」

「妳的意思是……」

「就是妳想的那樣。」

得到首肯,阿特娜像是餓著了三天的老虎,一見到生肉就撲襲上嘴的靠近露珀。「妳是說——我可以親妳嗎!」

「……不、不太一樣。」露珀抬手隔檔住身前猛獸,將她壓在自己的臉前。

「呿……」

「不過……嘗試一下或許也不壞吧?」

「我明白的……蛤?」

「妳不是想親嗎?」

「妳喝醉了?」

「沒,我沒醉。」

「二戰是哪一年結束的?」

「1945年。」

「圓周率的小數點後第二十五位是哪個數字?」

露珀有些呆愣地伸出自己修長的指節,現場算數。「三。」

「一個天文單位距離有多長?」

「阿特娜,我很清醒。」露珀端住阿特娜的臉龐,拇指指腹在她眼窩旁輕柔地摩娑。「妳灌我這些酒還不足以讓我醉呢。」

聞言聽畢,阿特娜就感覺到嘴邊捎著一股酒促風韻,挾帶著馥郁柔軟填上自己微張的開口。

只有三秒,自己卻跟被定身一樣抽空了意識,滿眼昏白。

酒精明明還沒攻入大腦,防守的主帥卻早已棄械投降。

「哦……酒氣有點重。」一吻分離,露珀有些不適應地抿著嘴唇,仍然理智地做出評斷。

「啊!啊啊啊啊啊——不對!不對啦!」

「有什麼不對嗎?」

「不對……應該是我親妳才對啊!是我親妳!」

「……這很重要嗎?」

「沒錯!重來一次!」

「真搞不懂妳。」

語氣厭煩,露珀仍舊乖巧地閉起雙目,刷長的睫毛一根根嫵媚柔貼。露珀縮在沙發角落,等待著來人攜帶酚酚靠近。阿特娜貼近身子,左手架在沙發軟墊上,撐環過露珀的身體,將臉湊近。

身體的溫度、心的溫度、呼出的熱量,全都集中到唇間,打包起所有感覺神經,陷落一點。

她輕巧地觸碰著她的唇,感受柔軟。

再點、三貼,直到過於興奮的心臟憋不住那一口氣,在這熾熱的空間中浮出水面呼吸。

「呼哈——」

露珀端思著下巴,正色神態沒有半點羞赧,反而勾出自己的科學精神客觀評價著。「沒有什麼不同呢。」

「……還沒完呢。」

餓虎撲羊,如同嚐過血肉滋味的鯊魚,阿特娜將自己的身體全數欺上,壓住露珀的身驅。高傲的眼神從天頂灌入地面,從澄澈蒼藍投入泥渾棕珀。

熾目熱烈,露珀有些愣神地盯住眼前人兒,等待著她的下一步行動。

片刻寂靜的時間、任由擺布的姿態,更加燒斷阿特娜胸口中的慾望牽繩。

「露珀,妳好可愛。」

「……妳喝多了。」

「讓我換個方式說。」緩慢靠近的尖牙,似是吸血鬼握住囊中玩物,展露毫不遮掩的本性。「露珀,妳好可口。」

「……」

「我想嚐嚐,可以吧?」

順著問聲,阿特娜俯撐的左手蠻橫擠入露珀腰間搔癢帶。獠牙對著露珀頸肩大片光滑肌膚,就要咬下。

情慾濃烈得就要爆漿,卻在最後一刻被什麼按住噴射火口。

「唔……等一等。」

纖手阻攔,兩人僵停在微妙的距離當中,互相注視著彼此眼裡的高光叫喚。「還等什麼?妳不會是不敢吧?」

「我好像有些頭緒了。」

「蛤?什麼頭緒?」

「妳說,在我們後座的那兩位年輕男女會是戀人嗎?」

「……能別在這個時候提案件嗎?」

「不知道是誰催促著想要把問題解決。」露珀淺淺地笑到,推開阿特娜躁進的身板,端坐起身。「傑提克探長的調查,那名女性跟被害者在舞會上有過一面之緣吧?」

像是所有奔放的感官訊息全數採了剎車,阿特娜騷亂自己金燦短髮,有些不滿的隨意應聲。「是,是這樣。那又如何?」

「舞會、戀人、一面之緣。」露珀的瞳孔細緻變化,彷彿在腦海裡將所有可能性演算過一輪,最後試探性地將視線丟回阿特娜身上。「妳說,這會不會是動機?」

「妳是指……班斯先生曾經追求過那名女士?」

「既然是一面之緣,用騷擾可能更加妥當。」托著下巴,即使腦袋被酒烘托得暖呼呼的,依舊無法阻止露珀精明思考。有一瞬間,阿特娜聽著露珀的推理,還以為她是什麼無情機器。「這樣一來,那位先生就有合理的動機對被害人下手。」

「為了保護自己的伴侶不受騷擾。」

「正確。接著只要——」

「只要我們探查到舞會時間,找到被害者進行騷擾的證據,就可以順利破案了?」

「我想……大概不會這麼順利。不過是個值得一試的方向。」堅定神色,不知道什麼時候,露珀早就取出腰包裡的黑色手套,整裝待發。「如何?妳想跟我去一趟舞會嗎?阿特娜小姐。」

「這麼突然?」是簡單的邀請,卻在阿特娜的心鼓間擂上重擊,名約心動。「明明妳這十一年都不曾主動邀請我。」

「妳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不是嗎?」

低聲咕噥,阿特娜有些迷濛地也穿帶起手套。明明應該是個該開心的事情,不知道怎麼地,她卻覺得有深沉的無力感,彷彿最期待的時刻就這麼被人抽空,哪裡怪異。「是這樣沒錯……」

「我還得感謝妳呢。」

「感謝什麼?」阿特娜抽空翻找,卻發現那顆總繫在自己腰間保護好的世界儀,不知道什麼時候褪失蹤影,遍尋不著。

露珀輕巧地走入古玩店室內,徒留愉悅回音在廊道裡響徹。「如果不是妳的提示,我大概永遠不會想到這一層動機。」

「我哪有給什麼提示……」

「有的。」露珀從天文室內取出這個時間現存下的世界儀,走回阿特娜身邊,自信的嘴角連同邀請地手腕一同提起。「因為妳對我說:『我很可口』。」

「嗯?」阿特娜摸不著頭緒的將手覆上。

「那真是足夠噁心人的騷擾。」

「喂!」

白光照亮古玩店大廳的每一寸角落。

下一秒,就只剩下科學儀器的滴答作響。

滴——答——滴——答——

凌晨十二點零四分,是絕妙的舞會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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