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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乍醒(一):當過去成了鑲(不)甘的碎石

      若干年前,你們分別了。

      或因愛生恨,或不了了之,或意見相左,或無法磨合,或距離壓斷了你們之間的情誼,種種原因最後殊途同歸--若干年前的那日,你們分別了。

      當日的舊情開不了艷麗的花,更別妄言結出沉甸甸的果實,那連芽都未發好的幼苗倒在汙土上,烈日猛烈的照射過,雨淚不斷地澆灌過,狂風無情地一次又一次略過,使之腐化成心頭的一口悶氣,淪為壓在心頭的一顆碎石。

      她說壁玉也得琢磨才現身,於是細細把它擦磨得像鑽石般閃亮。月華映過那枚白玉,舊日的美好隱隱在流光中轉動。如同著魔一樣,她夜夜把玩著,深深望進去,帶淚揚起笑容偶或欣賞,偶或問天到底他們何以鬧到今天這地步。

      他選擇置之不顧,默然背負著它前行,工作﹑生活﹑聚會﹑喝酒,密密麻麻的時間表沒讓他有喘息的空間。這也好,他想,這就不用有回想的一刻。朋友為他介紹對象,他搖搖頭,說緣份不能強求。這一動又牽動了背上的凌角,尖銳的邊緣冷漠地劃過他的背肌,他卻再一次面不改容地拒絕了朋友。晚上卸下了衣裝,淋著熱水澡時,手一擦過背,才發現背上的肌膚越發粗糙,長年累月的背負讓他長了一層厚皮,他自嘲似的扯起嘴角,再一次無視被熱水沸騰的思憶,猛然走出淋浴間。

      妳狠狠地踢著那一塊碎石,想著終有一天它會被自己踢得圓滑,繼而磨損,再而化成細沙,最後與空氣間千千萬萬顆微塵一樣不為人所道。可曾想到,那頑石固執如妳,年月過去,鞋子也因而得換了幾雙,它仍是要處處與妳作對。歲月如梭,那怨懟卻沒因而飛逝,妳再度使盡力踢走那枚碎石,望著它滾呀滾,滾呀又滾,噠噠刺激著妳的耳廓,恥笑著妳的無能為力。妳不甘心,怎能甘心?近乎傾囊相付真心,最終落得老死不相往來的惡交,誰能甘心!妳咬牙切齒望著碎石終於停下,止步在那雙熟眼的皮鞋跟前……

      可曾想過再遇是怎樣一回事?

      多少年來,莫論自願與否,舊日的虛影時時為妳重播。妳早習慣了人影的透白,早習慣了問句得不到回應,早習慣了伸手只會撲空,彷彿早接受了此題終身亦只能無解。可再遇,就像題目再次置於妳們之間。一聲嗨,一回尷尬的來往,隔著那一道題妳們遠遠看著對方,誰都沒走前一步,誰都沒走遠一步。有誰率先地開口說了句:「你好嗎?」,不著邊際的問題一句句扔來接去,始終也解不開眉心那道結,直到有誰故作淡然提起了往昔,帶過了鬱在心頭卻久的那一口悶氣,哈--

      虛影不再與眼前人重疊,歲月在對方身上的痕跡清楚不過,那些妳不曾參與過的過去展露在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終於對方解說了當年的原故,又或是終於不用親耳聽聞妳也清楚明白箇中原由。心頭一片清明,鑽石的光芒於璀璨奪目的星光當下不再顯眼,背後再無以後,腳邊亦無留戀。哈--

      就連似幻疑真的思憶隨著舒出了的那一口悶氣而消散。

      這次,對方捉住妳的手,不明所以看著清醒而陌生的妳,不敢追問的那句「你可曾想念過我……」鯁在喉間。妳帶微笑,輕輕撥開了似是熟悉的陌生人的手,「我會想念若干年前的妳我。」然後,妳摀身撿起碎石,收到口袋離開。

      「也不是每次重遇也如此美好。」你冷冷笑說,掏出了碎石扔在我眼前「看,我的都鑲金了。只是剛好那人不想重新開始吧!」

      我望著那鋪塵的碎石,問:「對方還是老樣子嗎?」

      「一模一樣。」

      「是長相還是性格為人?」

      「都一模一樣。」

      我望著你清澈的眼眸,眸子的空間就只容得下碎石。

      「的確鑲足了九九九K的(不)甘呢!」我把碎石還給你,把屬於你和碎石的寂寥長夜還給你,讓你繼續稱心如意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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