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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個名為秦素的女子。  

她出生京城中的名門秦家,父親為當朝候爺,自幼便聰穎過人,是世間罕見的奇才。  

三歲便能識字,五歲作詩賦詞,七歲彈得一手好琴,九歲習得一身棋藝,靠著圍棋仰名天下,十四歲參加圍獵,在木蘭圍場一展箭技,拔得頭籌,得當朝皇帝所識,將她賜給了太子做正妃。  

儘管秦素有著不符年紀的才智、令人望其項背的才華,但她從小就知道自己只是父母拿來籠絡皇族的一顆棋子,就算再怎麼努力,也只會得到一個嫁給太子做王妃的未來,哪怕母儀天下,也只能一生待在皇宮,直至油盡燈枯,一生不得自由。  

哪怕自己才高八斗,秦素也明白這些對他們來說,都是不被需要的,因為她只是個女人。

有句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而秦素恰巧就不是那樣的女子,所以她不得世人理解,更被同儕視為異類。  

「素兒,還是少些拋頭露面吧,女孩子家的……學男人玩什麼棋,打什麼獵吶,你以前就喜愛舞刀弄劍,那時你年紀還小,還不懂事,可如今,陛下已將你指配給了太子殿下……你是該收斂了。」秦夫人對她的所作所為頭痛不已,三番兩次這般告誡著她。  

「母親,我也想像兄長一樣。」  

……無論哪項才能,我都不會輸給任何人。  

「不可能,你是女子。」  

……可是為什麼,你們總是這樣告訴我呢?  

「可……可是!」

「我再說一遍,你是女子,與他們不同。」  

秦素有一個嫡出的哥哥與弟弟,她的哥哥未來是父親爵位的繼承人,而弟弟則享盡家中富貴,哪怕再怎麼頹唐荒廢,也有人養著,可她就如同她母親所說,她與他們不一樣。  

因為是女兒,所以她的父親從不多看她一眼,哪怕她在圍獵時壓眾人一頭,為家族爭光,也只換得他的一個耳光,他認為她的所作所為,是在丟他們的臉,比起武藝、文學,他更希望她拿起針線,多做「女紅」,拋棄四書五經,多看「女訓」。  

秦素覺得自己只是個多餘的存在,畢竟在這男人掌權的年代,是不可能容得下她這樣的女人的。

不論是父親、母親,或著兄長,就連她的未婚夫,都對她說出那句令人刺耳的話:「你是女子,便該有女子的樣子。」  

直至她及笈,出嫁的那天,那句話仍迴盪在她的腦海,為了不再讓父母對自己失望,秦素將自己所有的才賦一一藏了起來,努力做出他們心中「理想女人的模樣」。  

看著十里紅妝,以及坐在轎上、身著鳳袍的自己,秦素垂下了眼簾,紅轎外敲鑼打鼓的聲音,只令她窒息,她沒有任何新婚的喜悅,但這就是她的命,事以成定局,她不認也得認。  

可到了太子府,太子卻當眾悔婚,當著她的面掀開她頭頂的紅巾,並狠狠地甩在地上,秦素臉色有些發白,杵在原地怔怔的看著他,明白此舉是在羞辱自己後,不禁紅了眼眶。

隨即,太子便轉過身,將另一個與她同樣身著鳳冠霞披的女人擁入懷底,用著充滿嘲諷之意的神情看向秦素,只聽他冷笑道:「秦素,本宮不喜歡你這種樣樣精通的女人,明日本宮自會向父皇請罪,你滾吧。」  

「太子殿下……這樣不好吧?她畢竟是襄陽候的嫡女……」

「婉兒不用擔心,本宮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是……」  

她永遠記得那個女人,溫柔細膩、如梨花帶雨的樣貌、及黃鶯般嬌柔的嗓音,和那弱柳扶風似的身姿,她看起來是多麼的楚楚可憐、惹人心疼,而她,只是個難堪的丑角。  

僅一個晚上,被太子退婚的她便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所有人的惡意,頓時一擁而上。  

所有見不得她好、妒忌她、恨不得狠狠踐踏她的人,都露出了醜陋的笑容,有落井下石的,也有嘲弄輕賤的,不論是放出不辨真偽的誣陷,或者難以入耳的流言蜚語,他們都樂意為之,只為儘其所能地笑話她。  

「堂堂一大才女,竟淪落這般處境。」

「叫她愛出風頭,只是一個女人沒事不學學怎麼相夫教子,看什麼詩書禮易。」

「襄陽候真是教女無方,你說她一個女人學什麼男人的本事,現在好啦,太子殿下都不要的女人,誰還會娶。」  

秦素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就算丹心可鑑,仍是敵不過三五閒言,不只太子、還有那些與她毫無干係的外人,全都厭棄遭到退婚的她,就連珍視的骨肉至親,也嫌棄已經毫無作用的她,她自幼便上進努力,不眠不休的學習,不論琴棋書畫、騎馬射箭,從沒輸給任何人,只是想讓父母為她感到驕傲,但卻得到一個被放棄的結果。  

她好不甘心,悔恨地流下了淚水。  

「秦素!我把你養這麼大……就是為了讓你嫁入太子府!現在你看看!還有誰敢娶你?」

「妹妹,你好自為之吧!父親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看著昔日的家人,臉上再也沒有當初的笑意,有的只有充滿慍怒的神情,他們絲毫不顧她的悲痛,指著她的鼻子就是一番辱罵,秦素知曉,現在的自己不過是枚棄子,還讓父親在朝堂上抬不起頭,又有誰會對她好聲好氣。  

哀莫大於心死,秦素對一切失望至極,她恨這個涼薄的世間,更恨生而為女的自己。  

……既然世人皆負我,那我又何嘗不能負他們?秦素抹去眼角的淚,神情越發狠戾,她決定要向所有人復仇。  

「小素啊,是朕的兒子對不起你,那個女人,朕也不會讓他娶入宮的,你想要什麼?朕賜給你。」皇帝在得知自己兒子荒唐的行逕後,連忙招了秦素入宮,或許是心中對秦素有愧……不,應該說是想堵天下悠悠之口,以及安撫她的父親襄陽候。

「陛下,臣女什麼都不要,只想幫助太子殿下。」秦素不冷不熱地道,眼裡早已沒了當初的情感,那雙漆黑的眼眸就如同寒潭般冰冷、毫無溫度,叫人看得發寒。

皇帝並沒有察覺秦素異樣的眼神,只是若有所思的審視著她,接著道:「……那太子身旁的少傅之位,你覺得如何?」

「臣女謝陛下隆恩。」秦素的嘴角微微仰起,連忙磕頭謝恩,而低著頭的那張臉,掛著極其扭曲的笑容。

「今後便好好輔佐太子吧。」皇帝撤了撤手,從龍椅上退了下去。

「是,臣女告退。」秦素昂首,臉上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她一揮衣袖,從容不迫的轉身離去。  

不久前是未婚妻,現在卻成了下屬,這少傅之位,還真是諷刺。

可憐她從前盡心盡力,只為搏得他人的讚賞與理解,到頭來卻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話,任誰都棄她如敝履。  

但從今天起,她便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秦素」了。  

她要他們為今日自己所受的屈辱付出代價。  

於是從此,她便下起了「一個人的棋局」,漸漸不再追尋他人的理解,將那顆傷痕累累的心鎖上,再也不對任何人敞開心房。  

從前的「秦素」死了。  

留下來的只有那個攻於心計,玩弄權術的「女少傅」。  

「太子殿下,您想穩坐皇位,臣女便是您最好的助力。」秦素忍著心中滔天的恨意,故作平淡的對著那位整日沉迷女色、荒唐至極的太子說道,並向他跪了下來。

「秦素,本宮退了你婚,你這意欲何為?」太子彷彿受寵若驚一般,似乎對她以德報怨的舉動有些感動。

秦素咬了咬牙,壓抑著滿腔怒火,對著那個讓自己成為眾矢之地的可恨之人,硬是擠出一個「真誠」的燦爛笑容,昧著真心道:「臣女對您仍抱有愛慕之意,願為您出生入死。」  

見秦素如此誠懇,太子點了點頭,豪邁的笑了幾聲,顯然沒有注意到秦素那掐得發紫的手掌以及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身子。

他拍了拍秦素的肩膀,滿臉愉悅地道:「本宮從前竟未察覺,你是這般好的女子!哈哈哈好,快起來吧,別跪著了。」  

秦素謀劃著如何擾亂朝政,而她的第一步,便是利用愚昧如紈絝子弟的太子,並取得他的信任,再來便是蒐集那些王公貴族的罪證,借此要脅他們為自己所用。  

憑著精打細算的謀略與深沉的城府,秦素握有實質的權利、皇帝的器重,成了人人恐懼的存在,在這男人專政的朝野中,她成了誰也不敢輕視的女人,曾經那些對她說著「女人就該有女人模樣」的人也不得不向她低頭,包刮她的父親。  

而那些瞧不起她、傷害過她的人,全都被她想方設法解決了,包刮太子身邊的「婉兒」。  

她將朝廷當作自己的玩物,能利用的棋子便留在棋盤上,而毫無價值的則視為棄子,她是最清醒的旁觀者,看著眾人滑稽的嘴臉、醜態百出的模樣,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不顧一切掠奪他人,竭盡所能去誣陷、栽贓,文武百官,皆爾虞我詐。

想不到這個曾經讓她無比嚮往的地方,會是如此骯髒、污濁不堪,秦素覺得從前的自己肯定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想像自己的哥哥一樣考科舉當官。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她疲憊不堪,儘管機關算盡,卻十分孤獨,每當夜深人靜時,總有道聲音告訴她,她渴望得到他人的理解,她想為人所愛,雖然秦素總是極力否定,卻無法讓耳邊響起的這些話語消失。  

直到她遇見了「他」。  

那位公子身著一襲白衣,有著無與倫比的美貌,與清絕的身姿,猶如天外飛仙,傳聞他棋藝精湛,與當年的她鼓棋相當,因得太子賞識,而入住東宮。  

「聽聞少傅棋藝了得,不知晚生能不能見識一番?」白衣公子向秦素提出了對弈的邀約,初起,秦素並不認為自己會敗下陣來,便答應了白衣公子的請求。  

然而,從不曾敗陣的秦素卻輸了,她不甘心,又同他下了好幾局的棋,然而,結果不出所料,她輸的一敗塗地。  

「謝少傅承讓。」他清冷的面容蕩漾起了一抹笑意,他對她道:「下回少傅若是願意再同晚生下棋,晚生會再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秦素問道。

「肖何,少傅的棋藝果真如傳聞般精湛。」語畢,男人轉身離去。  

就只是一個淺淺的笑容,便讓秦素就此淪陷,也是第一次,有人認可了她。  

此那刻起,她便明白,他是她命裡的劫數,最先動情的她,已經淪為了局中人,再也無法獨善其身。  

「少傅,這局是晚生贏了。」

「下次,我會贏的。」  

僅管每次都這麼說,她卻再也沒有贏過那個白衣勝雪的公子。  

其實,在多次的對弈中,秦素早就摸清了他的套路,她知道他下一步的棋會落在哪,但她明白,只要一直敗給他,便會有再見他的理由,因此她才任其擺佈,不願取勝,只為再多看他一眼。  

在兩人相處的過程中,秦素對肖何日漸情深,只因他不曾同世人一般,對她投以異樣的目光,在對弈中也從不會因為她是女子就退讓,他理解她,是這世間能與她談笑風生的人。  

儘管她隱約明白,突如其來出現的他,絕不會如同表面這麼簡單,也許這又是一場陰謀,而要陷害的人便是她。  

但不論如何,她都不想算計他。  

她雖心狠手辣,可卻無法狠下心來去傷害自己所愛之人。  

後來,秦素無意間從丞相與太子的口中得知,肖何是他們放在她身邊的細作,因秦素手中握有太多他的把柄,又深得皇帝信賴,因此他才忌憚她,深怕她影響自己的地位,所以才決心除去她。

太子將肖何的親人囚禁於太子府裡,私自對他們處以極刑,借此要脅他,若是他不能替他們除去秦素,太子便會殺了他的親人。  

但肖何遲遲不動手,所以太子已經殺死了他的姐姐,再接下來,是他的母親……秦素知道,最後,太子會將無法除掉她的肖何視為棄子,抹滅他的存在。  

太子位高權重,對他而言,要殺肖何,就如同捏死螞蟻那般的簡單。  

秦素的確是能反將太子一軍,置他於萬劫不復之地……只要不管他的親人,她大可肆意妄為。  

但她不想讓肖何為難,不希望他在親人與她之間做選擇,更不願意見他如同自己一般,眾叛親離、流離失所。  

她明白,唯有她死,才能善終。  

秦素自嘲地笑了聲,果真是最先動情的人奪去利刃,淪為人臣。  

她從床榻旁站起身來,向案桌的方向走去,舉起放在案桌旁的匕首,隨後,毫不猶豫地捅入自己的胸口。  

臨終前,她真誠地露出了一個滿足的微笑,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輕闔雙目,坦然赴死。  

「……我愛你。」那是她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  

良久,來尋她的肖何一如既往的踏進她的府邸。

可映入眼底的景色,卻令他渾身顫抖,肖何哽咽地看著倒在血泊中,胸前還插著一把匕首的秦素,他緩緩向前,兩腿無力的跪在地上,將身子早已冰冷不堪的她擁入懷底,抱著她泣不成聲。  

他知道,她這是得知了真相,才以死相許。  

「別怕,再等我一下。」肖何抱著她的屍首,步履蹣跚地走出少傅府,他伸手,輕撫過她那慘白的側臉,笑道:「我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  

從此世間再無任何人見過那名相貌絕倫的白衣公子,與那位絕艷驚才的女少傅,只不過世人大多猜測,那白衣公子大抵是傷心欲絕,隨女少傅一同殉情死了。  

可他們卻不知道,當時坊間亦有著這樣的傳聞……  

在秦素死後三年,太子如願登基,不過足足九日便暴卒而死,而輔佐他上位的國師,與當年消聲匿跡的肖何同為太子府門客,且與他一般,總身著一襲白衣,不過據朝廷終臣所言,他面具下的容顏醜陋不堪、長滿爛瘡,才會不論何時都戴著面具,根本不可能是那生得俊美,且肌膚似雪的絕倫少年。  

新皇駕崩不久,這名國師輔佐了新皇年僅四歲的幼子上位,在他生前受封為攝政王的國師,也從此掌握天下大權,挾天子以令諸侯。  

攝政王佐政期間,雖是國運亨通,百姓安居樂業,可他行事陰狠毒辣,手段殘忍無道,文武百官中,凡是反抗他的,皆會落得慘死的下場,像不久前,他下令誅殺試圖謀權篡位的那些諸侯與其九族,就連位高權重的丞相都被處以滿門抄斬,如若百姓敢對他的做為有所不滿,他也照殺不誤。  

有位從先皇還是太子時,便一直待在他身旁,陪伴至今的一位伴讀,也是現任太師,他在這位攝政王的身上,彷彿看見了那名「白衣公子」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隱約覺得,這些諸侯、丞相,都曾經侮辱、陷害過當年那位「女少傅」,而先皇與丞相……便是在秦素自盡後,違背與「白衣公子」的約定,殺光他全家的人。  

「原來如此……」太師越是細思,身體就顫抖地越是嚴重,他只覺背脊一涼,雙腿無力的倒臥在地,不禁倒吞一口口水,喃喃自語道:「是為了她嗎……」  

另一處,在某座墳前,攝政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面具下,那張臉卻非世人口中那般,長滿爛瘡、生的其貌不揚的模樣。  

在月光的曝曬下,他的面容好似天仙一般絕塵,唇邊淒美的笑,更是讓人無法別開雙目,情不自禁的受他吸引。  

不是當年的「白衣公子」肖何,還能是誰。  

「我替你報仇了。」  

以血染江山,祭奠當年慘死的你,再以滿城枯骨,贈這個負你的天下,不知你九泉之下,是否得以暝目?  

「對不起,這麼晚才來看你。」  

只見他蹲下身子,去抱住那塊冰冷的墓碑,彷彿被自己擁著的是真正的她一般,他就這麼深情款款的抱著,久而不放。  

幾滴滾燙的熱淚,隨著那悲慟的嚎咷聲,一一墜落在佈滿塵土的墓碑上,肖何以指尖輕柔地將覆蓋在上面的泥土撥開,只見碑上刻著醒目的六字……  

「摯愛   秦素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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